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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痼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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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他跳起脚来,对我说:“我真搞不懂你们这群把生活当戏剧想的娘们儿!”
这话虽然粗鲁,但说得并不是全无道理,于是我回答他:“但花是一定必要的。”
——《鸟儿的巢》
马斯兰洛今天早晨收到了他远在至冬的表亲的信,他不敢拆开这封信。显然它很珍贵,因为是这表亲不远千辞万难寄过来的。但上一次也是这样的,马斯兰洛想到自己把信折开读完之后的场景。简直没勇气回想,单是一个模糊的概括都让他心惊胆战:他痛病了。因为这封信而病了半年中途断断续续地好了,然后又病了。所幸平常他上班工作也鲜少开口说话,那段时间他一开口就咳嗽。每天都担心自己能不能挺过病期而不被开除。原本马斯兰洛还有个相当康健强壮的身体,相对他多病的童年堪称是个奇迹。但因为顽固不化的病症弄得他整天吃不下饭,长睡过六后还会心情,现在马斯兰洛瘦削得好像为了出嫁拼命绝食的闺阁小姐。
因为这个,马斯兰洛花了相当多的钱治病。后来那个医生送给他了这本书,并告诫他应当认清并面对现实。马斯兰洛当时拒绝了这份建议,并问他在哪还有更高明的医生能开出一份治疗怯弱与受难的配方,
“璃月有一个比我高明的多的人,叫做白术,是卜卜庐的医生。在更古老的大陆上或许有忘忧草存在。”
花了差不多二十万摩拉,马斯兰洛认为唯一有效的就是这条信息。
他平常的时候阅读那本《鸟儿的巢》,以及采取了一些迂回战术面对他不愿面对的困难,在之后一年多的休养里居然痊愈了,甚至还谈了一场短暂的属于正常人的恋爱,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自己开始进入这个社会。然而精神上的鸦片治不好他的痛疾。现在恋爱离他远去,信却又来了。马斯兰洛必须得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但在那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马斯兰洛想了两个办法,一个是换去现在的工作,到璃月问那位白术医生治病。一个是立刻来一场艳遇。
但这两个方法风险又太大了。(他在犹豫,但殊不知犹豫就已经代表了行动的必然结果)马斯兰洛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这两个事宜,他认为自己需要一点儿冷水,如果他脑子一热,大概会以一种伤身的方式把自己打扮成开展求偶的公孔雀但又不生育,藉此逃避现实只求欢愉。但不过就现在来说,他得多多存钱然后积级上班,发挥一点将死之人的剩余社会价值,当然,他想。
马斯兰洛放下心诸,把沉甸甸的信压在这本《鸟儿的巢》下面。提醒他自己有个待办事宜然后早早地就去上班了。
马斯兰洛·卡萨布兰卡八点多钟准时到了酒馆。一切照常,他整理了一下调酒的褐色小桌面,阳光从菱形格子的木窗里倾泻而下,白光照得木窗如水漫后晒透后一样模糊。
马斯兰洛低垂下眼睛,不一会儿查尔斯来了,马斯兰洛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后查尔斯到酒柜后查存储酒数,然后写一份需洒账目。有的时候,这活计也轮到马斯兰洛干,所以那支墨水钢笔以及火漆印章不总固定在一个人手里。
不久,查尔斯从储酒房中探出头问道:“嗨,伙计,你还记得笔和印章放哪了吗?”
“在我这。”马斯兰洛走过去把纸笔都递给他。随后两人打开了话匣子,马斯兰洛冷静地应付着必不可少的谈天,然后在一个查尔斯停下话头的空隙里,他自然地抛出一个话题:“那迪卢克老爷有也有特别喜欢的酒吗?”
