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白云外

2、第 2 章

　　腊月的农村人忙的不可开交，好像一切都老旧了，需要换新的，孩子们的衣服要换新的，窗户纸要换新的，年画要换新的，就连馒头篦子也要换新的。腊月二十三，灶神爷上天，农村人认为灶神爷守护着全家人，腊月二十三上天述职，谁家做了多少好事，谁家做了多少坏事，以此来确定来年给多少福禄。所以灶神爷的对联就是“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就在腊月二十三这天，莲儿病了！发着烧，小脸烧的红扑扑的，躺在那急促地喘息着。
　　“快去借个自行车！咱们带莲儿去公社卫生所！”秀林焦急地对满仓喊到。满仓着急忙慌地出去了。
　　这时婆婆带着王大娘进来了，王大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平日里谁家有个三长两短，都喜欢找王大娘瞧瞧。因此王大娘在村里威望很高，王大娘就代表了神，凡人哪里敢冒犯神！不可不信不可不敬！
　　王大娘瞅了一眼莲儿说道“这是灶王爷上天了，小鬼作乱了，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你家娃娃身上。”
　　周家婆婆一脸虔诚道“王家嫂子，您给看看，看怎么处理呢”
　　王大娘闭着眼睛，掐着手指说“五个花馍，一升米，三份黄表纸，五更时分抱着娃娃去大路边磕三个头，东西就放在大路边，再压五块送神钱”
　　“五块钱呢”！周家婆婆搓着手心疼地说到。那年月五块钱对于农村人不是一笔小数目，平日里就把钱当命的周婆婆，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花。这更何况是要花到莲儿这个丫头片子身上。
　　“说啥呢？这是给神的，这还讨价还价？”王大娘翻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看周婆婆还在犹豫，继续说道“如不这样，我看你家娃娃命长不了！”
　　听到这秀林再也忍不住了“你这是说啥呢！娃娃病了得去卫生院，别给我整这出！”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前脚放下，你儿子后脚拿走！”
　　“哎吆，我的神啊，这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王大娘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像马上就要有神的处罚降临一样。
　　这时候周满仓推着自行车回来了。秀林顾不上再和王大娘多说，抱起莲儿就和周满仓去乡卫生院了。
　　快过年了，卫生院只剩一个值班大夫，秀林和满仓着急地把孩子抱进去。
　　“大夫，您快给瞧瞧这孩子。”秀林急切道。
　　好在大夫还算积极负责，仔细地检查着莲儿的病情。
　　“大夫，怎么样？”秀林着急地问大夫。
　　“放心吧，问题不大，肺部有点发炎，好在看的及时。”
　　“那咋整呢？”满仓问道。
　　“输几天液，把炎症消下去就好了。”
　　在卫生院打了几天点滴，莲儿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
　　在秀林前世的记忆里，小时候的莲儿体弱多病，总是咳嗽，眼神永远是怯生生的，看着就让人心疼。既然老天让我重新活一次，大概就是让我弥补曾经的遗憾，莲儿，莲儿就是我重生前最大的遗憾。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护着我的莲儿。秀林望着床上的莲儿心里默默地想着。
　　秀林还没回到村，她对神大不敬的事儿就传来了，在人们啧啧声中，秀林成了一个背经离道的叛逆者。“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没想法能说出那样的话，啧啧啧”“也不怕遭报应！”
　　秀林抱着康复的莲儿回到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了，家家户户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着贴对子放鞭炮辞旧迎新过大年呢。
　　“妈妈，我想你！”没等秀林回家坐稳，二儿子云平一头扎进秀林怀里，秀林摸着儿子的头，是呀，二儿子云平才四岁，从来没有离开过身边。大儿子云方懂事地帮着收拾在医院用过的东西。
　　周满仓端着碗鸡蛋花进来，说道“赶紧趁热喝！”满仓放下碗，把烫了的手放在儿子云平脸上揉搓着。云平咯咯地笑着，躲着。
　　“你就不怕我对王大娘大不敬招来报应，连带着你们？”秀林戏谑着对满仓说道。
　　“说啥呢，医生都说幸亏送来的及时，现在莲儿健健康康，还不得多亏了你。”满仓笑着望着妻子。
　　“噼啪！”鞭炮声中，新年就这样来了！
