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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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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姜昭昭,一觉醒来,就成了这本狗血仙侠文里同名同角的倒霉女配。眼前是暗沉却奢华的宫殿,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提醒着我此处是魔界核心——江沉壁的地盘。
江沉壁,这本书里的高岭之花魔君,容颜绝世,实力滔天,也冷漠得令人发指。而原主,作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偏偏不信邪,仗着早年那点微薄的恩情,日日痴缠,结果就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了万魔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万魔窟……想到那三个字,我打了个寒颤。不行,绝对不行。
剧情还得走,婚约暂时甩不掉,但态度我可以改。从今天起,我姜昭昭,立志当魔界头号咸鱼。痴缠?不存在的。我只想安安分分混吃等死,最好能让江沉壁觉得我无比乏味,主动把这破婚约给退了。
于是,我开始了在魔宫的躺平生活。
魔宫上下对我这个突然安分下来的未婚妻,显然很不适应。原主大概是为了彰显身份,住处布置得极尽张扬,红纱帐,金玉榻,俗气得晃眼。我也懒得改,能住就行。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就琢磨吃什么。魔界的食物大多粗糙,带着股戾气,但我发现魔宫厨房里有个从人间来的老师傅,做的点心一绝。
这日,我正抱着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窝在庭院那张铺着雪白兽皮的软榻上啃得欢。魔界的天空永远是那种压抑的暗红色,风吹过来都带着凉意。我吃得专注,没留意周遭,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我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江沉壁。
他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就站在几步开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张脸,确实是造物主的恩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俊美,却也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到来而凝滞。
我嘴里还塞着半块桂花糕,嚼也不是,咽也不是。按照原主的人设,此刻应该欢天喜地地扑上去嘘寒问暖了。但我只是慢吞吞地把糕点咽下去,然后……继续拿起另一块,含糊地打了个招呼:“魔君。”
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装傻。
他没应声,目光却落在我赤着的脚上。出来晒太阳时图舒服,我把鞋袜都踢到了一边。魔界的风确实阴冷,脚趾有点凉。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一件还带着他体温的玄色外袍劈头盖脸地落在我身上,将我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
“魔界风大。”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
我扒拉下盖住脑袋的袍子,有点懵。这剧情不对啊?原著里这时候他应该对我更加厌恶才对,怎么还……送温暖?
“哦,谢谢。”我干巴巴地说,把袍子往上拉了拉。衣料上沾染着一种冷冽的香气,像是雪后松柏,又带着点说不清的霸道,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高大的背影在暗红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寂冷硬。
我捏着手里甜腻的桂花糕,心里乱成一团麻。这高岭之花,是不是哪里出了偏差?
自那天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似乎高了些。
有时是我在花园里溜达,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回廊下,远远望着这边,被发现后就冷漠地移开视线。有时是我在亭子里打盹,醒来会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熟悉的玄色外袍。
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说好的厌恶呢?说好的恨不得我消失呢?
这天,我又在啃桂花糕。看到他从不远处经过,大概是去议事殿。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试试他。
我拿起一块完整的花糕,跳下软榻,几步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停下脚步,垂眸看我,眼神无波无澜。
“魔君,尝尝?人间师傅的手艺,可好吃了。”我把糕点直接递到他嘴边,脸上挤出尽可能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却在打鼓:快拒绝!快嫌恶地推开!这样我就能继续安心摆烂了!
他身体明显僵住了,视线从我脸上移到唇边那块颤巍巍的桂花糕上,又移回我的眼睛。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举得手都酸了,就在我准备讪讪收回手时,他忽然微微低头,就着我的手,极快地在糕点上咬了一小口。
动作快得几乎像是我的错觉。
然后,他立刻直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勉强咽了下去。那双总是寒冰覆盖的眸子,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波澜。最让我惊悚的是,我清晰地看到,他白玉般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再看我一眼,绕过我,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背影竟然有那么一丝……狼狈?
我低头看着糕点边缘那个小小的缺口,又抬头看看他消失的方向,半天没回过神来。
耳朵……红了?
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魔君江沉壁,因为一口桂花糕,耳朵红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坏掉了?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书,或者眼前这个江沉壁是个冒牌货。可他那身慑人的魔气和独一无二的冷脸,又做不得假。
日子就这么诡异又平静地过着。我依旧吃吃喝喝,他依旧时不时出现,进行一些莫名其妙的“投喂”和“送温暖”行为。我们之间的话依然少得可怜,但那种紧绷的、仿佛随时要被他扔去喂魔兽的氛围,莫名其妙地淡了许多。
直到那天下午。
我午睡睡得有些沉,醒来时天色已暗。寝殿里静悄悄的,我口渴得厉害,便趿拉着鞋子想去外间倒杯水喝。
刚走到寝殿门口的巨大屏风旁,就听到外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江沉壁,和他那个总是板着脸的魔将下属。
“……边境动荡,还需君上亲自前往镇压。”魔将的声音带着恭敬。
我下意识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偷听是不道德的,但我实在有点好奇。
“嗯。”江沉壁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洁冰冷。
魔将似乎又汇报了些别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带着几分急切。然后,我听到了江沉壁打断他,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声音小些。”
外面静了一瞬。
紧接着,我听到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是本能的柔和语调,补了一句:
“莫吵醒昭昭。”
昭昭……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在我天灵盖上。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莫吵醒……昭昭?
