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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过去与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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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北的母亲死于两年前的一场意外。
当时局里碰到一起悬案,警方锁定了两名嫌疑人,却一直无法判定致命原因出于哪一方,根据法医的鉴定和好几轮的审问才终于排除了其中一人。
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买凶杀人案,局里便让纪北担任了那起案子的画像师。
他从嫌疑犯口中得出买凶者的面貌后跟着程队一起调查,却没料到这个案子背后牵连到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无法连根拔起。
处于暗处的凶手很狡猾,在得知警方的动向后一直在背地里调查,给他们设了一个局,当纪北意识到真正的凶手早就在之前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已经迟了,那天晚上他们正在追捕“逃犯”的路上,凶手已经派人前往了纪北的家里。
他丝毫不顾程队的命令,拼了命地抓过方向盘往回打,拽着程家辉一路飙到家里,一推开门就听到一声碰撞和玻璃破碎的声音,暗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纪北没来得及多看母亲一眼,在余光捕捉到那个刚砸碎玻璃窗准备逃走的身影时就冲了上去。
胳膊就是在搏击中被划伤的,纪北根本无暇顾及疼痛,只知道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那人的脸上,甚至忘记了真正的凶手还在外逃窜。
最后唤回纪北意识的还是一声清脆的手铐声,程家辉用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给已经被揍到昏迷的人铐上手铐,又把纪北给拖到了救护车的床上。
“你妈妈肯定更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程队让医护人员给纪北打了小剂量的麻醉,“先好好睡一觉吧。”
后来警方根据纪北提供的画像抓捕到了凶手,纪北却振作不起来。
“那是我的责任,”他再次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声音还是有些哽咽,“这份工作太危险了,我没办法保护好身边的人,我也没办法再经历一次类似的事情,我不敢赌。”
“所以你选择了离职,”钟言的声音有些沉重。
“嗯,”纪北吸了吸鼻子,“但是我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助警方更高效地侦破案件,所以上次局长找我,我没有拒绝。”
他说着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可能这就是本能吧,我没办法放弃自己所坚守的事业,也不想因为自己再让别人担心、让身边的人受伤。”
“我找不到这两者的平衡点,”纪北举起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圈,“好像稍微偏离一点,所有的一切都会崩塌。”
“那现在呢?”钟言握住了纪北停在空中的那只手,用力地扣住,“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和我爸谈过了,”纪北摩挲了一下钟言的掌心,“他已经同意……也不算同意吧,反正之后我该怎么走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估计不会再管了。”
钟言有些诧异,“所以你打算……”
“我打算找个机会回去,”纪北顿了一下,再次抬眼看向钟言时放低了声音,“但是现在我怕你会受到影响。”
“合着你在我面前拧巴半天是因为这个,”钟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开了纪北的手,抱起胸一本正经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你能不能试着少操点心,至少在我这里不用,我可不会整天担心你。”
“你就这么信任我啊?”纪北没忍住笑了起来,“还是说你真的那么无情?”
“不是信任,”钟言撇了撇嘴,“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对自己负责就行,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好的成年人,”纪北笑着重复了一遍钟言刚才的说词,“那成年人能不能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钟言一下子没跟上纪北的思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我喜欢你的问题,”纪北的酒劲早就消了下去,再次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感到有些羞耻,他只能伸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企图用酒杯挡住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我、我……”这下结巴的轮到了钟言,他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有些自暴自弃地回道,“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
纪北不理解钟言指的是哪一句,“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钟言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我对你的事情,也有所谓。”
“这算什么啊,”纪北举着酒杯笑得有些抽抽,“从你嘴里听到句好话真难。”
“矫情,”钟言瞪了他一眼,伸手夺过纪北手里的酒杯一口气喝完了里面的酒,企图用冰凉的液体浇灭心里的火,“你想听的话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说,你别想了。”
“啊,好伤心,”纪北捂着胸口仰着头往后倒去,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劝你见好就收啊,”钟言又气又恼地按着纪北的肩膀把人掰了回来,却一不小心因为用力过猛使两人的额头撞在了一起。
“哎,你小心点,”纪北一把扶住钟言的胳膊,手里的力度稍稍加大了些许,将人固定在原地,他轻笑着凑近,侧过脸蹭了蹭钟言的鼻尖,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纪北浅浅地吻了一下钟言的嘴角,又很快地离开,伸手抱紧了身前的人,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钟言。”
“嗯?”
