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我见君来

15、新生

　　霎时，村长的手电光从门外照进来，又照亮了整个密室。
　　密室一览无遗，我别过脸。
　　棺材里冒出了滚滚浓烟，都从棺材两侧的缝里挤出来，往上飘，奈何这个洞穴除了个门外，再无其他出口，浓烟全堆堵在棺材两侧。
　　不需多久，整个空旷的房间都将被黑烟填满。
　　我被烟熏得有些呛，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眼角淌出泪花。
　　眼睛和鼻子难受，但心中却无比畅快。
　　村长似乎是觉得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手电筒的亮光直往我脸上照去。
　　我也丝毫不惧，睁大眼睛直视迸发出强光的那一点。
　　“看你还能往哪里......”他嘚瑟的话语还没有说完，脸上却显现出惊恐之色。
　　他看着我背后棺材里涌现的滚滚浓烟，手电光颤了颤，明显慌了神：“你干了什么？！”
　　我报以一微笑，不紧不慢地回答：“你猜？”
　　轻飘飘的两个字后，我翘起二郎腿，惬意地吹起不成调的口哨。
　　对面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似乎是有所忌惮，没有一个敢上前查看，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村长铁青的脸色上，等待着他的发号施令。
　　然而，没等到他们的下一步动作，我就先行一步放下架起的二郎腿，面无表情地从棺材盖滑下来。
　　棺材里的火势蔓延地比我想象的快，本想着坐在棺材上东扯西扯拖延时间，没想到还没巴拉巴拉说上一大堆话来，就已经烧到棺材盖，热得能烫着屁股了。
　　一丝异样的感觉爬上我心头，我兴奋极了，拥有实体后的两天里，我久违地感受到了这能迫使出本能的烫。
　　这时，对面的村民中，一人大喊出声：“我在冒烟！”
　　其他人闻声去瞧那人，果然，那人的掌心有一点与寺庙上香相同的星火，这一点星火中间，向上不断飘着笔直的青烟。
　　村长紧紧盯着我，压根不打算去瞧那人，他眼中怒火滔天，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前手撕了我。
　　而那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存在什么危险，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玩，另一只手冲着掌心扇风，试图让掌心里的火星更亮一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惊恐地“哎呦”了一声，这一声，终于引来了村长的侧目。
　　只见从那人掌心出来的青烟多了几股，那点火星向外围扩散，直接烧穿了那人的掌心，在他的哀嚎声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臂上蔓延。
　　那人就像祭祀时烧的黄纸一般，面对火焰毫无办法，一边痛苦惨叫，声音回荡在整个墓室，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在场所有人紧绷着的弦上。
　　他一边还不忘去用完好的手拉扯村长，跪下哀求：“救救我！村长！我不想死！救救我！”
　　村长侧身后退一步，居高临下，眼神冷冰冰地凝视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少了大半个身子，这才开口：“我们都死了，就如了这女人的愿。”
　　他目光扫视过眼前这些被他带来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敛声屏气，面如死灰，身上已经像地上那摊灰烬的原身一般，开始冒出一点一点星火。
　　他猛地一伸手，指向身后的我，如同领导者般提高音量：“这个女人要我们死！我们先......”
　　村长“杀了她！”的后半句话音未落，就被我神来一脚踹去一旁。
　　“身上冒烟就先哪凉快待哪去！”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安心等着被烈火焚烧，将多年来的罪恶彻底终结！”
　　也不知是我的义正言辞，唬住了门口站着的众人，还是面前发生的事迹太快，冲击着他们的三观。
　　他们怔在了原地，无论是身躯的反应，还是大脑神经的反应，似乎都变得十分迟缓，像是末日电影里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自由活动的丧尸。
　　“你们愣着做什么？！”村长声音喑哑，气急败坏，扯开破铜锣嗓大喊，近乎尖叫。
　　我瞬间反应过来，如临百米赛跑般，似一支发出去的飞箭，唰地冲进了弯弯曲曲洞穴中。
