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不觉晓》月亮酥心糖

2、真是不好沟通的烦人精啊

　　田萱礼貌微笑：“我们店的情况陆湛应该和你说过了，那直接进入正题吧。今天想先了解下您想要的风格，再设计概念图给你看看。”

　　“不用那么费劲，这是我的图纸，你们看看能不能做。” 宿安霁说着把图纸摊在桌面上。

　　赵可拿起图纸研究，翻了几张忍不住感慨：“这，专业的啊。”

　　“随便画的。”宿安霁坐直了身子，此刻语气相当认真，“餐厅12月开业，所以第一波直接以圣诞为主题，想营造一种凛冬中温暖的感觉。一楼色调以经典的红绿金为主，要华丽盛大，但也要接地气有生活感。”

　　赵可拿起图纸一张张翻着：“嗯，圣诞系列的花圈和相关台面花艺问题不大。但窗台盆栽这里，”赵可指了图上的一角，“看你画的形状和颜色应该是孔雀草，但它闻起来臭，不建议养在餐厅。”

　　宿安霁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我需要一抹变换的橙色，那种温暖的跳动的生命力。”

　　“橙色的话”，赵可拿出手机搜索图片展示给宿安霁看，“可以试试矮牵牛或三色堇。”

　　“它们的橙色看起来太白了，还丑。” 宿安霁斩钉截铁，一点面子没给矮牵牛和三色堇。

　　“那长寿花呢，冬天也能养活。”赵可又搜索了一张图片。

　　宿安霁拿过赵可的手机放大图片查看：“这个太红，花瓣形状也不对。”

　　“橙色系的月季？”

　　“叶太多，花太少。”

　　“非洲菊？”

　　“太黑了，我不喜欢，形态彻底跑偏了。”

　　“花毛茛?”

　　“像圆白菜似的。”

　　天爷，速战可能要变成拉锯战啊。

　　田萱叹了口气，捧着热巧克力喝了一口：“你图上这花，是在哪看到的，还是你凭空想象的？”

　　“你……不记得了吗？” 宿安霁抬头看着田萱，此刻的眼里反射着吊灯的光，看上去还带着一点点委屈。

　　但是，田萱应该记得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田萱歪着头看向宿安霁：“我该记得点什么吗？”

　　宿安霁很快低下了头，眼里的光也随之消失，只是轻叹一声，指着设计图的那抹橙色，“我不可能记错，我当时的确是捧着这样的一盆花。”

　　“你当时捧着这样的一盆花，是要做什么？什么心情？” 田萱做了一个捧花盆的动作，看向宿安霁。

　　纠结于花的品种显然是下下策。田萱试图从视觉效果和主观感受出发，厘清这小子真正的需求。

　　“跑题了吧？”宿安霁微微皱眉，显然不是乐于敞开心扉的小天使。

　　“不跑题，陆湛女朋友从来不记得每次收到的花是什么品种什么颜色，但她不会忘当时的感受。”田萱说着望向陆湛，老陆一副得意的蠢样，“你也一样，你在乎的不是花，是想再现当时的某些……情绪。 ”

　　酸鸡看向摆着花瓶的角落，不说话。

　　真是不好沟通的烦人精啊。

　　“你不想说也不要紧，我……”

　　“强风掠过心脏，张扬肆意又温暖安心……的感觉，” 宿安霁语速飞快，越说声越小。

　　“啊……就是心动的感觉呗，”田萱挑了挑眉，嘴角一抹坏笑，胳膊肘抵着桌子慢慢靠近宿安霁，“是你那个初恋女朋友吧，叫什么来着，二班的。”

　　宿安霁和田萱对视了几秒，再次回到四仰八叉的坐姿：“不是，也不关你事。”

　　“赵可，”田萱也重新靠回椅子上，一只胳膊倚着座位的上沿，“给挑个橙色系的藤本月季，果汁阳台或者夏洛特夫人都行，开业前安排好。”

　　赵可点头同意，对着宿安霁解释：“藤本月季生命力顽强，花期很长，很漂亮也浪漫，路过的人打卡也当宣传了。”

　　“是，现在就是网红经济，再说男女老少谁不喜欢漂亮花啊。” 陆湛附和道。

　　陆湛是花店的忠实顾客，小孩性格的富二代，因为失恋连着好几天给花店写差评，将责任推给花店，说花束做得不好看被认为不用心所以才分手的。

　　当时赵可用客服号对其百般宽慰，日夜关心，无微不至到专门送男士花束，最后以俩人约架赵可胜利了结此事。自此陆湛成了花店，主要是赵可的拥趸。

　　“你想要的感觉肯定会有，不是只有那抹橙色能做到，交给我们。”田萱伸出右手，“不满意我一分钱不收你。”

