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燃情[久别重逢]》不藏袖

25、25

　　楼兰过往的三十年里，还没有谁这样对她言之凿凿又恳切地承诺过。
　　哪怕是外婆，也只是郑重地告诫她：“你要自己好好长大。”

　　秦聿不想逼迫太紧，所以在抛出了诱人的饵后便没再说话。玉龙雪山景区里的清净景致给了游人恰到好处的思考留白。

　　尤其是当两人从索道上下来，登上海拔4506米的观景平台，楼兰穿着秦聿早准备好的羽绒服往下望，冰川与白雪浩然矗立在眼前，她回头看一直替自己拿着氧气瓶的秦聿，眼眶忽然酸了。

　　“继续上吗？”秦聿问。

　　大多数人会留在观景台上，并不往上攀登。但楼兰无意浅尝辄止，她望着更高处的雪山，缓缓说：“我要上去看看。”

　　想要往上走，眼前这一千六百级的栈道台阶是必经之路，是以，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
　　秦聿当然不在此列。

　　靛青色的冰川山石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秦聿说：“在上面拍照会很好看。”

　　秦聿准备的羽绒服是鹅黄色，楼兰的脸颊透着冷气扑出来的红，下巴陷在白色的围巾里，平日沉静端庄的楼老师此刻更是多了几分毛茸茸的柔软与可爱。

　　秦聿食指轻动，他似乎想碰碰楼兰，却最终只是替她理了理围巾。

　　楼兰眨眨眼，由着秦聿动作。
　　“你是第二个会给我系围巾的人。”楼兰陷入某种回忆，语调轻快也怅然。

　　秦聿问：“第一个是谁？”

　　“我外婆。”楼兰道，“刚到大理的那个午后，我梦到她了。”

　　楼兰很少提及家人，自始至终说给了秦聿的，也仅有一个外婆。

　　“她对你好吗？”秦聿问。

　　楼兰点点头：“是我极为浅薄的亲情缘里，对我最好的人。可惜我没在她身边待太久，她没看到我长大成人。现在就是再想，也见不到人了。”

　　秦聿心里轻叹一声，垂眸牵住楼兰的手，问：“我有点冷，可以抱抱吗？”

　　他没等楼兰的回答，俯身抱住了楼兰：“对不起，我太冷了。”

　　楼兰把脸埋在秦聿的肩头，闷闷地说：“冷就多抱会儿。”

　　秦聿应声：“好。”

　　他们要赶在中午前下雪山，相拥了几分钟后秦聿放开了楼兰，身侧已经没什么游人，他们逆着人流走上高高窄窄的栈道。

　　两人没有牵手，登山的时候需要专注和谨慎，秦聿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不分场合地跟恋人贴贴。他只在楼兰体力不够时，默不作声地撑住楼兰的手臂。

　　一步一阶，几十分钟后，两人终于抵达了海拔4680米的终点。
　　深色山石做底，冰川与清雪在像懈怠不动的云，躲在暗色的石床上躲懒。
　　冰雪躲懒也不老实，日光一照，就挥着亮闪闪的小翅膀，晃得人眼晕。

　　楼兰长舒口气，一览众山小。这里是与海埂大坝上完全不同的开阔。
　　如果海埂大坝是天高云淡荡碧波、朗朗清风散愁肠，那在玉龙雪山则是仰身即可攀日月、俯台高登尽新生。

　　楼兰眼睛湿润，轻声问：“秦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我不一定能猜准，”秦聿深深地凝视着楼兰的眸子，说，“但我想亲你。”

　　楼兰闭上眼睛，轻不可闻道：“我也是。”

　　从雪山上下来坐索道，再转大巴车就到了云杉坪。

　　原始森林带着天然的空旷与静谧，老旧的木阶栈道像此刻吹起的粗冷冷的风，粗糙中杂着柔情。

　　草甸上有新郎新娘在拍婚纱照，楼兰远远看着，又想到秦聿在车上托底保险的竞选演讲。

　　秦聿问：“在想什么？”

　　楼兰说：“我如果照实回答，你恐怕要很开心。”

　　秦聿沉笑一声：“不管你回答什么，我都很开心。”

　　楼兰问：“为什么？”

　　秦聿指着不远处被三两游人投喂的小牛，说：“那小牛不一定是这园中养的，但这里不仅仅是游客的观光地，它也属于这里，这里也属于它。小牛与我们相处愉快，共同分享此地的美，就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他牵住楼兰的手，两人沿着木道慢慢走着，耳边是林中春风和树间鸟鸣，秦聿说：“你接纳我走进你的思想和内心，无论雅俗，无论是精辟的哲理还是琐碎的日常，我都喜欢。”
　　“你接纳我，我走向你，我们如湍急的河流奔向平静的湖泊与海洋，不同的灵魂与不同的个性，却也都是水的形状。”
　　“我们早已摸清与对方的差距却依然不改此心，是爱情至美。”

