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他杀人了 ...

  •   年关将近,雪盛旧载,纷乱飞絮。

      皇城外积雪高达数米,晨早宫女们就行扫洒水,雪融又复,嵌住了那朱红穆的宫门,也拦下了一批官员。

      眼下宫差跟禁军正领着他们入宿客栈,寻常百姓见了也不敢细看,都纷纷避让退行。

      很快这一行人在城中繁华地带停下,彩幡招摇,欲生欲仙之中“醉花楼”三个大字高高悬挂。

      “鄙人此生居然能见到这京城第一酒楼,果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令人震撼惊赞啊!”一官员面颊发红,眼神冒光。

      “这不是还是仰仗当今圣上啊!京城之繁华可见国力之雄厚啊!”

      这些外地官员一年才能入京一次,汇报完政绩后也不多加停留,要不是今年恰逢大雪封路,他们自是来不了这醉花楼。

      这些人大多是文官,聚在楼外个个都想作诗一首,毕竟身边的官差是皇上派来的,俗称“拍马屁”。

      江听疏正在醉花楼里偷尝酒水,就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围在了楼外,她醉意都浅了几分,仔细瞧去发现那领头的带着官帽,应该是从官府里来的。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来捉自己回府的,毕竟今天可是江府夫人的生辰宴,她这个做嫡女的没有不去的道理。

      只不过如今的江府夫人曾茹以前位居二房,江听疏的母亲三年前病故后正房主位就一直空悬,谁知江父趁着曾茹生辰之际,突然宣布要扶持二房为正,江听疏心里自然不好受,她本就看不惯二房做派,怎么可能笑盈盈的给那人庆生,所幸偷溜出府寻个清静。

      反正平日里自己也没有什么谦卑有礼的好闺名。

      “采莲,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先去二楼躲躲。”江听疏小声使唤着自己的婢女,随后往楼梯边移去。

      江听疏没有在二楼定厢房,这醉花楼是京城一等一的酒楼,平日里都是高官显贵才会来此,一间厢房的价格也是寻常人担待不起的,如今大雪之际那些贵人应该都在府里躲懒,外面怎会来了这么多人。

      江听疏疑惑的向楼下望了几眼,只见那一行人已经踏入酒楼,为首的居然是禁军!

      江听疏苦笑一声,马上钻进最大的一间厢房里,直接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她一边在房里踱步,一边心叹自家父亲真狠,抓自己都把禁军喊来了,真是为了那二房脸面豁出去不管不顾。

      正盘算着,江听疏突然发觉这厢房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这么好的客栈里应该都会装有隔间,可眼下她左右环顾一圈发现就摆了一张书案一张床还有一把格格不入的太师椅。

      她走近摸了摸那床,硬的出奇!贵人们竟有此等癖好?花钱找罪受吗。

      正当她倍感困惑时,门口传来响动,江听疏赶紧推开最里头的柜子躲了进去,透过缝隙发现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小二走了进来。

      她松了口气,想来那小二端着茶水应是来更换器具的。

      可谁知下一秒,那小二居然朝柜子走了过来,眼神直瞪瞪的盯着,与躲在暗处的江听疏打了个对眼。

      江听疏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那小二的眼神着实可怖,可自己毕竟是名门贵女,收拾个店家差役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柜门即将被打开时,门却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冲进来几个黑衣侍卫。

      那小二回头刹那就被人一剑封喉!

      多余的喘息声都不曾有。

      咚——小二重重倒在地上,眸中的微波带着不甘跟震惊慢慢化为死水。

      血,溅了一地。

      汇聚一潭朝房间深处蜿蜒移动,幻化成一道索命的红线,挺挺指向柜门。

      江听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她方才吓得没忍住呜咽一声,后怕之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怕是没比这个小二好多少。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居然感到了害怕,这种陌生又激烈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震地她头脑昏热,心脏似要裂开。

      她动都不敢动,就算眼神对着柜门缝隙,她也不敢移开片刻。

      在短暂的沉默后,黑衣侍卫齐齐让步,一个身着墨色官袍的男人从后走了过来。

      只见他垂眸看了看手中滴血的剑,居然淡然的接过身旁人递来的白秀帕,轻轻擦拭着刀锋上的余血,手腕缓慢的上下移动,不急不忙。
      好像并非在杀人,而是在干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擦了片刻,随后懒懒地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

      心情瞧着很不妙。

      他双指并拢朝前点了点,身后的侍卫马上上前翻动尸体,似在寻找些什么。

      进屋的大约有五六人,他们有条不紊的行事,一切都尽在掌握,可谁又知晓就在他们面前的柜子里,正躲着一个女人。

      江听疏曾问过旁人——害怕是何感觉?

