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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玉碾作尘(下) ...

  •   到了晚间,众人按照颐德长公主的吩咐,三五成群地挤在一处安歇,到了长安这里却犯了难。延静惊魂未定,此时窝在小姑姑颐德的怀里不动,延宁自是和清河睡在一处,呆呆傻傻的安顺则紧紧贴着清河。长安看了看两边,要她睡延宁旁边,根本不可能,可是若睡安顺身边,从前两人为衣服珠宝争得头破血流还历历在目。放眼四周,满屋子都是她的亲人,可这满屋子的人,恨她的、怕她的、嫉妒她的都有,可有几个真正当她是朋友、是亲人?连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父皇也抛下她去了!

      长安越想越觉得委屈愤懑,失落、绝望、孤单交织在一起,苦如黄连,忍不住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突然,闹哄哄地从帐外冲进几个人,俱是锦衣银甲,一看就是身份不低的将领。刚刚安睡的众女纷纷惊叫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退到一处,长安也顾不得哭了,头一缩躲进众人身后。

      那几个将领却好似对女人们的惊慌失措分外享受,邪肆地打量着一众女眷,高声道:“你们谁是南梁大名鼎鼎的长安公主?”

      延宁心底一凉,是了,那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旦破例,放着这样好的机会,自然有人争相效仿。眼见着自己离门较近,便拉着清河往门边挪了两步,尽量让两人躲到来人的视线之外。

      “怎么?你们谁都不答应?是不知道谁是长安,还是你们都想做长安?”为首的是一长相粗鲁的中年男子,铮亮的铠甲彰显着他的身份,但行动举止粗鄙又猥琐。

      自从上次之后众人都学乖了,平日再不敢把脸擦得干干净净,此时全蓬头垢面,低着头不说话,还真认不出谁是传言中艳冠群芳、梁帝最宠爱的长安公主。

      见她们这般不识抬举,来人自是不耐烦,大步上去捏住一个女子的下巴便恶声问:“莫非是你?”

      那宗姬不过十四五岁大小,早吓得面如土色,眼泪唰地便落了下来。

      “你知还是不知?”那人手下用劲,小宗姬眉头皱得更紧,迫于无奈,点点头又摇摇头。

      “呵,还不肯说是不是?那本将军便带你陪酒去!”说着便将她往怀中一带,顺手在她身上狠捏了两把。

      小宗姬养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将手指向角落里的长安,掩面痛哭不止。

      长安顿时慌了,还不等贼人走过来便踉跄着摔在地上,大声哭道:“放肆!你们放肆!本宫死也不会去的!本宫不如死了!——姑姑救我!救命!”

      眼见长安绝望哭闹,颐德也觉得自己心如死灰,她是这里所有人的长辈,是她们最后的希望和依靠!可是她亦反抗不了,她什么也做不了。

      “将军若要人陪酒,不如带我去罢。”颐德整了整乱发,抹尽脸上的黄土,缓缓跪在长安身前,“我是肃宗的公主,先帝的亲胞妹,你们羞辱我,就是羞辱大梁两代帝王。何况,这些身量不足的女娃娃有什么意思,平白让将军生气罢了,我既嫁过人,自然比她们懂得夫妻之道。”

      说着,素手轻撩耳边鬓发,一身狼狈中竟透出绰约风姿——是二十年金枝玉叶生涯积淀出的高贵与从容。

      中年将领先是一愣,但随即轻蔑大笑,上前如抓小鸡似地拎起吓傻了的长安,又半拖半拽起颐德,哼笑道:“你既如此识相,本将军自然也不委屈了你!年纪虽大了点,但好在风韵犹存,来人,将这残花败柳赏给帐下的兄弟们,今儿大伙一同开开荤,见识见识这长公主的本事!”

      与他同来的几人自然哄堂大笑,已有人按捺不住对着颐德动手动脚。

      “姑姑……”颐德以身相抵,他们却仍不肯放过长安,眼见着两人受辱,清河心痛地想哭,无奈已被延宁按住了嘴不得出声。

      她们无力放抗,和对方硬碰只会两败俱伤,可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颐德受辱。若她们是一盘散珠,颐德就是串起她们的绳,是颐德用仅有的力量在护着她们,是颐德让她们觉得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可她不知道这一去颐德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若今日连颐德和长安也不能幸免,那今后其他人还能有什么指望?