　　“效果图有吗？” 宿安霁顺势握了握田萱的手。

　　“一般是会给的，但追求极致的你需要的就是那么点未知性。你自己也不要搜，我们的效果这世上绝无仅有。” 田萱语气平淡，话却很狂。

　　“嗯。” 宿安霁点了点头。

　　赵可看聊的差不多了，翻到下一张图纸，看过内容立刻瞟了眼田萱，又很快收回目光：“啊下一张……二楼的设计……真宽敞……真漂亮啊！”

　　“说什么废话呢？”田萱皱着眉抢过图纸，看到内容就愣住了。

　　二楼的中间是一架三角钢琴，琴盖用脚架支起来，从脚架底端延伸出一捧漂亮的彩色，蔓延到整个钢琴的侧面，最后又一起汇入到右边的钢琴腿，再延伸到木地板，摊成一小滩水。

　　真好看啊。钢琴像放在小花园似的。

　　钢琴真的很好看。

　　“有什么问题吗？” 宿安霁试探问道。从见面起，田萱一直是事不关己的轻松样子，这样的神色凝重还是第一次出现。

　　田萱没什么反应，赵可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钢琴不能沾到吃的和水。所以二楼餐桌和钢琴的距离再调开一些。花粉也会损伤钢琴，如果一定非得弄这么大面积的装饰，就用干花吧。”

　　“不愧是专业的，那就听你的。” 宿安霁点了点头。

　　挺平常的对话，但此刻田萱脸烧的慌，什么话到宿安霁嘴里都像是讽刺。

　　田萱忍下了心中的那点不快，继续听着他们的讨论。会议结束后，抬起屁股就送客，但宿安霁迟迟不起身，直接抛出了问题：“你不弹琴了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我把手练废了，所以不弹了。

　　但也可以引申出一篇苦情小作文。人生80%的时间都用来练习钢琴，失去了青春、金钱和陪伴家人的时间，最后得到的证书是医院的诊断书。

　　但田萱并不再想浪费时间自怨自艾，也并不想求得宿安霁的同情和理解。

　　“这不关你事。” 田萱说。

　　“终于认清自己没天赋了吧。” 宿安霁说，明显是故意拱火。看来他压力也挺大的，好不容易老家遇旧知，可得找机会发泄发泄。

　　“我是赚够了，提早退休陪陪父母。” 田萱悠悠地说。

　　这话半真半假，虽然是赚够了，但是是靠回老家后买的一张彩票赚的。

　　宿安霁挑了挑眉，估计是没想到田萱能这么从容。

　　田萱乘胜追击，“倒是你，怎么不画画来开餐馆了呢？”

　　“……创作瓶颈期了，换个环境找灵感。” 宿安霁咳了一声。

　　田萱十分夸张地噗嗤笑了一声，“天才也有瓶颈期呀。那再复出估计也挺快吧，毕竟没犯原，则，性，错，误。”

　　宿安霁皱了皱眉：“我一点不后悔那么做，是你你也会那么做。”

　　“你不会要说打人是为了伸张正义吧，当自己奥特曼啊。” 田萱索性也不装了。

　　宿安霁没再说话，而是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

　　田萱在他脚后出门，出来才发现又下雪了。

　　不想回家，原地想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这个天果然应该吃个烤肉然后再去澡堂子泡一泡散散晦气。

　　刚打开手机准备叫车，铃声响了，田萱看了眼来电显示，疑惑地接通：“钉子？”

　　丁梓是她刚去巴黎那会儿认识的，俩人因为喜欢动漫又是同乡一拍即合越混越熟，一不小心混成了最好的朋友。

　　毕业后丁梓一直在H城当投资分析师，听说工作强度很大，这个点儿打给她着实奇怪。

　　“甜子，这会儿忙不忙？”丁梓的声音带着喘，像在外头跑。

　　田萱带上耳机，把手机连同手一起插兜里：“我一咸鱼能忙什么，刚从店里出来要去吃饭。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雪花很大，以比下雨慢一半的速度飘向地面，今早刚扫过的7分地又盖上了厚重的糖衣，对面的阿斯顿马丁也在所难逃。

　　“去哪吃？” 丁梓气息变缓，音量也变小。

　　“老地方，我们这又下雪了。打给我什么事儿？”田萱边说边走向阿斯顿马丁，在车前盖的积雪上画了个卷卷，左划右点，手指头冻麻了也没停止创作。

　　“我遇到个变态。”丁梓低声急匆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