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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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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风谷的一切,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复杂了,她只是在不断地杀人,不断地受伤。
风中满是死人的味道,我并没有看到她的师父在哪里,直到第九层。
一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人佝偻着坐在一面巨大的圆镜上,镜中倒映着平静的天空。我抬头,望见了塔顶——这塔原来没有顶,一汪碧蓝的天空澄澈地映下来,一丝风也没有。
老人看到了我。
“此时已不在梦中。”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开口是无比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他的脸上满是皱纹,衣服也破破烂烂,慈祥地笑着,看了我,又看向宁荣。
“荣儿,你带了帮手过来?”
“是的,师父。”宁荣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只是跪着不再起身,她方才一路杀过来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渗着血,“他就是你所说的,不受这谷里的风所影响的人。我遇见了他。”
眼前之人,应该就是所谓的谷主了。
“哦?”
谷主撑着身子往前探来,他似乎无法站起来,那么大的圆镜,让他的动作显得那么的无效而可笑。
“这里的风是天罚,一切身负罪恶和心有不甘的人都将受其所困。”老人望着我喃喃自语,仿佛在确认什么,“你知道吗,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的风就是刀子,或者是毒药,或者是烈火……总之,风会变成最能消磨他们的一切,将他们消磨掉。你觉得,这里的风是什么?”
我感受着风,回答:
“风就是风。”
老人静静地,然后笑起来。
“说得好啊,风就是风!月纾,挽风谷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地方,单单是对罪人来说可怕罢了。你看这谷外的世界,多美啊。”他低头望着镜中,我这才明白,传说中那可怕的流放之地,并不是容不下凡人,而是压根就不存在于凡人的世界,只存在于罪人的世界。在镜子的另一面,挽风谷那样的风光艳丽,宁静美好。
他将手按在镜面上,一阵强光从镜低射出,我看见了风卷而出,霎时间这塔里狂风大作,宁荣将要被吹走的瞬间,我伸手抓住了她,一把给捞了回来。
她的身上开始出现各种伤口,她痛苦地抓着我的手臂,可是这风,对我来说却只是风。
我看到,挽风谷的风原来是这等特性,专作那流放之人的地狱,你怕什么,便来什么。有罪之人,将在这里受到他最怕的惩罚,至死……
然而,宁荣怎么也会被困在这里呢?
我不解,但仍然出手帮了她。
对我来说,在温柔的风中杀掉一个残破的老人轻而易举,更何况,这所谓的谷主也不过是被困的有罪之人罢了。
我的指尖停留在他的颈前,终是没有下手。我站在镜面上,低头俯视他。他的倒影在镜中冲我微笑,那么年轻、友好、熟悉……
“我是不是见过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抬头仍然是笑,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些释然。
“你见过太多的人了,很难想得起来。不如说,我见过你。”他开始悲伤,竟探手抽出了我的剑,在我的错愕中自刎了。
风止——
宁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将她的师父抱进怀里,红了眼眶。
“别哭……荣儿,你做得好。”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朔望书的残页就在镜中,当他的遗骸消散时,镜破而朔望显。
挽风谷的风停了三日,死寂便持续了三日。宁荣说,现在她是这里的谷主了。
“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呢?”我一直琢磨着。
她将老谷主安葬在谷底,那里曾经是塔的位置,如今已不复存在。
“有了罪,就可以了。”她的脸上出现了她师父脸上曾经出现过的笑容,这次,我读出了些无奈。
原来是霜罪……那并不是一种药,而是一种毒,一种诅咒,凡人之躯被镶入罪骨,经脉重塑,却变得嗜杀、嗜血。
“是你师父将你带入挽风谷的?”
“没有霜罪,我早就死了。它让我在杀死他们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痛苦。”宁荣用指尖碰了碰我的脖子,冰凉得宛如死尸,“它是冷的,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也是冷的,但我不甘心这样冷。”
“……他说他叫宁停之。”宁荣最后捧了一抷土放在老谷主坟头,“算起来,他应该是我的叔父。月纾,我要出去看看。”她站起身来,将朔望书放到我的手中。
“朔望书只能回溯,你想回到过去吗?”
她愣住了……好久好久,才仰起头笑起来,最后也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骗我……”
原来,想要出谷去并不需要谷主的宝物,更不需要朔望书。
那圆镜一破,门就打开了。
只不过,他作为守镜之人,必须死。
而她,总是下不了手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