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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居人 ...

  •   秋声走上前探头顺着木制的楼梯向下望去,陈旧的有些熟悉的灯光在下面幽幽的闪烁着,灰尘飘浮在空气里,那些看过的书用过的碗坐过的椅子,画面随着灯光层层浮现在眼前,关于“钥匙”的人选也又多了一重猜测,也不知该说不该说,只默不作声的,想着有些事还是要亲眼看过才能确认,于是秋声先行下了梯子后面紧跟着一个林澜,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爬到下面,走到了那唯一的亮处,那个造型古朴形状颇有些奇异的灯具,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林澜都未曾见到过,她顺着樊秋声的目光看过去,看那灯座里面的烛火摇曳,旁边翠绿色的碟子里放着数根缝衣针,有几个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又凑近了一些,火光映在瞳孔里,暖黄色的光明晃晃的沁在两人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明明每一次跳动都窜不太高的火焰发出的光却意外的很稳定,好似一块儿虚假的蜡烛罩了一层由光线织成的壳子。
      “你用过的吧,这个看着倒是不太常见了” 林澜没敢伸手,她怕这梦一碰就散了,手指头掰扯间算着自己家学渊源也算丰厚但又确实没见过这种,造型样式倒是有在书上碰到过类似的,到底也该是个不俗的物件儿,应当是那两个看着温和确是能把孩子一丢就跑了的人留下来的,心下忍不住腹诽,嘴里虽不会真的编排这些,却也总觉得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人有些孤零零的。
      “唔...有些年头了,但不是真的,不用太紧张,我记得研究院里有件一样的,这个只是我妈的‘实验品’”他温言细语的讲着。
      “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之前带我去看的时候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后来回去没多久家里就多了这么个东西,不怎么好用”看着那碟子秋声不免摇摇头,他记得那时候个子还有些矮够不太到碟子里的针还差点烧到手。
      “嚯,我倒没注意塔里还有这个”
      “你总是这样......”
      ...
      边境研究院是下陷之后的第一栋建筑物,位置就在整个城市的中心点,边研的几个分区都是在地上紧贴着主塔围绕一圈而建,虽说是座塔主体却是在地下,但与现在这里的大多数建筑相比还是要高一点,里面实质上是个类似种子库和各种博物馆相融的大型结合体,大约一多半的区域长期居于重重保护之下而剩下的一部分会定期开放给居民以作文化传承之用,后来又因为地陷后出现的一些事情研究所决定在这之上增加一个新的分区......秋声记得自己从那个看上去没有名字的展馆里看到的第一个东西,是透过对面的窗户之后在一大片绿色里略显突兀的浅色建筑——江岭疗养院,传言总是不可信的,秋声想,林稚就在那里而且过的好好的,可他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无论多小的城市多少的人,人和人之间都会有信息差存在遑论现在的江岭。
      林澜跟在樊秋声身后走进这个已经来了很多次的屋子,虽说是在地下但并不狭小,每一寸空间都能衬得出屋主的风格,地上的巨大花瓶里交错着几株配色得当的干花,旁边就是深棕色的木制立柜,上面甚至还有一本翻开到一半的书,看内容是一本讲历史的,那本书新的仿佛这间屋子的主人才将将离开,可惜她一样不记得之前有见到过,而林稚把那份素材交给她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过这到底是谁的记忆,也许是她本人的又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
      不多时,秋声已经慢慢的将这里都打量了一遍,原来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这不是还有么,他想,然后将柜子顶上的那本书收好装进了研究所特质的袋子里,本觉着差不多该走了的时候却突然想起来近来困扰他已久的那个梦,凄厉的声音顷刻席卷大脑,思绪翻涌间头也开始发昏,之后的几秒钟之内只恍惚间听见林澜在惊恐的喊着他的名字,接着一道幽深的蓝光从眼前一晃而过,整个人便无法控制般的一头栽向了地面,扬起一片灰尘。