　　-

　　秦聿很少说这么长的话，直到两人从云杉坪转到蓝月谷，又从蓝月谷返回酒店公寓，楼兰的脑中还在回荡着秦聿难得倾吐的衷肠。

　　她这回没再和秦聿分两间房，玩了一天虽然精神充盈，但身体是疲惫的。秦聿订了晚餐，楼兰先去洗了澡，然后窝进入被子里小憩。

　　秦聿洗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含着气音沉笑一声，靠在床头开始处理消息。

　　【秦总，上津台今年要筹备元宵晚会，西垣传媒独家赞助了。】
　　【［招商赞助图］［元宵节目单］】
　　【除了个别艺人的节目待确定，其他语言类和合唱类节目都已经确定了。主持人还是小年晚会的配置，但以现在观众的反响来看，有运作的可能。】
　　【［小年晚会真实观众评价汇总］［李妙彤方水军评论］】

　　秦聿蹙眉，西垣传媒的小股东这回没用盛雅地产赞助，竟然真的运作成功让西垣传媒上桌，这里面的利益交换是什么？是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的资源置换，还是电视台给出了西垣传媒拒绝不了的条件？
　　如果是后者，那电视台舍弃了什么呢？

　　秦聿思考得太专注，没留意楼兰已经醒了。她前后不过休息二十分钟，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懒怠动弹。

　　楼兰掩面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问：“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秦聿正好思路打结，便也没想瞒着楼兰：“你们台里跟赞助商的关系怎么样？”

　　“不太清楚，我对广告招商部的了解不多。”楼兰疑惑，“怎么问起这个了？”

　　秦聿又问：“听说过西垣传媒吗？”

　　楼兰半晌恍然：“我大概知道你在问什么了。”

　　秦聿细细听着。

　　楼兰道：“零几年的时候，文广局整合了上津大半文娱单位，诸如广播电台、电视台、剧团之类，组建了上津文化广播影视集团。后来，这个影视集团又合并了各个旗下的电视台，笼在一起组建了新的文广新闻传媒集团。上津电视台就隶属于这个集团。 ”
　　“再后来制播分离改革，上津文广新闻传媒集团更名为上津广播电视台，并出资成立台属、台控、台管的集团公司。新成立的传媒公司陆续有资本入股，西垣传媒盯上这块肉不为过。”

　　秦聿对电视台了解不多，现在听楼兰科普才想通其间关窍。他担心楼兰刚睡醒着凉，连忙调高室温。
　　秦聿眼中是溢满了的欣赏，他喜欢的人有勇有谋有头脑，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果然，楼兰敏锐问道：“你在查李妙彤吗？”

　　秦聿早就知道楼兰聪敏，只是意外楼兰能查到如此隐秘的消息。不等他多想，楼兰就主动解惑：“我撞见过她和别人的亲昵动作，那个老板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还在文艺频道当记者的时候，台里有项目跟网络传媒合作过，我就记住了。”

　　楼兰不是善妒的人，但也不是软柿子。她无意与新来的后辈针尖麦芒，但屡次三番被人骑在脖子上，再平静的人脾气也上来了。
　　她偶然间的发现并不足以成为佐证，但复盘时能抽丝剥茧地理清当时的迷雾，也不失为谈判的底牌。

　　秦聿有些担心：“有打草惊蛇吗？”

　　楼兰轻笑：“岂止打草惊蛇，我连蛇都打了。”

　　见秦聿不解，楼兰索性直接说了个明白。

　　“元旦假期一过，我上班的时候发现电视台大楼侧门的通道有些异常。那几日没有雪，路面每日都会清扫干净，没道理出现浮冰。那个侧门外面是爱心通道，外面不是停车场的必经之路，也没有长椅，平时台里人就算是想找个地方清净清净都不会去那里。”
　　“坐没坐的地方，站着又没个遮阳挡雨的，就算是有观众对电视台不满闹恶作剧，也不会选那么一个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但就是这么个地方，突兀地出现一片浅褐色浮冰，太蹊跷了。”

　　楼兰的敏锐就是靠细节堆出来的，这种送到眼前的细节更加不会错过。

　　她查了元旦值班表后就转去了运维控制中心，以找不到别人放到西侧缓台的包裹为由，看到了前两日的监控。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李妙彤，和另外一个拉扯的身影。

　　楼兰摊手：“她平日很不拘小节，有很多我看不惯的小毛病，但非亲非故非爹非妈，我没义务给她谏言，人家也未必会听。我本以为是她又随手泼咖啡，却意外看到了那一幕。”

　　楼兰没准备曝光，只想着以备防身自保。可后来对方蹬鼻子上脸，楼兰思忖再三后壮士扼腕，拿着视频跟台里叫板，虽没能改变自己被过河拆桥的结局，但赢来了这个每每有意外之喜的长假。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楼兰抬手抚平秦聿蹙着的眉头，“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