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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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蝉鸣不绝于耳，迎面扑来燥热的风与当空直照的烈日惹得人即便静坐也依旧被汗水浸湿衣衫。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高温天气并没能影响少年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兴致勃勃地手拍篮球脚踢足球，一副不知疲惫的样子，女生们则大部分都聚在树荫下，叽叽喳喳的谈天说地，像一群快活的小鸟。
“小柚子，你暑假打算去哪里玩？”许冉和池悠并排坐在主席台的背阴里，从冻得结结实实的塑料瓶里嘬水喝，抽空呜噜呜噜地说着话。
池悠从来没有思考过，也没有奢望过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她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云城老城区那一亩三分地，就连难得有机会来海市上学，也是一放假就会立刻奔上回家的路途。
唯一一次去市区闲逛，还是之前和汪诗雨还有鲁萌在运动会上偷偷跑出去的那次。
每每听到有同学假期去了翰海无边的沙漠、烟雨环绕的江南、或是揣着一本护照，一张机票去体验异域风情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充满艳羡。
就像从一生下来就被关在家中的家猫，也会透过窗户偷偷羡慕那些“仗剑天涯”的小流浪。
她捡起地上的石子，抱着膝盖，轻轻地在地面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语气倒是平淡又洒脱：“大概哪也不会去，在家里看看书，画画画就过去了。”
许冉将塑料瓶捏得咯吱咯吱响，像是听到什么骇人惊闻的事情一样睁大眼睛：“什么？那大好的假期岂不是会浪费掉！”
“还好吧，每年假期我都是这样过的。”池悠的样子甚至平静，仿佛是心甘情愿，更像是逆来顺受。
“哇，小柚子，我发现你真的很能忍，”许冉将矿泉水瓶放在地上，胳膊肘杵着膝盖，双手拖着下颌望着池悠，“假期不出去玩，也不偷偷带手机来学校，甚至这么热的天连冰水都不喝，你是忍者吗？”
池悠半回过头看着横放在两人中间的水瓶，许冉的瓶子已经起了一层水雾，凝结成的水滴滑落到地面，浸得水泥地上出现了深色的圈涸，而自己的瓶身干干爽爽，没有对外界造成丝毫的改变。
她哑然失笑。
她并非不想出去玩，也不是不想带手机来学校，更没有不为盛夏中难得的一丝清凉动心。
只是没有能力，没有胆量，也没有能接受冻起来的水比常温水要贵上一块钱的购买力。
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池悠将话题敷衍过去：“嗯呐，我在修炼。”
许冉笑得花枝乱颤，少女极具穿透力的笑声在看见不远处路过的几个高年级学长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爬上脸颊的一抹绯色。
她的视线一直偷偷追随者学长的身影，小心翼翼，又难掩雀跃。
“小柚子小柚子，”许冉趁学长们走近时，摇晃着池悠的肩膀，偷偷指了指其中一个男生，低眉垂眼着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学长可帅可帅了？”
池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男生个子高高，不胖不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相嘛...只能说是有鼻子有眼。
明显能察觉到朋友对他抱有别样的想法，池悠最终还是没能将心底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只挑了优点来讲：“嗯...个子挺高的，长得也很健康。”
“哎...”许冉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给对方套了厚厚的滤镜，无奈的耸了耸肩，“我知道...他长得确实一般，但我就是喜欢嘛，怎么看怎么顺眼嘛！”
喜欢一词如同摔炮一般在耳边炸开，一瞬间将池悠的脑子震得白茫茫一片。
自己除了漫画里的纸片人以外，仿佛从未对谁有过种情愫。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努力搜寻着自己的内心，池悠发现这仿佛是片空白的领域，如同雪后的平原，白茫茫一片，虚得人眼晕。
她若有所思，侧着脑袋，像是问难懂的数学题般问许冉：“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的？”
“这...不是一下就能懂了吗！”许冉捧着微烫的脸颊，低头看地上的蚂蚁，“从你听到‘喜欢’这个词脑子里就能浮现起他的名字的时候，从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的时候，从开始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池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少年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都同样在球场上顶着烈日挥汗如雨，粘腻的汗液顺着脖子浸湿衣物，肆意地嘶吼着庆祝进球，扑面而来的尽是青春气息。
司衡此刻正站在篮球架后面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运动过后的汗水将发梢浸湿，他有着几乎完美的侧颜，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饱满的面中，无论是单独拎出来还是组合在一起都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平平无奇的校服在他身上也会变得格外好看，不似别人身上那般松垮无型，似乎连版型都发生了变化，合身得宛若定制。
他永远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像是日光下暴晒过的被子，散发着温暖又清新的味道。
想到这，池悠忽然如梦初醒般定在了原地，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糟糕...