      江家世代为官,江父江隐乃朝廷重臣位居首辅,早些年又救过皇帝的命,江听疏自出生后享尽荣华富贵,连在皇帝面前都能随意玩闹,没有人惹她,换句话说没有人敢惹她。

      江母三年前病故后,江隐更觉对不住女儿,对江听疏宠爱至极,所以害怕这二字,她当真是不知何意。

      以前还有人笑她智力不全,连害怕是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怕是要痴傻。

      眼下,她却明白了,可宁愿不是这样去明白。

      “大人,没有找到。”一侍卫回话到。

      江听疏腿脚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却在这时感到有东西扎了一下自己。

      她呼吸又急了几瞬,一只手轻轻朝后摸索去,果然摸到了一个东西,貌似是一封信。

      不会吧...这么巧吗?那些人该不会真的是为这封信来的?江听疏心里祈祷着可别如此。

      太师椅上的男人疑惑的蹙了一下眉: “嗯?”

      他身侧的另一侍卫道:“按理说那信他就应该带在身上,刚刚也看禁军带着那些人来了,想来接头地点不会有误。”

      信?!

      江听疏听完后把手心里的东西攥的更紧了,而后轻轻把信藏入了自己的衣襟里,如果说他们真发现了肯定不会留自己小命,但若是自己拿着这封信,说不定还有谈判的余地。

      本来一个让自己索命的物件,如今倒成了保命的。

      “那就搜屋,”男人冷淡的嗓音像是催命的符咒,一字一句传入江听疏的耳里。

      “大不了就搜楼,信拿不到就都别活。”

      .

      江听疏觉得世人口中说的恶鬼大抵就是如此,说的人话行的却是阴暗事,自己犹如那笼中兽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眼见那些侍卫走近了柜子,她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我还不能死。”

      “信在我手上总会有办法的!”

      “不能死,我还没有为母亲报仇,我不能死!”

      许是上天垂怜,预想的事情并未发生。

      “沈大人?”

      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位醉酒的官员。

      太师椅上的那位总算神色有所变动,他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将血迹跟尸体隐在自己宽大的衣袍后。

      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趁机都站了回去,将那尸体堵了个严严实实。

      “刚刚有人来报说沈大人也来了醉花楼,下官难得入京一次,一定得见见大人啊。”说话之人礼貌一辑,眉眼间谦卑尽显。

      被唤的沈大人礼貌一笑,完全不见先前的阴狠戾气,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去一楼吧。”

      两人出屋后,侍卫们松了口气,一领头侍卫发话道:“先把尸体清理了。”

      江听疏感到有峰回路转之势,沉思片刻,眼见那些侍卫陆续出屋她狠下心来推开柜门,又因太过惊恐直接跌落地上,她深知没有喘息的余地,不顾腿脚的麻痛,起身朝门外逃去。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楼梯间居然没有人!她又惊又喜马上朝楼上一瘸一拐跑去,刚刚听那人说会去一楼,想来只能先往楼上躲避,可谁知三楼居然下来一波禁卫军,她本想调头躲去,可心里却又生一计。

      “大人,林统领来了吗?”江听疏拦住一禁卫军问到。

      那禁卫军一脸茫然,摇摇头说:“没有,姑娘找我们统领何事?”

      江听疏一愣,这些人不是来抓自己回府的吗?难道自己想错了?

