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以寄

3、三

　　“林……”

　　“小心！”

　　她来不及惊呼，林瑾思又极快速的松开她，打断她的话，握着她的手腕，迅速朝马车后躲过去。

　　嗖！

　　又一支羽箭划破长空，刺入马车木壁，乔窈惊吓之余，先着急着去看林瑾思的胳膊。

　　衣锦柔软的料子已被利箭撕开，露出一道深深的可怖的血痕……

　　乔窈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伸手想要去触碰，被林瑾思拦下。

　　他朝她笑了笑，抬手抹去她眼里的湿润，安慰说：“我没事，窈窈，别担心。”

　　乔窈咬着唇，硬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使劲点点头，可内心仍是自责不已。

　　林瑾思才救了她，此时又为她受了伤……

　　若是她能警惕些，就不会如此了……

　　都怪她……

　　远处弓箭手占不到便宜，又有五六名黑衣打手拿着武器，朝马车边摸了过来。

　　林安也已提了刀赶过来，看到林瑾思的伤，惊愕一瞬，又很快平静下思绪，道：“他们攻过来了，王爷，你们千万躲好了。”

　　林安将他们护在身后，叮嘱过后，转身，仍是止不住疑惑。

　　王爷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会武功，也绝对能在护住姑娘的情况下不让自己受伤，只要稍稍演一演就好了，怎么还是让自己伤着了？

　　难道是这次的对手实力不容小觑？竟有能耐伤到王爷？

　　看来定是如此了，他不能轻敌。

　　这么想着，林安警惕的提刀朝一众杀手冲了过去。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只有林安的心仍不能平静。

　　这……也不厉害啊？怎么伤到王爷的？难道是远处先逃掉的那批弓箭手厉害？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他说服自己，又连忙来到马车边，查看两人的情况。

　　看了一眼，他识相的只回禀了句“那群杀手已都退下了”，便默默去到一旁喂马。

　　乔窈扶着林瑾思回到马车上，看他取出包袱，熟练的撒上药开始包扎，她坐在一旁仍是不安心。

　　“对不起……”她垂下头小声说。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从前应也是没遇到过这种事的，于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关于这类事情的解决法子，甚至看到他受伤第一反应也是自责和哭泣，完全没想到上药这回事，就更别提会包扎什么的。

　　于是内心更过意不去，害他受伤，还连这样的小事，都帮不到他。

　　“只是道歉？”头顶传来林瑾思轻缓的笑声。

　　乔窈抬头望向他，神情茫然，她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用，能做些什么。

　　林瑾思不禁叹了口气，有些难过：“要你唤一句我的名字，可真难。”他故意提醒道。

　　乔窈愣了下，反应过来。

　　明明受了伤，他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她垂下头，磨蹭了一阵子，还是咬着唇小声唤了句：“瑾……瑾哥哥……”

　　担心别的称呼太生疏，毕竟林瑾思说不喜生疏。可不知这样唤，是否冒犯？毕竟，林瑾思是王爷，她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可她心中竟悄悄有些期许，是否，这样的称呼，是他想听到的？是否，她可以这样唤他？

　　于是，她抬起眼眸小心地望他，因着担忧，眼里那层雾色久散不去，水盈盈的映着炭火的红光，灼成氤氲。

　　美人含泪，最惹情动。

　　林瑾思的表情果然有了些许不自然，他错开视线，不看她后，才开口，语气似是轻松：“从未有人如此唤我，听着新鲜。”

　　停顿片刻，林瑾思又转头朝她挑眉，笑着问：“窈窈可是见了别人，也会如此唤？”

　　“不……不会……”乔窈立刻慌张否认。

　　还好林瑾思只说到这里，没再继续下去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没说喜欢，也没责怪，只是一句新鲜。

　　新鲜。

　　这个词，她不懂。

　　但这一句属实亲昵，他没直白应，更是惹她羞耻不已，令她的心脏紧张跳动着，又一次的不知所措，她感觉脸颊又有些烫，又快要烧起来了。

　　不能再想了！

　　她连忙转着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话题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有人想要我的命。”

　　林瑾思也正想着转移话题，很顺畅的接了乔窈的话。

　　他说的平淡，乔窈却不能听的平淡。

　　她瞬时震惊起来，是为这件事，也是为林瑾思的态度。

　　林瑾思笑了笑，解释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可能得手，我早已习惯了。只是今日吓着你了，窈窈，抱歉。”

　　“没，没有的！”见他自责，乔窈连忙摇头。

　　林瑾思仍是叹着气说：“窈窈，恐怕我们此去宁州后，还会再遇到这样的事。”

　　“我，我不怕这些！既然不可能得手，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要是多来几次，说，说不定我就习惯了，就，就一点都不怕了！所以，没关系的！”乔窈握紧拳，给着自己勇气。