喜欢就是...当你开始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
自己喜欢...司衡？
池悠嗖得一下收回伸直的腿，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她重新看向司衡，认真的仿佛在玩找茬游戏。
他的长相还有外形，家庭条件以及成绩都是大家公认的好，他本就是站在顶端的那种人。
自己觉得他特殊，是因为他本身就与别人不同。
对，他本就不同。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池悠重新放松肌肉和神经，和许冉一起抬头，悠闲地观察起天空中慢慢游走的云朵。
自己就像天空中飘荡着的，无所事事的云，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而司衡就像天空中的太阳，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光芒，就连站在他身边都会觉得灼热无比，让人不敢逾越。
他们是同一个世界里，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燥热的风包裹着身体，池悠感觉自己仿佛是空气炸锅里的食材，小风慢炸，马上就要熟了。
仰起头喝了一口已经变得温热的水，身体的的热意不降反升，让人备受煎熬。
耳朵里塞着许冉的一半蓝牙耳机，听着许冉最喜欢的动漫主题曲，池悠头枕着膝盖闭上眼睛。
既然不能回教室，那么只能...心静自然凉。
不断地放空着思绪，池悠感觉脑子逐渐变得轻飘飘的。
就在她即将踏入睡梦中的一霎那，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如同清晨的起床铃，让她瞬间清醒。
“池悠。”
她抬起头，站在面前的人果不其然是司衡。
他一手握着喝了一半带着冰冷水汽的矿泉水，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从包装上看就像是刺客的雪糕，大大方方地将其递到她的面前，态度自然得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请你。”
司衡眉宇带笑，手腕一扬，雪糕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飞入池悠慌乱去接的手捧中。
冰凉的触感瞬间从包装袋传入皮肤，有效抑制了盛夏里那无处遁逃的燥热。
“谢谢。”带着尚未从困意中抽离出的懵逼感，池悠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眼，道出了干巴巴的谢。
“不客气。”
非常标准的回答。
司衡轻声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转身走回球场。
夏风将他的上衣吹得鼓起，穿过他的发梢留下飘逸的痕迹。
直到他走远，许冉才不平衡的嘟哝了一句：“诶？怎么没有我的！”
“一起吃好啦。”
池悠说着，刺啦一下拆开雪糕的包装，里面的雪糕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是两只黏在一起，可以掰开和别人分着吃的掰掰冰。
许冉探过头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喔！原来在里面。”
两人一人拿着一只木柄，轻轻一掰，冰棒便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支。
柠檬汽水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清凉又解渴。
池悠一边小口咬着冰棒，一边默默注视着篮球场上的情况。
司衡打球并不激进，却很少失误，和他平时的行事风格一样，稳妥又靠谱。
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具有锁定目光的能力，池悠发现除了自己，还有很多女生也在默默看他，甚至有人直接大大方方地为他加油打气。
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好像比谁都要好。
下课铃声回荡在整个校园，由于是最后一节课，操场上许多学生在下课的一刹那便动若脱兔地飞奔去了食堂。
池悠和许冉都不是喜欢去争个先后的人，慢悠悠地起身，又慢悠悠地走在人群后面，悠闲得像两朵飘忽忽的云。
许冉吞了吞口水道：“哎~小柚子，你猜今天中午食堂吃什么？”
“宫保鸡丁，”池悠回，“周四食堂做这道菜的频率特别高。”
司衡和班上的男生一起收拾好器械，也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
