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春情》月满星从

64、难产

　　“那就劳烦师弟多多照看一下浥尘了，我现下身子笨重，无法亲力亲为，待得肚子里这位小姑娘出来，我便来帮衬师弟，只是这段时日得先辛苦师弟了。”

　　“师嫂，我不辛苦，你放心吧，安心养胎便是。”

　　岁时安又同沈兰时唠了几句家常，便起身离开了，离开前嘱咐青儿让她缺什么只管去库房拿，稳婆什么的也先安排好，毕竟沈兰时不日便将临盆了。

　　青儿恭谨地应下了。

　　离开了居兰殿，岁时安便又回到了闻墨阁，看着榻上那依然沉睡的步浥尘，叹了一口气。

　　“公子莫急，今早顾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少堂主的身上的创伤已经基本痊愈，想来不日便能醒过来。”伺候的婢女见得岁时安这副担心的样子，便极有眼力见地说道。

　　岁时安点点头，同婢女道谢道：“有劳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只是公子，少堂主他老是吃不进药，婢子斗胆，想请教一下公子可有什么方法吗。”

　　岁时安听了此话，便走到塌边，端过那碗盛着漆黑药水的碗，用汤匙舀了一些嗅了嗅，果不其然闻到一股甘苦的气味。

　　想到步浥尘虽然看着已经是清俊少年郎的模样了，骨子里怕是和小时候一般怕苦，岁时安就觉得有些好笑。

　　于是乎，岁时安便让婢女去取些奶糖浆来。

　　婢女依言将那糖果取了来。

　　岁时安先将那奶糖浆喂了一小勺进步浥尘嘴里，接着再喂了一勺药，如此循环往复，步浥尘竟真的吃了进去。

　　“以后便这么办吧。”岁时安将那碗药喂完，便温声同婢女说道。

　　“好。”婢女垂首应道

　　接下来的一周，岁时安也还是相当忙碌，但还是会抽出时间去看望沈兰时和步浥尘。

　　这一天，步浥尘推开步浥尘寝殿的门时，却恰好撞见了坐在塌边的沈兰时。

　　青儿见得岁时安来了，赶忙说道：“公子，夫人担心少堂主，执意要来。婢子拗不过夫人，只能跟着夫人一道来了，可不是婢子不劝阻呀。”

　　沈兰时笑了笑，对岁时安说道：“是我一定要来的，师弟别怪青儿了。”

　　岁时安无奈，端了张椅子便也在塌边坐下了：“浥尘到底还病着，就是怕过了病气给师嫂。”

　　沈兰时笑着对岁时安说道：“你师嫂哪有这么娇气了。你这担心的劲儿，怎么愈发像……”

　　话还没说完，沈兰时便顿住了，岁时安也有些沉默。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知道沈兰时说的是谁。

　　半晌，沈兰时端起了药碗，转了话头：“不说这个了。我方才给浥尘这孩子喂药，瞧着他是吃一点吐一点，真是和小时候一点差别都没有。”

　　岁时安接过了话头说道：“待会儿我让婢子们拿些奶糖浆来，浥尘就着这个吃，便能吃进去。”

　　听了这话，沈兰时不知怎地，眼中竟泛上了泪花儿。

　　她放下药碗，兀自缓了缓情绪，而后对岁时安说道：“步浥尘得你照看，我真的是非常放心了。”

　　“师嫂？”岁时安敏锐地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奇怪在何处。

　　“没事，只是很高兴，步浥尘能遇上像你这般的好师尊。”沈兰时还是温温柔柔地说道。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沈兰时便说着身子有些疲乏，同青儿一道回去了。

　　送走沈兰时的时候，岁时安还是觉得心下有些慌，却说不上为什么，只能又多嘱托了青儿几句，见得青儿句句应下后，才觉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可当天夜里，岁时安正在书房处理事务时，却突然听到门口的小厮面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

　　“公子，沈夫人突然生产了！”

　　岁时安心下一惊，赶忙又唤过几个小厮，同自己一道去了居兰殿。

　　虽然药堂早就备好了接生的稳婆，但到底胎儿还未足月，此次生产想来还是危险重重。

　　居兰殿灯火通明，婢女们来来往往，端着热水毛巾进进出出。

　　青儿听得岁时安来了，赶忙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岁时安心下焦躁，但还是尽量平稳着语气说道。

　　“夫人自从知道堂主的事情后，心情一直不太好。虽然面上为了不让婢子们担心，也不曾表露出来，但婢子还是能感受到。”

　　“夫人这些日子常常在院子中看着那些茉莉发呆，婢子也劝夫人出去走走，夫人一直以来都不太情愿。”