      她看了看一楼,并未瞧见那什么“沈大人”,于是她转头对着禁卫军笑着说:“哎呦大人跟你讲个事情啊,刚刚我看见有个人神色鬼祟...”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乱聊着,江听疏混在那群身材高大的禁卫军里顺利出了酒楼。

      出了楼她也没敢松懈,直到拐到另外一条道上后她才松了心神,直挺挺跪坐在雪地里。

      藏在雪中的石子硌的膝盖生疼,她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眼神空洞荒芜,脑海里不断翻涌刚刚那带血的画面。

      江听疏不知自己跪坐了多久,劫后余生的欣喜伴着无法抑制的手抖,她支撑多次都站不起来。

      直到采莲焦急的声音传来,她才感到了活气。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采莲心疼的扶起江听疏,慢慢地说,“小姐别慌啊,那些禁军不是老爷派来的,奴婢方才打听过了,是各地入宫觐见的官员来了,禁卫军受命来保护他们的。”

      “原来如此,”江听疏松了口气,缓了缓神道,“今夜我们来醉花楼的事情不可声张,明白了吗?”

      采莲点点头说:“奴婢定守口如瓶,那小姐咱们眼下去哪啊?”

      “回府吧。”江听疏有气无力道。

      .

      江听疏没敢走大道,一路绕行回了江府,只见江府牌匾上居然挂了红绸,门口新换了青松,远远就能听见府里的奏乐声,路过的百姓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这曾氏生辰可真够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府出了多大喜事呢。”江听疏淡淡的扫视着,随后伸手扯掉了一段红绸,扔在了门口。

      江府下人们都在准备着菜肴,因此无人在意江听疏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席间,江玉满是第一个发现的。

      今个是自己母亲的好日子,那江听疏居然敢离府怠慢,她早就不爽,眼见江听疏魂不守舍的样子,自觉应该是被江隐教训了。

      “哟!姐姐不是说死都不来吗?怎么还是来了啊?”江玉满站了起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故意扶手摸了摸头上新打的金簪。

      江听疏路上想了想,怕是得营造自己今晚一直在府的假象,便无心跟自己这个庶妹斗嘴,绕过她径直走到席前对座上的江隐鞠了一躬道:“父亲好,女儿贪睡来晚了。”

      “你!”江玉满看自己就这样被无视,气的说不出话来。

      江隐没想到江听疏会来,心里一喜,赶紧招招手说:“无妨,来了就行,快找个地方坐下吧。”

      “贪睡?”江玉满不甘心的上前追问,“姐姐鞋袜衣裙全湿了,肯定是出府玩了一圈,现在才想起母亲生日,毫无孝道可言!”

      曾茹轻咳几声,笑着说:“满儿别胡言乱语,疏儿可是你姐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以后虽然你也归于大房身份,说话可要谨慎些。”

      “是啊,”江听疏好笑一声道,“不过我的母亲是樊诗安,皇帝的亲妹妹,先朝的大公主殿下,生辰在每年的正月十三!令妹说的母亲生辰我实在不懂,不过毕竟嫡庶有别,以后妹妹归了大房也请谨记自己的身份!江家嫡女必是樊家人。”

      江隐眉头一紧,摇摇头还是没再说话,拿起酒杯当做没听见的样子。

      曾茹气的心口一疼,本来她想着既然自己现在是江家主母了,那自己的孩子也应该算是嫡出,想着今天日子好所幸跟江父提这一遭,没想到被江听疏一番话说的不知从可下口。

      江玉满一听马上急了,她一直痛恨自己庶出的身份,京城之中的小姐聚会,皇城里的宴席,因为自己的身份一直被排挤在外,那些帅气的公子哥心思一个个都扑在江听疏身上,还不是因为她是嫡出而已!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江玉满今天跟曾茹都商量好了,一定要拿到嫡出身份,“我母亲现在是江家主母,什么嫡庶有别?主母的孩子就是嫡出!”

      只听啪的一声,江玉满被一巴掌打蒙了,她愣在原地没想到江听疏居然会打自己!