他静静听着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天天说地，从食堂菜谱说到期末考试，又从期末考试拐到喜欢的漫画上。
欢欣雀跃得像只小麻雀。
“司衡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就是，想啥呢？”
身边传来同伴的抱怨，司衡的注意力从那个不属于他的小团体中收回，沉声静气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体委没有在意，重复了之前的话题：“要不要一起去吃二食堂的小炒？哥几个AA。”
司衡点头：“可以。”
“悠悠——”
一声并不属于青少年的声音将刚刚转移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走，司衡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校长铜像的背阴下，朝池悠招着手。
原本舒展的眉头不禁微蹙。
这个女人他是见过的，在那个送池悠回云城的晚上，在那个昏暗的楼道里。
是池悠的妈妈。
她的出现，让原本雀跃的少女十分意外，轻快的脚步像是被水泥封住般停顿了几秒，随后才恍然大悟般和同伴摆了摆手，快步朝她走去。
司衡故意放慢了脚步，想要在她们说话的声波能够波及到的范围内多驻足一会儿。
不是想要偷听...只是有点在意。
“妈？”池悠面露疑惑，“你怎么来了。”
杨馨萍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踌躇了许久，最终陈了口气，缓缓道：“是这样的悠悠，我和池峻正在办离婚手续，你和妈妈走吧，妈妈就只有你了。”
一声平静的告知让池悠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卡壳般不能转动。
其实她并非不能接受父母离婚，因为本身这件事对她的心灵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打击，只不过事情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她完全没有真实感。
见她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杨馨萍赶忙讨好般继续用自以为优越的条件收买着女儿的心。
“悠悠喜欢哪个城市？去妈妈的老家的凌港好不好？那里有海，你舅爷在那边的高中当主任，你转学过去，妈妈天天给你做饭，接你放学，把这些年缺少的陪伴全都陪给你，怎么样？”
听见她的提议，池悠第一反应便是抗拒。
她从未与杨馨萍长时间一起生活过，她不了解她，她也并不了解她，两人只是留着相似血液的陌生人。
况且...她最讨厌突变，当初从云城转来海市时她很抗拒，抗拒周围环境的突然变化，害怕未知的一切。
现在亦是如此。
但杨馨萍一副岑然泪下的模样，落寞的样子看得池悠心里生痛。
或许和迟钝又懒散的爸爸比起来，敏感又脆弱的妈妈更需要她的陪伴吧。
“我可以跟您一起生活，”池悠睫毛微垂，眼中流露出寂寞的星光，“但是我不想转学...”
听到女儿选择了自己，杨馨萍嘴角扬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她一把抱住池悠，激动的画着关于未来的饼：“没关系的，去凌港以后咱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妈妈早上给你做早饭，晚上给你做宵夜，咱们可以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超市，一起做很多很多普通母女会做的事，妈妈一定会弥补你缺失的母爱，就当给妈妈一个机会，好吗？”
这实在有些骑虎难下，池悠感受着杨馨萍沉重的拥抱，一时间觉得透不过气。
不是这样的。
没有追求的小鱼并不想离开熟悉的水塘。
欲哭无泪，好想逃走。
她默默祈祷着希望午休铃声赶快响起，这样自己就能以此为由离开这个深渊沼泽。
“阿姨您好。”
身后传来司衡彬彬有礼的声音，池悠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再一次被他撞破了窘事...总觉得，有一种尴尬到想要像田鼠一样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欲望。
“你是...？”杨馨萍撒开池悠的肩膀，看向司衡的眼中流露着疑惑。
看来她并不记得这个曾在自家楼道里打过照面的男生。
“我是池悠的同学，没有别的意思...”司衡站在不远处缓缓开口，“只是我觉得对池悠来说现在并不是一个转学的好时机，您要听理由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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