“我记得有,“查尔斯说:“老爷以前很喜欢一种叫苍谷日落的酒,度数不高。”
“挺意外的。”马斯兰洛敏锐地捕捉到了“以前”这个字眼。道:“我以为他滴酒不沾。”
查尔斯露出怀念的表情:“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要是说到那会儿老爷还在西风骑士团的时候…”
他们陆陆续续地谈到过去的一些轶事,但每次谈到迪卢克以前关于西风教团和绝裂的时候,查尔斯总是语焉不详。而马斯兰洛也意识的这对本地人来说大概是一件不能为人道的丑闻秘辛,所以他们又聊起马斯兰洛的过去,以及旧蒙德。
“我其实本该是这里人。”马斯兰洛想了想道:“但后来因为那件事,我们举家都搬去至冬了。”
“这么说你其实是蒙德本地人。”查尔斯有些诧异地说。他不甚了解马斯兰洛,因为后者很少开口说自己的事,今天算是他们聊的最长时间的一次。马斯兰洛微微一笑,“没错,我……”然而他想开口说些动什么时,风铃声响起,有客人来了。
话题也就就此终止。
…马斯兰洛工作的时候有些发呆,因为他始终竭力想着自己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可惜的是,寥寥无几。他从小就多灾多病,和蒙德城所有健康的孩子都不一样。他为此十分自卑和敏感。好歹他天生内向,才没有成一个爱撒脾气的病恹恹的魔王。但在病房里度过的童年并完全是枯燥的,他同查尔斯说了许多教会的话题,为他只记得这些趣事旧闻,以及巨大穹顶上那些如今变动了的细节。
和查尔斯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间,让他吃惊的是,如今西风骑士团团长已从法尔迦换成了琴。马斯兰洛这才把如今那位颇为英气威严的女性和先前那个跟着护修女查房的小女孩相重叠起来。记忆真是神奇,他有点恍惚,仿佛沉溺在时间罗盘的回旋奇妙中无可自拔。对啊,就像是若干年后,死去的幽灵在树桩上坐下,发现那是他曾经亲手栽的树。但马斯兰洛在整个营业的上午都十分快乐,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
他嘴角浮着淡淡的微笑,就连六指乔瑟谈起他的押韵笑活时,马斯兰洛都很有兴致地捧起了场。于是他在愉悦中度过了一个营业的忙碌的上午。从酒馆出来,他去猎鹿人那里打包了一份渔人吐司回去。
…等到马斯兰洛·卡萨布兰卡收拾完屋子,准备把衣物进行大换血的时候,他才记得自己有件衬衣始终放在酒柜的私人储物柜里,每次拿每次忘。所以他又折返回“天使的馈赠”,他甫一进去,查尔斯就有些诧异地问:“哎,马斯兰洛你来了?”
“是,我有件衣服忘了拿了。”他说,有点奇怪查尔斯为什么如此吃惊:“怎么了?”
“刚才凯亚.亚尔伯里奇先生正好谈起你,还问我你平常什么时候来。”
“刚刚?”
“对。”查尔斯十分替凯亚遗憾:“就在你来之前两分钟他刚走。”
马斯兰洛大吃一惊,因为他想不到自己有些什么特别值得骑兵队长值得在意的,就去问查尔斯他说了些什么。
“哦,他问起你调的午后之死。”查尔斯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嗯……还有是,他尤其提及加了霜色玫瑰的口味。”说起这个查尔斯有点好奇地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调酒师:“所以霜色玫瑰口味是什么加法?”
“哦!那个……”马斯兰洛抿唇一笑,怎么想也想不到为什么凯亚·亚尔伯里奇会知道他一时的心血来潮,值得敷衍道:“好像是从枫丹传过来的奢侈法,据说就会是血红色的。”
“这样啊。”查尔斯结束了话题。但是马斯兰洛却无法理解他开口说的话。
这一切都让他更加不解了。
大概到下午快打烊的时候,马斯兰洛遇见了一位出现得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客人——凯亚.亚尔伯里奇。骑兵队长走近吧台,坐在马斯兰洛斜前方的那把高脚椅上,非常彬彬有礼地向他点了一杯午后之死。并赞美了一番马斯兰洛的手艺。
“多谢您的溢美之词。”马斯兰洛很受用地微笑起来:“我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这杯酒本身的基调就足够优秀。”
凯亚·亚尔伯里奇明白他的搭讪很有效,于是不急不徐地道:“不,兴许还是因人而异的。”他摇晃着酒杯,酒液发出迷醉的气味:“我听说人的心情也会影响调出来的酒品口感。”
“这么说我应该保持好心情来上班。”马斯兰洛说。
“也倒不一定,至少凭它。”他晃了晃在阳光折射下如镜伯般的酒液说,勾起一抹微笑,有些狡黠:“我能笃定您算不上有好心情,但这恰好很切合[午后之死],对吗?”