　　这是秀林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记得以前秀林是不怎么爱过大年的，总是干不完的活，钱总是觉得不多，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买，买了也怕婆婆骂。所有的热闹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做着该做的事，干着该干的活。每当这时候就会有种叫做哀伤的情绪在秀林心里蔓延。可是，今年不一样，秀林满心快乐祥和，以及坚定的决心。
　　正月里的农人是最幸福的，吃好的，喝好的，仿佛平日里吃好的喝好的是件让人不能原谅的罪过，只有在正月里的才是理所应当。正月里也绝不会干活，整日玩乐，男人们打牌，女人们串门子，串门子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展示新剪的头发，新换的衣服。谁谁家媳妇衣服料子好，也是街头巷尾的谈资。今年大家的谈资还有周家媳妇秀林对王大娘大不敬，但是风评却也不是一边倒了。
　　“秀林敢那样对王大娘说话，真不怕遭报应！”
　　“哎呀，什么报应，我昨天去串门，那娃娃看着我就笑，好着哩”
　　“啧啧啧，报应也许在后面呢”
　　“说不好，反正我看着秀林整个人特别精神，笑嘻嘻的，不像以前”
　　“就是，就是，秀林现在就换了个人，连她婆婆她好像都不怕了。”
　　“话说她家娃娃到卫生院没几天就好了”
　　“是的呢，不像我家妮子，请王大娘瞧了也不见好”
　　“那也去卫生院瞧瞧”
　　“嗯，是得去瞧瞧”
　　慢慢的村里去卫生院看病的也就多了。
　　春天来了，春天总是能给农家人无限的希望，哪块田该种什么，豆子多点还是玉米多点？去年的种的南瓜真好，又糯又甜，种子已经留下来，今年多种几颗。播种还没开始，好像已经尝到秋后的甘甜了。春天就是这样美好。
　　秀林看着月份牌的日期，莲儿两虚岁，她知道今年意味着什么！她忍不住的恐慌，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那些惨不忍睹的场景！她得做点什么，可是她又能做点什么？她没上过什么学，没什么特别的能力，她只是提前看过了剧本，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总得做点什么！那就竭尽全力吧！
　　“走，赶紧和妈妈去地里”秀林放下背篓，对刚放学的大儿子云方说道。背篓里满满一背篓的野小蒜。春日里，最先露头的就是野小蒜，这东西凉拌做馅，味道很是鲜美。
　　“别去了，这几天地里只有野小蒜，你都挖下一背篓了，够吃了”婆婆忙着手里的活计说。
　　不够！哪里就够了，这几天吃是够了，可是往后呢？秀林着急，但又没办法和家人说她为什么着急。她知道，如果她说她是重生回来的，别人一定会以为她惹不干净的东西了，胡说八道呢。那估计她婆婆得让跳大神的在她们家跳七七四十九天！谁相信她呢！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努力。这几天农田里还不忙，她就喊着老公和两儿子满地里挖野菜。回来晒干或用盐腌好，存起来。
　　晚上，三个孩子都还和秀林满仓在一个炕上睡觉，孩子们嘻嘻哈哈打闹过一阵后，陆续睡着了。秀林和满仓躺在自家炕上闲聊起来。
　　“咱河谷边的地，今年先不要种了，咱去山上开荒。”秀林小心翼翼试探着说。
　　“啥？河谷边的自留地不种啦？到山上开荒地？”满仓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河谷边的自留地咱现在不种，等汛期过后咱再种”
　　“你不是发烧了说胡话呢吧？”满仓摸了摸秀林的额头。
　　“这也不发烧呀，咋就说胡话呢？”
　　秀林无奈地转过身，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她知道她说不清楚，她知道好多事由不得她做主。重生前由不得她，重生后照样由不得她。秀林感到无比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咱多开荒地，成吗？”秀林退而求其次地说。
　　“生产队干一天活，就够累了，还要开荒地？”满仓不满地说道，转过身背对着秀林。
　　“你转过来！”秀林用手板着满仓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娇嗔。
　　“咱多开荒地，多种粮食！不好吗？”
　　秀林还记得那年冬天，满仓拿着袋子到处借粮，最后空着袋子回来，那一脸的无奈和悲凉。
　　“莲儿，娘帮着拉扯一下，我也能去地里了干活了，粮食多了，咱心不慌不是？”秀林一边抚摸着满仓的肩膀，一边柔声说道。
　　“仓里有粮，心里不慌，这话倒是对！”
　　“是吧，你娘给你起名叫满仓，可不就是希望粮仓里有粮！”
　　“嗯，行吧。”
　　秀林哄孩子似的说通了周满仓和她一起开荒地。可是能开多少荒地，能种多少粮食，才能度过那年的劫难？秀林心里也没谱。竭尽全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