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王玉钦的父亲卧床不起快一年了,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不及弱冠的他极好地诠释了孝子的定义。除了我守着他睡觉这几天晚上,他每日都为他父亲守夜。
“你多大年纪了?”
“十八。”
我沉默了很久,主要是在回忆“十八”这个数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光是回忆,都需要很长的时间,且无果。
月圆之夜到了,他摸着脖子悻悻地问我,“今晚没事吧?”
不好说,虽然你已经被杀了一次了。但听他的描述,入梦恐吓他的并不是乾阳。
这一夜我照样守在他身边,用油灯点了八方神位,用普通的红线布上最低微的结界,如果此夜无事,那便了了。
事与愿违,麻烦还是出现了。
但是麻烦被很利落地解决了……
不过我该怎么向王玉钦解释,他的父亲被乾阳一刀干掉了这件事?
关山几乎要冲上去手撕了乾阳,我真是拼了命拦住她的,这女孩一身蛮力实在令人惊恐。乾阳,用王玉钦的脸不屑地瞧着我们,一手悠哉悠哉地转着关山那入魔的刀玩儿。
“怎么称呼你?”我一边拦着关山,一边又做回了一个问诊的大夫。
他轻慢地上下看我,扇着那对刷子般浓密的睫毛,极其令人不悦地,轻声地,回答我:
“玉钦,就挺好听的。而且,我就是王玉钦。”
我翻了个白眼,拦不住了,放关山吧。
女孩蓄力攻了上去,剑作刀使,招招凌厉狠戾,可每到王玉钦身前,便被他不紧不慢地化解开去,站在我的视角来看,仿佛一只傲慢的老虎逗着猫儿玩。
关山也越发崩溃,她开始泄气,最后一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扔出去的,王玉钦侧身,那剑便深深没入地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关山脱了力跌坐在地上,我也想问。
王玉钦将魔刀收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仿佛在思考。
“我想得到月遥,”关山震惊,却异常地冷静下来,“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是要告诉过你吗?来珠叶岛,把月遥带过来……可惜,你没有这样做。”
“坤月注定是属于乾阳的,我为她而醒来,我与她的结合是命定的,必然的,为什么她不愿意呢?”
王玉钦迈着步子踱来踱去,最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这……这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尴尬的感觉……
日月结合,是我们两脉命定的恩怨。之所以叫恩怨,是说在这件事里,得到好处的总是乾阳。月神一脉的神识源自乾阳,月神一脉的神识也用于乾阳,得到属于自己的坤月将使乾阳神识大涨,而坤月则会敛其光芒,走向陨落。
千万年以来,月神一脉都以辅佐乾阳为使命,陨落,被我们视为崇高的献身。
直到最后一位月神刺杀乾阳,两族神脉皆断,神识四散,这样的恩怨才渐渐埋入尘土。
他方才说,他为月遥而“醒来”,自然也是为了月神的血脉……这多不好意思,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如今月遥沉睡在我体内,我可不想让出她来。
很显然,关山也不想。
“你开启魔眼的封印,是为了让月遥与你一同堕魔?”
他不回答,仍然玩味地看着我,要不是神脉的相克,我早就给他两巴掌了。
“我为什么不能,仅仅是为了朔望书呢?你也在找,对吗……”
他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副躯体,一阵夜风吹来,月下枝头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我伸手接住坠下的王玉钦,意外的,他眼里没有我预想中的悲痛,只是用一双饱含泪水的红红的眼睛,整理了他父亲的遗容。
原来,那天虞珠正是一年前王家老爷送给自己儿子的礼物,自此珠回,王老爷便染病日渐衰弱,夜夜病作,近日来甚至失了神志,暴戾嗜血。
王玉钦从未把自己的噩梦与他的父亲联系在一起,而他的父亲却早已入魔,夜夜食儿气魂。月圆之夜,魔已养成,要来取王玉钦心血化形,被乾阳一刀散了魔识。
我本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见他还能召集家中众人料理后事,府上里外打理一番,便松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明城首富家丧事办了七天七夜,祭文也做了七天七夜,第八日一早,王家就改姓了张,他大姐的丈夫喜上眉梢。
“你当真舍得?”
王玉钦久久回望,但我们该启程了。
“我早知道父亲不在了,应该舍得吧。”他喃喃道,“走吧,阿月。”
我拿手敲了他的头,表示对这个称呼的不满。少年眨眨眼睛,恢复了初见时的天真模样,捂着脑袋用他那绵软的语调跟我讨价还价:
“叫你收我为徒你又不干,叫你一声阿月与你平起平坐是你应得的!”
我无言以对。
关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警惕地盯着他,只要他稍与我靠近,她便冷着脸把他挡开。王玉钦企图与她称兄道弟,屡屡碰壁。
就这样,我们三人又投入人海,寻着我那遗失的朔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