　　林瑾思笑着听着。

　　她语气里的慌张早已暴露无遗，实在是可爱。

　　说至情急，乔窈又不免难过起来，“只是都怪我，害你受伤……”

　　“那你，再唤我一句？”林瑾思想了想，说。

　　乔窈有些意外，但还是听话的唤了句：“瑾哥哥……”

　　这一次，林瑾思似乎明显的表现出了满意，抬手拍拍她脑袋，笑着说：“窈窈若是日日这样唤我，我便绝生不出任何责怪窈窈的心思了。”

　　“你……”乔窈又紧张起来，垂着头，说不出下文了，可内心却欢喜不已，极小声极小声的应了句，“好。”

　　这声音，近乎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再低头，灼热也藏不住了，她感觉自己紧张地已快要冒气了。

　　可林瑾思只是拍拍她，很快就收了手。

　　重量离开的那一瞬，心中竟突然空了下，有些失落。

　　为什么？

　　她搞不懂自己的情绪，可不敢抬头去看林瑾思。

　　也只是片刻失落，脑袋忍不住再稍稍回想起刚刚的事，她又情不自禁地快要冒气了……

　　相较之下，此时的林瑾思冷静异常。

　　他已空开了距离，也不再看乔窈。

　　不得不说，乔窈生得很美，颦蹙嗔笑，皆是动人。

　　他若只是个闲散王爷，自是毫无顾忌，无需试探。

　　但他不是，便只能试探。

　　玩弄人心，他从来熟擅，这也是他能活至今日的原因。

　　所以，他十分清楚。

　　有些事，最忌轻举妄动，最需点到为止。

　　而现在，乔窈对他的情，他已然十分清楚，无需再多余试探。接下来，便是要让这份情，发挥作用。

　　·

　　虽然经历了场意外，但确如林瑾思所说，他们在傍晚前就赶到了宁州。

　　经过城门安检，马车稍稍停了下，林瑾思将包袱中的折子递出去，很快便放了行。

　　乔窈一路无聊，好奇心很盛，便盯着那折子多看了一眼，林瑾思捕捉到视线，已直接将折子递了过来。

　　是他的官凭路引。

　　上书：锦安王，林瑾思。

　　昨日林瑾思自我介绍，未告诉过她是哪三个字，便离开了，后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接问又显得刻意，眼下，倒是让她明晓这三个字，能熟记在心了。

　　名字也是如此温润啊，就像他人一样。

　　“窈窈识字？”

　　她正胡思乱想着，林瑾思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嗯。”她点点头。

　　这上面全是文字，若是看不懂，看着会觉得枯燥，或是起码会问上几句，但她都没有，便说明是看得懂的。

　　这年头，女子识字其实是个稀奇事，尤其是她这样身份低微的农家女，所以她明白林瑾思这一问的原因，她虽不记得，但确实识字。

　　“但我不记得了。”她又补充了句。

　　“日后定会慢慢想起的。”林瑾思安慰说。

　　乔窈又点头。

　　马车行至一家生意兴旺的店前停下，林安却没唤他们，也没接着走。

　　林瑾思问了句：“怎么了？”

　　“王爷，好像……到了。”林安犹豫着说。

　　林瑾思蹙了下眉，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下来。

　　林安表情也有些僵硬，不因其他，只因这家店，怎么看都像是男女消遣之地！

　　他连忙先撇清关系，又怕被乔窈听到，压低声音小声解释：“王爷，入城时，知州蔡大人吩咐卫士说，他在此处宴请您，为您接风洗尘，小的这可全是按着蔡大人的交代带的路。”

　　“知州大人倒是寻了个好去处。”林瑾思说的咬牙切齿，却也刻意压了压声音，不欲让乔窈听到。

　　林安朝车内望了一眼，问：“王爷，蔡大人如此安排，且不说您的声誉，这，这姑娘要怎么办？要不，小的先去问问蔡大人安排的住处，先送姑娘……”

　　林瑾思按了下他的手臂，打断接下来的话。

　　他冷哼一声，将车帘彻底掀开，回过头，看向乔窈，却又换了温柔的笑意：“窈窈，我们到了，下车吧。”

　　“嗯！”

　　乔窈见他们说悄悄话，便安静坐着候着，无聊的干等了一小会儿，终于听到林瑾思叫她，立刻答应了句，朝车前挪步，可抬头，她又看见了林安那一副震惊的表情。

　　乔窈不知所以，很是疑惑，但林瑾思已唤她了，不能让瑾哥哥多等。

　　她虽怀着疑惑，也立刻下了车。

　　另一头，林安绷不住了。

　　这地方可是……

　　王爷怎么还把姑娘叫出来了！王爷这是要干什么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