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春情》月满星从

35、天命审判

　　齐弦满脸黑线，虽然心里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得和情敌的孩子一样，但为了珍视这来之不易的一炷香的时间，还是点了点头，只盼着这帮瘟神能快些走。

　　玉钥张了张口，万般心情卡在心头，到底是说不出话来，众人见状，便拉着她走了出去，将时间留给了里头“新婚”的小夫妻。

　　正当他们打算出门时，齐弦忽然喊住了他们，从桌上拿起一个装着酒和杯碟的盘子，递给一行人道：

　　“玉锁每年都想着请人来喝我们的喜酒，今年怕是最后一年了，请诸位赏脸。”

　　裴子野点了点头，结果酒盘走了出去。

　　结果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玉锁便从屋内走了出来，门开的那一瞬间，岁时安敏锐地发现一只大手颓唐的在她身后垂下，只留下嫁衣上的几道折痕。

　　那件色泽鲜艳的嫁衣，衬地玉锁本来惨白的皮肤也有了几分血色。

　　行至顾烈星面前，她盈盈行了一礼道：“公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可否让我一观。”

　　顾烈星闻言，握着灵火石的手紧了紧，到底是将其掏出，递给了玉锁。

　　玉锁怔忪地接过，触碰到石头的那一刻，前尘往事裹着恩恩怨怨向她袭来，她脸上亦喜亦悲。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齐弦猛地冲屋内冲了出来，可对上玉锁那双似是大彻大悟般的眼睛，他张了张口：“……锁锁，咱们还没完婚呢……”

　　玉锁笑了一下：“十八回了，我是没有遗憾了，你……珍重,”说到此处，她又眷恋地看了一眼玉钥，补充道，“好好照顾玉钥……”

　　说完这几句话，她像是再也撑不住般，被灵火石的光芒所吞没，一并沉入了地底。

　　“不——”齐弦撕心裂肺地扑过来，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抬起头，怨恨地看着顾烈星，周遭灵力涌动，裴子野看准时机，先发制人，封印了他的法术，本以为会千难万难，没成想却轻而易举。

　　众人见状，不约而同地想到他用的续命术，如此蛮横的术法，他使了十八次，撑到如今确实已是强弩之末了。

　　齐弦的唇角溢出几抹鲜血，他凄惨地笑着对顾烈星说：“你当真是我的克星，小时候因着你，我的亲生母亲抛下了我，却带着你在另一个王朝享乐。长大后你又夺走了我心爱的姑娘，却又花心异常。”

　　“虽是带着你们的女儿，却又可以马上另结新欢，为着另一个人要死要活，不惜违反天条。呵，那人竟然还是个男人。我可真是为锁锁不值，爱上了你这种人渣。”

　　到底是自己血缘上的哥哥，还是将死之人，顾烈星不欲就自己的事多加辩解，只挑了最紧要的说：

　　“玉锁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就是钥钥。她是怕阁主向天宫举报你的所作所为影响你的前途，才与我假成婚。而你自己想想，你都干了什么。”

　　一字又一字，宛如尖锐的刀刃刻划在齐弦的脸上，他不可置信地喃喃摇头，却是一眼不敢看玉钥，转而疯疯癫癫地向后山上跑了去。

　　商辞几乎是立刻想去追捕他，裴子野却伸手拦住了她，摇了摇头道：

　　“我方才封他灵力时，查他不过几日的活头了，到底也是为天宫办了不少事，虽是私德有亏，还是让天命审判他，咱们就不要妄加干涉了。只是还得赶紧秉明神君陛下，尽早为司祈殿再选出一名主君才好。”

　　岁时安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问裴子野道：“天命审判，他当是活不成了吧？”

　　裴子野打开扇子摇了摇道：

　　“九成九，而且因着凡人得道成仙后本就超脱世俗之外，故仙君不入轮回。不过嘛，”裴子野顿了顿，复又说道，“要是孟婆大人看上他留他在身边做个玩物，倒也不失为一种苟活之法。”

　　顾烈星想起木尘萦那轻佻的态度，漠然的神色也不禁有了几道裂痕。

　　岁时安看到众人的反应，不由起了好奇，便推了推裴子野：“玩物，这是什么说法。”

　　裴子野抖了抖，“啪”地收起扇子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是甚少见过比我还不要脸的人了，除了两个人。你算一个，木尘萦就是那另一个。”

　　“就像我们方才在轮转晶球里看到的那样，她男女不忌，最爱皮囊。偏巧众生都从她手底下过，哪怕是仙君都不能例外，从另一方面来看，倒也是无上权利了。”

