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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一炷香的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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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阴差阳错的情形下,玉锁为着腹中孩子顺利出生,就这么嫁给了顾烈星.
出阁那日,阁主本来是要将玉锁曾交给她代为保管的,王雪柔留给她的那枚可换取万千私产的玉佩还给玉锁,却被玉锁推拒了。
玉锁知道阁主一直对自己此番行事心存不满和失望,便握着阁主的手柔柔说道:
“玉锁舍不得阁主,日后待得生完孩子,身体情况好些了,便会回到灵锦阁,届时不管阁主怎么嫌弃玉锁,玉锁都不走了。再者我此番前往景行居,到底人生地不熟,这枚玉佩,还是交给阁主保管,我才安心。”
阁主听了这话,叹了口气,只得默默收起了玉佩,含泪将玉锁送出了阁。
原本玉锁以为只消不大肆操办婚礼,将此事瞒到孩子出生不算太难,再者觉得自己嫁了人,齐弦对自己的执念,也能削减下去。
玉锁本就体态纤细,再加上孕期诸事繁多,虽然已有了八月余的身孕,却看不出什么肚子。
而偏生到了这个节骨点,齐弦不知从哪儿得到了玉锁与顾烈星结婚的消息,顿时大发雷霆,直接闯入景行居,将玉锁掳到了泽雁山。
山上有他们当初缠绵时的婚房,肌肤之亲犹在心间,可两人再次相见,却是隔了万重误会。
齐弦端过一碗漆黑的汤汁,放在婚房外院子中的小桌子上,一步步地逼近玉锁说道:“所以从来没有什么‘有缘无分’,你其实只是移情别恋罢了。”
他话语痛苦而哽咽,像是隐藏了多年的情绪一朝宣泄而出,整个人也阴郁地让人害怕,却又忽地笑着说道:
“反正你们缔结婚约不过五个月,看你的身形,只怕孩子的月份更是不大。可怎么办呢,我实在不喜欢你和旁人的孩子,不如你把这碗药喝了,只要没了这个孩子,我们便还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打从年少时便喜欢的姑娘突然抛弃了自己,甚至没有给一个令人信服的缘由,他自始至终都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却不成想姑娘却转眼便嫁给了自己的弟弟,还这么快有了孩子。
一时间,被喜欢的人和兄弟双双背叛的心痛漫上心间,令齐弦瞬时丧失了理智,抓过那碗汤药便想逼迫玉锁喝下。
所幸顾烈星及时赶到,阻止了齐弦的动作。
他对齐弦与玉锁的纠葛倒也清楚一些,只是现下时间紧迫,齐弦明显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任何解释,便只能先同齐弦厮打起来,以最大的可能护住玉锁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顾烈星的第二道飞升之劫碰巧在此时劈了下来,齐弦趁着顾烈星虚弱,又趁机朝他使了一朝神力,重创了顾烈星.
玉锁哪能不明白飞升之劫的重要性,更不忍顾烈星因着她经历这番创伤,只得拿过那碗药喝了下去,只求齐弦放过顾烈星。
齐弦见得他们夫妻间这般相互维护的画面,只觉得自己仿若一跳梁小丑,是妄想插足别人美满婚姻的罪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眼角都漫出了泪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浑身狼狈的玉锁与顾烈星,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这一转身,便是阴阳两隔。
待他再次回到泽雁山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躺在血泊中的玉锁,只是不知是何缘由,玉锁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满足的微笑。
齐弦只觉得一呼一吸间皆是疼痛,心脏也仿佛像是揉碎了一般被撕扯开来。
他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齐弦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玉锁抱到了他早前便备下的婚房中,自此便是十八年。
十八年的时间里,他在天庭一路拼搏。
每每凡尘遭遇重大危机,亦或是碰见没有神官愿意接的棘手的烂摊子时,他总是自愿前往,且将危机处理得颇为漂亮。
这么一来二去,神君陛下也看到了他的能力,破格将他提拔成了司祈殿的主君。