      府里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曾茹的大儿子江持马上护了过来,因为眼下江持也是怀有心思的。

      按理说他是江府最大的长子,可惜自己的母亲却只能居于庶出,江父大小事都不曾交给自己操办,毫无长子的威信可言。平日里他对江听疏还是很客气的,得了什么上好的玩意都第一个给她送去,虽然自己的亲妹妹玉满很看不惯她,可江持并不想得罪这位嫡妹。

      今日在屋里商量的时候,他听闻自己有可能变成嫡出身份心中甚是高兴,想着终于熬出头了。

      眼下到了抉择时候,亲血脉是为重要,自己的利益更为重要。

      江持怒声道:“听疏妹妹!你这是何意?满儿又没说错。”

      江听疏看着眼前往日一向偏袒自己的哥哥居然也有这一面,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是,毕竟哥哥是曾家人。”

      江听疏懒得与他们纠缠,再次走向席间,对着江隐一字一句道:“父亲,女儿敢问这江家立家时候的主母可是樊氏?”

      江隐想躲着后宅纷乱怕是躲不了了,他放下酒盏道:“当然。”

      “我母亲跟曾氏一同入府,我母亲是正妻,地位尊贵,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正门进江府,而曾氏是直接从侧门入府,如今父亲要想扶持他们一家为嫡,那曾氏的礼仪必须重新操办,不然女儿不认!”江听疏不卑不亢道。

      曾茹一听,又急又气,表面上是为自己争取礼仪,可实际上确是打自己的脸,本来扶二房为正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别提什么八抬大轿之礼了。

      江隐听后咳嗽几声,他确实有扶持之意,不过只是为了能让江家有个嫡长子罢了,那樊氏只留下江听疏一个女儿,日后没有嫡出男子继承家业可谓棘手。

      “哎呀,疏儿说什么呢?嫡庶有别这话伤咱们自家人的心,为父发誓江家只有你一个嫡女,你也答应为父以后别把嫡庶二字挂在嘴边。”

      江听疏点点头,随后转身朝满持二人看去,微微挑眉道:“满儿妹妹听清了?”

      江玉满见自己的身份没有转圜余地,哭闹了起来,喊着什么不公平直接坐到了地上,江听疏撇了她一眼,奚落道:“倒是不装了呢。”

      她退出席间,今晚本就发生太多事情,眼下再也没了心情用席,直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曾茹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江府众人都难得的保持沉默,直到一江府门卫匆匆赶来,他跪在江隐面前道:“老爷,门外来了些镇北军说查人,问府里的小姐可都在?”

      “镇北军?”江隐一愣,“镇北军怎么会出动?”

      “不知道,那带队的就说查人而已,小的刚刚说了府邸人马都在,他们说要进府查探才肯罢休。”

      “哎呦这都什么事情啊,快带我去见见那带队的。”江隐大冬天的额间居然出了薄汗,示意曾茹主持大局,自己朝府外走去。

      “哥哥,镇北军是什么啊?”江玉满小声的问道。

      江持叹了口气说:“近日还京的某位大人的亲军,听闻收复了北疆失地,咱们可惹不起。”

      江玉满却不屑的撇嘴道:“京城还有我们惹不起的?”

      江持见自家妹妹不哭后又是那副欠揍的模样,没声好气道:“当然!公主去世后我们江家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朝中新贵越来越多,你以后出府别乱招惹。”

      “公主公主,我们的母亲只是身份差了点,我可不认那死去的嫡母!”

      江持一听气急了,捂住玉满的嘴,训斥道:“以后这种话不能说!”

      府里曾氏一家吵吵闹闹的,府外也没好到哪去,镇北军说最近在缉拿一个要犯,那要犯专门扮做大家闺秀到处行骗,今晚露了马脚,京城中的各家显贵都得接受巡查。

      江隐在朝中身居高位,没听说过此事,他自是不太情愿自己的府邸被搜查,沉声道:“大人所行之事可有皇帝诏令?”

      领头却一笑道:“既然刚刚门卫都说了江家小姐都在府中,小的自然相信,那就不打扰江家宴席了。”

      江隐望着又匆匆离去的镇北军队,心里颇感奇怪,传闻那位收复北疆的大人性情乖张,大半夜的没有皇帝诏令还敢到处搜家真是胆大,以后江家还是不要跟此人扯上关系为好。

      江府门关了,雪又大了几分,一切仿佛归于平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他杀人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