“哦。”马斯兰洛来了兴致:“没错,那您能形容形容我是什么心情吗?”
骑兵队长沉思着,喝了一口小酒然后回答道:“唔,忧愁犹豫,但又明确将有不好的结果,您有心事。”
马斯兰洛看向他温柔而狡黠的双眼,冰蓝色的瞳孔如此清醒而锐利,目光相触的瞬间,马斯兰洛收回了视线。
然后勉强地笑了一下:“真神奇!分毫不差,就像塔罗牌似的。”但他的神色显然不如嘴上说的那么轻松,相反,马斯兰洛提起这个的时候心情差劲极了,连微笑都僵硬了。
凯亚自然而然地看出了他的情绪,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很抱歉,要是刚才冒了您,我请一杯。”
他说:“有什么忧愁呢,一杯白兰地就能解决十之八九。”
马斯兰洛委婉地拒绝了:“或许我正好是那剩下的十分之一。”他深吸了一口气,犹豫这着要不要把心事吐露出来。他看向凯亚·亚尔伯里奇。这个大家一致交口称赞的可靠的骑兵队长,至于他为何有求于自己。这点马斯兰洛并不在意。他只在乎对方能否真正给出一份疗方。优雅,神秘的贵族青年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看着他,仿佛无声地暗示着什么。
所以马斯兰洛决定换个说法:“我倒很想找个人来诉诸烦恼,但是,又怕人家烦。还不如去挂个委托,但又不知道报酬给什么?”
“其实我一直很希望能喝上一杯用霜色玫瑰特调的午后之死。”凯亚说:“如果报酬是这个的话,我乐意为您效劳。他恰到好处地冲马斯兰洛微笑,一以贯之的谈判手段。
“那真是太好了。”马斯兰洛恹恹地说了句套话:“不过,”他说:“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在哪谈我都很难说真话,除了晚上的果酒湖畔。”马斯兰洛想违背宵禁去那很久了:“我们去那谈吧。”
“没问题。”善解人意的骑兵队长回答。
在他们敲定完时间之后,就又到了那个阳光从圆形花窗外倾洒下光辉的时刻了。马斯兰洛回绝了凯亚队长共进下午茶的好意。他这人一向有分寸,不和光辉的大人物走得太近。
“抱歉,下午我得去找蒂玛乌斯,要是找不到还要再麻烦一趟阿贝多先生。”马斯兰洛如实说道,然后看见了凯亚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似乎是在诧异于他和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师还有联系。
于是他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说起来你不信,在没找到这份调酒工作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名不见经传的小炼金术师,幸亏砂糖小姐好心,把我介绍给了阿贝多先生。”
“原来如此。”凯亚道。
尽管马斯兰洛说话时已经把他以你我相称,但他心防很重,就看他每次说话结尾那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就知道,美丽又细腻的睫毛下掩盖着真正的心事,如同一汪不见底的金色海潮。凯亚也就不再强求日落之前取得太多结果。说真的,骑兵队长也很少在蒙德城里见到这么对他的话术无动于衷的一号人。但他又没费多少力气就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在分手前多问了一句:“蒂玛乌斯?如果要找他,我很好奇你的副业是什么,真的是炼金术?”
“对,真的是。”马斯兰洛直截了当地说:可能觉得很不有点怪,但就是这样,并不是为了打一局七圣召唤。”他甚至有兴致说了个笑话。
或许吧。凯亚·亚尔伯里奇心想,一个至冬人可能就是有点奇怪,尤其是一个曾被深渊法师盯上过的至冬人,他调查了马斯兰洛的背景,发现了一些值得让他在意的东西。不过为了委托人的惊喜感,他仍然决定去买霜色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