可齐弦心里一直都很迷茫,他所做的这些,似乎一直都在证明自己比顾烈星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每年玉锁的忌日,及齐弦有闲暇的时候,他回到泽雁山,望着婚房中因着灵咒维持着生前样貌的玉锁遗体,只觉自己做得这一切又仿佛是都没有意义一般。
斯人已去,只有留下的人困顿于记忆之间,如困兽不得出。
顾烈星说到这儿,终是止住了话头。
桌旁的众人虽都经历了众多风浪,但听得这则故事时,亦是满面唏嘘。
玉钥呆呆地在座位上凝滞了一会儿,方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向顾烈星询问道:“所以爹爹是说,司祈殿的主君,才是我真正的父亲。”
“嗯。”虽然知道真相残酷,但顾烈星还是不得不承认道。
这些年齐弦在天庭,虽说不是故意对顾烈星使绊子,但终归是瞧着他们父女二人不甚顺眼,平日玉钥即使碰巧见了他,大多得到的也是一句冷哼。
玉钥小时候生得玉雪玲珑,说是人见人爱也不为过。
甫一见到有人对自己露出这般厌恶的神色,还以为自己是有哪儿做得不好,直到后来稍稍长大了一些,才知道那位名叫齐弦的神官与自己父亲不睦,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自己。
可是,现下让她怎么接受,原来厌恶了自己多年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甚至,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玉钥难以承受地抱着头蹲下,口中喃喃道:“不,爹爹,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商辞见状,快速走到玉钥身边,打了一道清心咒到她体内,才堪堪稳住了玉钥的情绪。
几乎同时,众人所在的小房子颤动了一下,窗子上隐约可见飞扬的尘土,裴子野“啪”地收起了扇子,正色说道:“咱们到地方了。”
众人听了此话,陆续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齐弦为玉锁搭建的小木屋,外边还笼罩着一层结界。
考虑到方才顾烈星的描述,众人顿在门口,没有一个愿意主动推开门的,就怕看到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
良久,裴子野叹了口气,抱着自己好歹是此番督查,就算真长了针眼应该也算工伤,可以公费治疗的心理,使了好大的劲儿,才破开了结界,推开了木门。
出人意料的是,屋子内静悄悄的,玉锁静静地躺在榻上,容貌一如生前般秀丽。
齐弦则是双膝着地,跪在床榻边的木质地板上,似是在偿还永世不可饶恕的罪孽,他的手轻轻搭在玉锁的手腕上,二者之间隐隐有光晕攒动。
闻得开门声,他怔愣了一下,抬起疲惫的双眼看向顾烈星和裴子野,嘴角扯了扯,看着一行人道:“滚出去。”
旁人不知道,可裴子野却愣住了,那是续命术,现下情况紧急,他怕打草惊蛇,只能用术法与众人传音说到此事,并解释道:
续命术乃禁术之一,仙君需以二十至三十年的寿命换得逝者一炷香的生机。
虽然仙君的寿数极长,但这长久的寿数背后是一次次天劫的累加,若是连续使用此法,会致使天劫频发,一旦某次渡劫失败,仙君便会陨落。
但此法诱人且阴毒之处就在于,第一次唤醒的逝者处于记忆空白状态,而后续几次被唤醒的逝者每次都能记起从前被唤醒时所发生的事情。
而使用此种术法的人,多为与逝者纠缠不清的人,在这种情况的诱惑下,便会一次次地使用该术法,直至死亡。
顾烈星闻言,眉间一凝,立时看向了自己口袋中的灵火石,果不其然,其闪烁起了微弱的光芒。
他想起了木尘萦的嘱托,正准备上前将灵火石打入玉锁体内,却见得那榻上女子动了动,随后缓缓睁了眼。
“夫君?”看着面前的众人,她似乎很是疑惑,“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呀。”
随后像是了然又羞涩地笑道:“这都是我们结的第十八次婚礼了,夫君终于舍得请人了吗?”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齐弦和玉锁从来没有一场名正言顺的婚礼,开始时是他给不起,后来是她不愿了。
阴差阳错地,玉锁倒是和顾烈星有了一场假模假样的婚礼啊,然则纵然是做做样子,在不知真相的齐弦眼中,却成了深深的一根刺和执念。
每年玉锁忌日,他以数十年性命为引,将她唤醒,只为重温这黄粱一梦的幻境。
因着那场不曾到来的婚礼,齐弦用最笨拙的方式,让其年年岁岁都是续集。
顾烈星握着灵火石的手顿了一顿,终是于心不忍,留给了齐弦贪恋完这一炷香的假象的时间。
他推了推早已呆住的玉钥,传音道:“去吧,跟你的母亲见个面,她还没见过长大后的你呢。”
玉钥怔愣地走到床前,玉锁看着她笑了起来:“这位姑娘好生漂亮,我想着日后我与夫君有了孩子,定是会长成你这般模样,夫君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