　　“果真如此？就没有什么限制吗？”

　　“非也，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地府超脱于红尘之外，孟婆自古便由天命孕育而生，自然受天命约束。”

　　“但怎么个约束法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她前边几任孟婆虽是都干不长，好歹品行端方，兢兢业业。反倒是她，放浪形骸，却成了干得最久的一位了。”

　　“那这天道也是奇妙。”

　　“是了，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扯了一大堆，裴子野终于反应过来他还有正事没干，走到顾烈星旁往他手上甩了一道灵光，顾烈星手上赫然便多出了一道手铐。

　　“跟你女儿道个别吧，咱们也该启程了。”

　　玉钥此时还处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她还不能消化方才所消化的一切。

　　“钥钥，我同你母亲，你亲生父亲，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不停地错过，等到我们找到各自归宿时却又为时晚矣。往后虽是没了我们，但你依然有我的师祖庇护看顾，爹爹是很放心的。无论如何，我只希望钥钥你可以一生顺遂无忧，在灵锦阁平稳度日。”

　　“好。”玉钥含泪应道。

　　裴子野等了一会儿，上前拍了拍顾烈星的肩膀，安慰与催促之意并存。

　　顾烈星轻柔地抚了抚玉钥的头发，便朝他点了点头。

　　裴子野默念一阵口诀，灵光一闪，他和顾烈星便都消失不见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裴子野便回来了。

　　“都办妥了？”岁时安问道。

　　“嗯。我先领他去了凡漠之境，至于他要在那儿待几年，还要看他的表现，以后若是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也会尽量带他一把。”

　　裴子野懒懒地答道，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这也算是给赫初云一个面子吧，省得他老是给我使绊子。”

　　“谁让你老是嘴上没个把门，做事还没规没矩的。”岁时安翻了个白眼，“我看着你这神殿里还有好些事情没处理，你和小辞就留在这儿吧，暮四时那边我去说就好了。”

　　“好嘞，谢谢兄弟了。”裴子野也不客气，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这是先前赫初云刚刚拿给我的，说是可以消除去记忆中关于某一个人的事情。这木盒里有两颗忘忧丸，他想让你带给暮四时和他夫人。毕竟这事，属实是咱们天庭做地不地道。他们二人若是服用了此物，以后也可安生过本该属于他们的平稳日子。”

　　岁时安接过木盒，叹了一口气应下了，接着又拜别了两人，回到了承影郡的郡守府中。

　　岁时安他们处理事情的这一段时间里，暮四时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安清媛，但其却一直安眠于榻上，不曾苏醒。

　　大夫也来看了好几次，只道夫人是一切都好，只是心结太深，怕是不愿意醒来。

　　于是这一日，暮四时听得下人禀报说是岁时安回来了，便赶忙来到厅堂，赶忙命人沏来茶水：“道长一路辛苦了，先喝点茶润润喉吧。”

　　暮四时点了点头，就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便拿出那个木盒，递给暮四时：“暮公子，这是天上的另一位仙君让我拿给你的，天庭也对此次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这盒药丸是补偿给大人您的。”

　　暮四时闻言，轻轻打开了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颗白胖胖的丸子，散发着贝壳一般的光泽。

　　“暮公子和尊夫人只需将此药合水吞服，便可忘却一切有关顾烈星的事情了。”

　　“全部……事情吗？”暮四时有些怔愣，恍惚地问道。

　　“是。所有事情。暮公子不必担心，天庭已给了顾仙君应有的惩罚，他不会再来找你，你和夫人可安稳地渡过余生。”

　　暮四时垂下眼帘，淡声道：“我知道了。”

　　“只是有一事，还想请求暮公子。”

　　“步公子请说。”

　　“那枚耳坠，可以烦请公子继续佩戴吗，这可能关乎到公子的来生机缘。”

　　暮四时从怀中掏出那枚碧玉耳坠，“步公子指的，可是这个？”

　　“正是。”

　　暮四时沉默了半晌，当着岁时安的面戴上了耳坠：“我会好好佩戴的，只是有一事，不知可否询问一下步公子。”

　　“暮公子请说。”

　　“方才步公子给我的药丸，若是吞服后，便是生生世世都会忘了那人吗？”

　　“这……”岁时安停顿了，看向暮四时颇为空濛的眼神，“具体药效应当是因人而异，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好，我知道了。”暮四时垂下了眼，藏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