      延宁凝眉,看了看右边三步开外的门帘,抬头,对面延静也正抬眼看她。延宁顿时醒悟过来,拉了拉清河的手,又向延宁往左使了个眼色。

      既然都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她就是赌这些人都是私下来的,赌这肮脏事若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赌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延静虽小,却是个极机灵的,三人一对眼色,同时向门口冲去。这只关女人的帐子守卫本就不严,这当口人人都当她们怕的不得了,哪想还有敢往外逃的,一时不妨,竟真叫她们跑了出去。

      一出帐篷,三人便再也顾不得什么,扯开嗓子大喊救命。此时正是夜深人静,女人的声音格外尖利刺耳,附近营帐果然有人出来查看。但约是她们地处偏僻,或人人惧怕那中年将军的威势,竟全是看热闹的,不帮倒也不使劲拦着他们,延宁拉着清河、延静一阵乱冲竟也跌跌撞撞跑出许多。

      延宁是下意识朝着营中灯火最旺的地方跑的,但她显然押对了宝,那中年将领居然十分忌惮,恼羞成怒让人拿来弓箭企图射杀她们。

      延静一慌,脚下便被绊了个趔趄,清河顾不得自身,使出吃奶的劲要拉她起来,身后却屠刀已至,眼见着明晃晃的刀刃向清河砍去,千钧一发之际,延宁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也不知拿来的力气,生生将清河推出两步远,拿手臂替她挡了一刀。

      “姐姐!”清河身子一歪,恰好跌进一人怀中。

      延宁只觉得那痛直裂脑海,有那么一瞬脑子都是空的,待再回神,那中年莽夫的剑已近在眼前。

      “住手。”有人淡淡说,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那剑尖颤了颤,似有不甘地停在延宁眉心。延宁吓得连呼吸都忘了,此时才敢松一口气,循着来人的方向,忍痛哀道:“求大人救命!”

      那人却并不看她,只推开倒在他身上的清河,习惯性地掸了掸月白衣裳,朝那中年将领挑眉道:“呼延将军,是何人准你动她们的?”

      被他称作呼延的大将将剑一丢,歪过头朝他一拱拳,道:“禀殿下,这些女人企图逃跑,臣只不过是想抓她们回去。”

      “哦?本王记得看管俘虏是泰的事,何时需要你代劳了?”

      话音刚落,人群后便走出一人,单膝点地跪在他身前,“臣弟失职,愿凭殿下责罚。”

      “泰,这几人可是如呼延钊所说,意图逃跑?”

      被他唤作泰的青年头都未抬,只道:“臣弟不知。”

      来人的眉毛挑得更高了,目光四下逡巡片刻,最后停在臂上血流不止的延宁身上,道:“那你来说?”

      方才险些丧命,延宁只恨不得用眼神就将那呼延钊砍了,闻言立即高声道:“是他意图不轨,企图奸·淫我等姐妹!”

      “你放屁!”呼延钊不料她如此大胆,女孩子家家开口就是“奸·淫”一字,顿时急怒交加,骂道:“你是什么货色?白送上门老子都不要!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要动你!”

      延宁冷哼一声,“我自是你看不上眼的,否则又岂能寻到空子逃出来?你看得上谁,要动谁,想碰谁,羞辱了谁,去帐中一问便知!何用我一一说出来!”

      呼延钊听她伶牙俐齿的愈发动怒,只不敢反口,跪下道:“殿下!休要听她胡说!”

      延宁知道这样无凭无据的根本搬不倒他,即便是那被唤作泰的将领,明明管辖着俘虏,出了事却仍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摆明了包庇。若今晚不让那些人彻底死了这条心,明日便一定会找她们秋后算账!

      “既然有人掌管着我们这群俘虏,去点算人数便知我们之中已少了四人!当日被带走的四位姐妹至今未回,生死未卜!你敢说她们也是从这千军万马中逃出去了吗?若你敢认,堂堂北漠大营岂不是连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关不住,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延宁大声道。

      此言一出,人群中已是一阵哗动,呼延钊脸色彻底白了,俯首道:“殿下,这、这实不关臣的事!”

      “果有此事?”来人面上已没有表情。

      那被唤作泰的青年将领面色也不自在起来,叩首道:“臣弟这就去查!”

      来人眸色冰冷,眼风过处已静悄悄跪了一片,“献给陛下的东西也敢动,你们可是将本王的谕旨当做了耳旁风?”

      众人齐声道:“末将不敢!”

      “来人,将场下所有人都看严了,不准走漏一个,军中三品以上武将都到本殿帐内,将这几名女子也一并带去。”来人缓缓将一席狐裘披在肩上,掷地有声地吐出两字,“搜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金玉碾作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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