      “秋声!!樊秋声!!!你怎么进来这么多次还乱摸不是说了...!!” 高昂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回音在头顶盘旋,两只眼睛已经先挣扎着张开,樊秋声伸手摸到了一额头的冷汗,心跳渐渐平复,他勉强起身看了看四周,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花纹繁复触感上佳的毛毯,头顶的窗子也不再是遮天蔽日的绿植而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似在酝酿着什么,滚滚的乌云压着天光让屋子里变的更暗,一旁的烛火也早就熄了。
      屋子还是那个熟悉的屋子只是更像那个梦了,似乎从他做了那个梦开始就在被有意无意的引导着向它接近,而这里的陈设也和梦里一样,但江岭人的梦,是特别的,它们中的某些从地陷那天开始逐渐挣脱了虚幻的枷锁由夜晚来到现实,却并不完全与现实贴合,更像是和人间重叠的一道虚影存在在每一个不同的时间线上,秋声的眼睛则是不知被什么所侵染能看到那一个个梦里所掺杂的...情绪...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秋声仰头看着上面长叹一声,在“门”的庇护之下他本不应该进入这里,除非那“钥匙”还有其他的问题,比方说这个钥匙的素材早在变成钥匙之前就被人为的入梦包上了一层“壳子”,壳子的里面才是真真正正对方想要展示给他的,秋声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是因为边研里只有林稚一个人做过相关的项目,但在即将出结果的关卡林稚本人却先出了事项目组也被跟着一起叫停,秋声并不认识项目组的所有人,所以他没办法确定这里是不是安全,但如果是林稚,那她一定是想要透过这种方式传递某些不能说的秘密,比如他的父母,又或许是这栋房子,又或许...是他的眼睛,这件事虽然他从未讲过但从小到大相处久了即便不知内情也总会发现一些端倪。
      一直在这里站着发呆并不是长久之计,首先就是找到那个能让他脱离出去的媒介,找到它就能找到他需要的答案,而且也不能让林澜在外面等太久,事已至此,秋声决定先四处转转,可惜的是在他的回忆里这个房间是没有放过任何可以看直观的看到时间的东西的。
      江岭有句老生常谈的话叫梦是现实的倒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实中见到梦里才会出现,所谓的媒介即是这个融合于现实的世界里与梦境的主人相牵系的一条线,它可以是看到的每一样东西甚至可以是一个活物,虽然很难在进到梦里的一瞬间就做出判断,但根据研究院的记载,目前见到的媒介都是有实体的,也就是说可以从梦里带出去并且即便是在梦里也会和现实世界处于同一时间,很多时候媒介也不会只有一个,所以大多数时候研究院收集到的都是各式各样可以显示时间的东西,在这个移动终端满地跑的时代这种方式最直观也最简单,找到东西,破坏掉,夹缝里的部分就会短暂的被动脱离一段时间从而让人通过实体回到原来的世界,甚至有即便找不到哪个做梦的人,只要能将媒介带出去也能有办法找到那人的踪迹。
      旧屋子面积不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囊括了整个从前的地下室,秋声从前只从“钥匙”连接的通路脱出过,关于媒介的所有了解都只是纸上谈兵,毕竟作为一个普通的市民,如果不是他父母发生了那些事情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需要再回到这里,遑论拿到出入许可。
      左右环顾了一番也没有什么头绪,思虑间秋声想到了刚刚眼前闪过去那一抹蓝色的东西,但在他现有的记忆里他记不起有任何一件东西泛着那种奇异而飘渺的蓝光,整个北区甚至偌大的江岭城地表都未必会有那样晃眼的东西存在,每个人都活的小心谨慎,哪怕是梦里也难出现如那般有生命力的色彩,稍稍直起身后,那双底部隐隐泛着天青色的双眸瞟向了眼前通往小卧室的门,那是秋声之前住过的,但那两人离开后他就把那扇门锁上再也没打开过,因为开着的时候总显得这本就不大的屋子太空旷,只要把门锁上他就可以偶尔骗骗自己这个屋子的主人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秋声走过去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这扇门是没有被锁上的,他想,至少那会儿肯定没有,他稍微用了点力气厚重的门就开了条小缝隙,里面隐约透出一丝不寻常的光亮,用力将门开到了人能进去的程度后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整个人旋即被”挤“了进去,头昏目眩间见到的景象让秋声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