　　“只是今天下午，夫人突然同婢子说她想去看一趟少堂主，婢子本是记着公子的叮嘱，担心少堂主将病气过给了夫人。但是夫人难得提了精神，婢子也不想扫兴，便由着夫人去了。”

　　“夫人见完少堂主后，回来像是高兴了许多，口里还念叨着公子将少堂主照看得很好。婢子原先以为夫人是见了少堂主没有大碍，所以宽心了，不成想夫人……都是婢子不好，不曾事先洞察。”

　　青儿说着说着，嗓音也染上了哭腔。

　　岁时安听了此番叙述，重重叹了一口气，可到底还是温柔地同青儿说：“此事不怪你，你无需太自责。”

　　“可是……”青儿话还没说完，产房内突然传出了一阵啼哭声，随着突然喧闹起来的人声，一直涌到了门外。

　　青儿赶忙擦了擦泪珠，同岁时安说道：“想来是小姐出生了，婢子先进去查看一眼。”

　　岁时安也有些激动，但想到自己的男儿身份，还是耐住性子点了点头。

　　只是不到片刻，青儿便焦急地走了出来，让岁时安快些进去。

　　“怎么了。”岁时安被她拉的一个踉跄，赶忙问道。

　　“夫人……夫人状态不太好。”这回已经不是哭腔了，青儿说着，泪水直接涌了出来。

　　岁时安听了此话，赶忙进了门去。

　　沈兰时枕在榻上，面色苍白，她招了招手，示意婢女将孩子抱给青儿。

　　“你们除了青儿……都先退下吧。”沈兰时虚弱地说道。

　　婢子们应声而退，只留下面色惊慌的岁时安同兀自垂泪的青儿，那刚出世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窝在青儿的怀中睡得正香。

　　“师嫂……”岁时安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时安……这些日子，我总是能梦到少平，”沈兰时虚弱地说道，但提起步少平时眼角还是含着幸福的笑容.

　　“我实在是想他地紧……这回……这回也算是如了我的愿了，时安……不要……不要难过……”

　　岁时安听了这番话，红了眼眶，但还是轻轻握紧沈兰时的手，示意她继续说。

　　“只是青棠……”沈兰时吃力地说着，又费力地抬头看了一眼青儿怀中粉色的布包，青儿立刻会意，将那包着的小婴儿抱到了沈兰时身边。

　　沈兰时眷恋地看了一眼那小姑娘软软的睡颜，便将眼瞥开去了。

　　“时安……青棠和浥尘……可能要劳烦你……照看一二了。”沈兰时断断续续地说道，“青棠……她真的太小了……”

　　许是一时情绪激动，那刚生产完的伤口又崩裂了开来，沈兰时痛苦地噤了声，整个人缩了缩。

　　岁时安颤抖着替沈兰时掖了掖被子，又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师嫂你放心，青棠和浥尘，我定会好好照看他们长大的。”

　　“嗯。”沈兰时气若游丝地应道，随后像是再也撑不住一般，终是闭上了双眼。

　　“夫人……”青儿见得沈兰时去了，便直直地跪在了床畔，泪水止不住似地落了下来。

　　岁时安也难受地紧，但还是先走至榻旁抱起了那女婴，而后对青儿说道：“师嫂虽是走了，但青棠还在，师嫂一定希望，你能代替她，陪伴青棠长大的。”

　　“我明白了。”青儿还是有些怔愣地看着在榻上宛若只是睡着一般的沈兰时，静了片刻，方才从岁时安手中接过青棠，带去后院睡了。

　　岁时安走出殿外，迎面便撞上了一场花瓣雨。

　　满院的茉莉花纷纷从枝头簌簌地落下，在空气中自在地飘扬一阵，最后便奔向了大地的怀抱。

　　一阵难言的寂寥之感浮上心间，恰巧此时，身后传来侍从的禀报，说是沈兰时的遗体已然处理好，明日便送去火化。

　　岁时安点点头，再回过头想看一看居兰殿的景象时，却发现那暖黄的灯光正一盏一盏地被吹灭，随即而来的是一块一块从视野最明亮处消失的殿宇。

　　灯灭了。

　　“哎呀，我可算是知道这甲方为什么敢找我一个新人录了。”被杜恩若押在录音室学习的步浥尘见得此段录音结束，便冲从棚内走出来的岁时安说道。

　　“哦？说来听听”岁时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举起杯子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好歹我也是个男主嘛，怎么戏份少成这样。”步浥尘冲着岁时安撒娇似地抱怨道，“我是攻诶，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是什么？”岁时安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强调自己，差点被呛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缓一缓后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