那个语气,哪里是对待一个厌烦的、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未婚妻?那分明是……是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维护和……宠溺?
高岭之花?冷血魔君?
我靠在冰冷的屏风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原著的剧情在我眼前寸寸碎裂。我想起他僵硬地咬下那口桂花糕时通红的耳朵,想起他一次次看似冷漠却恰到好处的出现,想起那件总是及时落在我身上的、带着冷香的外袍。
所以,那些不是错觉?也不是我自作多情?
江沉壁他……
我慢慢蹲下身,抱住膝盖,把发烫的脸埋了进去。
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谈话声早已消失,魔宫又恢复了死寂。我才慢慢站起身,腿有些麻。我挪回内殿,重新躺回那张华丽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
暗红色的天光透过窗棂,在床幔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心里乱糟糟的。恐惧?似乎没那么多了。疑惑?铺天盖地。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
接下来的几天,我故意躲着江沉壁。
我需要时间理清这团乱麻。可他似乎无处不在。
我在湖边喂鱼,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身影被暗红的天光勾勒得有些模糊。我假装没看见,低头继续撒鱼食,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落在我背上,沉甸甸的。
我在书房翻看人间的话本子(原主大概是为了附庸风雅准备的,崭新崭新的),他会“恰好”进来找一卷古籍。偌大的书房,他偏偏走到我旁边的书架,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我低着头,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手指捏着书页,微微发抖。他停留片刻,取了书,一言不发地离开。
最过分的一次,是魔宫夜宴。按理说,我这种“摆设”未婚妻是不必出席的。但那天傍晚,侍女却捧来一套极其华丽的衣裙,说是魔君吩咐,让我一同赴宴。
宴会上,妖魔齐聚,形貌各异,气氛喧嚣又诡异。我坐在江沉壁下首的位置,尽量降低存在感,小口小口地喝着杯里的果酒,甜滋滋的,后劲却不小。
有几个大胆的魔女献舞,身姿妖娆,眼神频频抛向主位上那个冷峻的男人。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饮酒。
中途,一个似乎喝高了的魔族将领,摇摇晃晃地端起酒杯向我走来,言语轻佻,说要敬未来的魔后一杯。那浓烈的魔气和猥琐的眼神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下意识地看向江沉壁。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了酒杯。很轻的一声“咔哒”,却让整个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甚至没看那个将领,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滚出去。”
没有怒斥,没有威压外放,但那个将领瞬间酒醒,脸色煞白,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再不敢多言一句。
大殿里静得可怕。江沉壁却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拿起酒杯,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吓到了?”
我愣愣地摇头。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用指尖轻轻揩去我唇边沾染的一点酒渍。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指尖的温度却灼烫惊人。
“这酒烈,少喝些。”他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
我却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点着了一把火,一路烧到了心里。周围那些妖魔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探究,还有一丝了然。
我再也坐不住,借口透气,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走到殿外一处无人的露台,夜风吹散了些许燥热。我扶着冰冷的栏杆,看着魔界永远暗红色的夜空,心跳如擂鼓。
“莫吵醒昭昭。”
那句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还有他通红的耳尖,他生硬却细致的照顾,他在大殿上不动声色的维护……
我真的,还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摆烂,等着他退婚吗?
或许,我一直以来所以为的剧情,从最开始,就是错的?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能这样悄无声息靠近我的,只有一个人。
那股冷冽的松柏香气渐渐靠近,最后停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转过身,抬头看向他。
暗红的光线下,他的脸俊美得不真实,眼眸深邃如夜,此刻正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
“江沉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坚持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退婚?”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怔。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情绪:“你不是应该……很讨厌我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乎微不可闻。他上前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我能数清他长长的睫毛。
“我从未说过讨厌你。”他的声音低沉,落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
“可是……”我想说原著里是这么写的,想说我之前那些“痴缠”的行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最终只是拂开了被风吹到我颊边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昭昭,”他叫我的名字,比那次在屏风后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缱绻,“你看到的,未必是全部。”
他的目光沉静,却仿佛有千言万语。
我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刻意掩饰情绪的眼睛,里面映着魔界诡异的天空,也映着一个小小的、不知所措的我。
高岭之花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或者说,他的冰冷,只是另一层笨拙的伪装。
夜风吹拂着我滚烫的脸颊,我忽然觉得,这片暗红色的魔界天空,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第一次,主动地、认真地,思考起这个关于“未婚妻”身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