刺目的天光穿透冰冷的云层和雾气洒在那些映着水色的高大建筑和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破败的高大建筑成堆的挤在地上,玻璃还如沙子一般簌簌的从空中降落,一片断壁残垣中横七竖八的长满了巨大的蓝色晶体,走过的水面也隐隐泛着蓝光,满地的碎晶唾手可得,参天的古木漂在空中,绿荫带着好闻的气息冲进鼻孔,裹着泥土的根部下垂蜿蜒缠绕在那些建筑的顶部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这是樊秋声人生的前十几年里第二次如此迫切的希望得到什么,饶是跟着林家的母女在梦里见了很多此刻也止不住摒住了呼吸还迫不及待地想更近一步,再走近一些...再近一些...意识被蛊惑思绪被幻象裹挟着一路指引着樊秋声去往更深处,而就在手即将碰到那泛着盈盈辉光的前一秒,熟悉的声音刺破幻象扎进了秋声的耳朵里,只是好像哪里有些许的不对。
      “樊秋声你醒醒别碰那个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喵嗷嗷嗷嗷!!!!!!”林澜终究是慢了一步,梅开二度的凄厉嚎叫声中,眼前的场景从水波开始层层粉碎,散在空中的细密晶砂只一息之间尽数汇入进了樊秋声的身体里,荒漠也替代了原本的梦,他抵不住那股骤然涌进来的巨大而不知为何的能量晕倒在了冰凉的沙砾上,林澜猫则以不慎熟练的姿势焦急的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蓝色的毛毛在风中炸开飘到自己的鼻孔附近刺激的她不禁打了个喷嚏,一阵恍惚间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她蹲坐下来,蓬松的尾巴左右前后的的摇摆,抬起手看了看却下意识的舔了上去,嘴里一片滑溜溜的毛毛触感,紧随着整只猫的毛都开始变得更加蓬松,触电般的变成了一簇蓝色的大毛球,自己灵魂里的一部分也许已经和刚才那些瑰丽美好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一般化为飞灰了,林澜如此这般瘫坐在樊秋声的脑袋旁边,想着自己的人生也许从此就要终结,从此变成一只四足的毛球艰难度过喵生。
      樊秋声的意识正在梦境的世界里飞舞,白色的高塔内,层层叠叠的阶梯环绕,垂下的数根悬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些许熟悉的物件在空气中飘来飘去但是不甚清晰,金色的光点聚聚散散,他尝试抬手但抬手的动作很是缓慢,感知和行动被切断了联系,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又重新回来了,眼前一片黑雾飘过,樊秋声抬起头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但即将被绞碎的痛感却在遍布全身,秋声闭着嘴咬紧了牙,颤抖着继续努力昂起头来,成片的黑影攒动着覆盖在苍白的石柱上,偶而又有黑雾飘散和金色的光点碰撞迸发出更刺眼的光,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却又似雾气般的巨虫,蛇一般的躯体尽数缠绕在石柱上,凄厉的嚎叫声刺破耳膜混合着类人的只言片语逐渐和梦里的声音重合,痛苦逐渐加剧,在他即将要承受不住的瞬间大量金色的光点从体内爆裂倏地四散开来,紧随着那一片片黑雾如潮水般从上到下褪去冲着他的身体席卷而过,身体裂开与被群虫啃噬的痛密密麻麻的包围着他,身体无助的蜷缩起来,再睁眼已经躺在了无尽的风沙中,身旁还蹲坐着一只毛发湛蓝,表情严肃的猫,胳膊上还有几道可疑的毛尾巴粗细的淤青,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人立时没能承受的住,整个宕机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紧盯着无论如何变成这个样子都绝对和他逃不开干系的林澜看,研究院的数据库里也有相关的记载,樊秋声的脑子开始飞快的检索着过往相关的材料,临江历12年137岁的独居老人夏忠在家中离奇消失,巡逻队的人调查数日无果后将案子交由外遣部的人,秋声对自己出生之前的事了解并不太多,但也依稀在念书的时候了解到过,这似乎是研究院经手的第一起与梦境侵蚀有关的事件,那位夏姓大爷最后被发现的时候,肉身被囚禁在现实与梦的罅隙里,被重瓣白木香包围的巨大鸟笼中,木雕的蝴蝶艰难的舞动着自己的翅膀,这也是外遣部打开的第一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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