　　边跑，我不忘回头喊上几句：“妖怪！你以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几年前你大火焚烧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我顿下脚步，转过身痛快大喊：“你们妄图长生！是不可能的！——”
　　尾音拖得老长，回应我的只剩下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突然，地动山摇，洞穴内壁不断落下碎石，里面传来了骇人的轰鸣声。
　　这里要塌了。
　　我加快脚步，在彻底倒塌的前一秒冲了出去。
　　天亮了。
　　抬头的这片苍穹，像年代久远的白墙，表面一层一层白色正簌簌落下，落于这天圆地方的各处角落里。
　　久违的和煦阳光，透入这片大地，驱散尽一切黑暗。
　　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转弯下山。
　　***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我只是在家睡了一觉，床依旧柔软，再环顾家中，陈设什么都没变，又似乎变了。
　　至少，我嘴馋带来的两大袋零食，是真真切切少了一袋。
　　我茫然地要下床，脚尖在摸索着拖鞋的时候，触碰到了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
　　我心中一紧，迅速收回脚来，垂眸望了一眼床下。
　　只见一只黑猫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黄瞳仁，竖直尾巴盯着我看，适时发出一声嗲叫。
　　这一声缓解了我紧张的情绪，我在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
　　一看不得了，直接是过了中元节，一觉睡了近两天。
　　我完全记不起来，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甚至，这家，似乎很陌生。
　　环顾四周一番，我脑中渐渐有了一点印象。
　　“霍普。”我脱口而出，再一弯腰将他抱入怀中。
　　一边轻顺着他的毛，一边走向那扇小窗户，缓缓抬头看向外边风光，手上的动作却一顿。
　　料想平常，大概是看见了美丽的风景，心中大概有的好一番感叹。
　　可我看见的，是一副宛如人间烈狱的景象。
　　远方的山腰处，冒着滚滚黑烟，直往天上飘去，狂风袭过，黑烟四散摇摆，偶然能瞧见里面的光景。
　　里面是空无一物，什么石像都不见了踪影，整座山好似被拦腰砍断了一样。
　　火势还在向着山下蔓延，却没有任何人前来救火的身影，我匆忙将霍普放在床头柜上，解锁手机，拨打了火警电话，却根本打不通。
　　焦头烂额之际，霍普冲我大叫一声，我抬头发现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跃过床，跳上了书桌，正踢着桌子上一本摊开的本子，本子旁边躺着一个可爱的小木偶人。
　　是上一任房主的日记。
　　我赶过来，拿起日记本查看，那一页上，写着一段娟秀的字迹。
　　“一切都结束了，你快回家和家人团聚去吧。”
　　“祝你未来事业成功，身体健康。凡是看开一点，人活一世，过得顺遂便好。”
　　这段话的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
　　我欣慰的笑了，这趟散心之旅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这一句善意的话。
　　看看桌上失而复得的车钥匙，我将小木偶人连同日记本一起放好在背包里，从衣柜中拎出两个大行李箱，火急火燎地将一大堆东西胡乱塞进里面，再冲下楼丢进车里。
　　关上后备箱转身的一刹那，我才注意到，村子里的房子同样也在冒着滚滚浓烟，都在一片一片地化成灰烬，几乎遮天蔽日，我的房子也隐隐有些开始冒烟的迹象。
　　我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霍普适时一声叫唤，拉回了我的思绪。
　　事不宜迟，我驾车沿着来时路，一路畅通无阻。
　　听着车驶过时的滔滔风声，我觉得有些单调，便按下了车载的播放按钮，一首欢快的好日子悠悠传了出来。
　　副驾驶座放置了背包和霍普。
　　霍普望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树，很是好奇。
　　背包上静静端坐着的小木偶一晃一晃的，似乎在随着音乐打着节奏。
　　逢时的好日子，似乎是在庆祝我们的新生。

　　——完结——
——撒花——
（Q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