“抱一会儿,”纪北将脸往钟言的颈窝里埋了进去,“今晚就睡这儿吧。”
钟言低下头,有些迟钝地将手环上纪北的后背,“好。”
感受着彼此逐渐平缓的呼吸,纪北的心终于落地,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海上漂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浪袭来,将他原有的生活击碎,但他现在仿佛找到了一个锚点,随时可以靠岸。
他们抱了很久才去收拾饭桌上的碗筷,折腾完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钟言盯着自己以前睡过的床感到一阵压抑。
房间和他记忆中的布局一样,虽然之前住过好几个租客,却没有过多的改变,甚至他还能在书桌上找到之前削铅笔留下的刀痕,他想到小时候划破手指也没有人搭理的日子,顿时有点想逃。
钟言垂头丧气地抱着换洗衣物敲开了纪北房间的门,“我能和你换个房间吗?”
“为什么?”纪北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你房间怎么了吗?”
“没怎么,”钟言咽了下口水,指甲在门框上抠了抠,“我就是不想住那里。”
“你先进来吧,”纪北快速地漱了下口,将杯子放回原位,“还没洗澡吧?你先洗,洗完再说。”
“好。”
钟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纪北已经躺在了床上,手里拿着的就是那本还没来得及去还的《存在与时间》,钟言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你还在看啊?”
“虽然看得我脑壳疼,但还是想努力读懂一点,”纪北笑着坐了起身,“你那个房间怎么了?我看你的行李什么的都放在那里,就先住到这间了。”
“那间是我以前住的房间,”钟言郁闷地坐到了床边,“但我不想住那里,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在那里待着就浑身不舒服。”
“那我这间呢?”纪北好奇地问道。
“是我爸妈以前住的,”钟言吐出一口气,“这边多宽敞啊,阳光也好,比我那边舒服多了。”
“那我跟你换换?”纪北作势抱着被子就要起身,“反正我东西也才搬了一部分,现在换也方便。”
“不用,”钟言皱了下眉头,按住了纪北的手,“这床那么大,又不是不能睡两个人。”
“啊?”纪北愣住了,“你和我睡啊?”
钟言毫不介意地跨过纪北,躺到床的另一边,伸手扯过被子,“不行吗?”
纪北一时有些失语,他这才体会到钟言之前说的“零和一百”是什么意思——刚接触时钟言对任何接触都抱有抵触心理,放下防线之后对近距离的接触却几乎全盘接受,实在是极端。
“你好歹把头发吹了再躺下吧,”纪北无奈地揉了揉钟言半湿的头发,“小心感冒。”
“哦,”钟言这才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往放着吹风机的床头挪去。
“你就坐这儿吧,我帮你,”纪北取过吹风机打开,在机器嗡鸣声中开口,“钟言,你小时候在这里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还……还行吧,”钟言的声音有些模糊,“但确实算不上多开心,主要是我爸妈不管我。”
“不管你不是好事吗?”纪北问道。
“不、不是你说的那种管,”钟言停顿了一下,“他们两个只管成绩,我考得好就什么都不问,他们从来不关心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每次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我想讲两句话,我爸都不让我说,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样啊……”纪北叹了一声,“还真是放养。”
“就是放养,”钟言苦笑着摇头,支起了左腿,指了指自己的膝盖,“我小时候有次膝盖抵着窗户沿站着,一不小心没撑稳摔了下去,这块皮直接从下往上掀开,血肉模糊的,还是当时的保姆把我送去的医院,我爸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感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的膝盖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纪北关掉了吹风机,手指在柔软的发丝中拨弄了一番,俯下身去碰了碰钟言的膝盖,“没留下什么毛病吧?”
“磕磕碰碰而已,”钟言晃了晃腿,“没什么大不了。”
钟言无所谓的态度弄得纪北有些担忧,“你滑滑板小心点。”
“我知道,我又不做什么高难度动作。”
“还有别的吗?”
“什么?”
“身上的伤。”
“没有,”钟言转过头盯着纪北胳膊上已经有些结痂的伤,“不过你胳膊该换药了吧。”
“啊,忘了,”纪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已经没怎么痛了,就没想起来这事。”
“就你这记性,平时到底换不换啊,”钟言没好气地站起身去找药箱,走出门的时候听见纪北在他身后说:
“换啊,之前程队给我换纱布,但是他下手可重了,没你温柔。”
温柔。钟言可从来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一下子有些头皮发麻,提着医药箱就往纪北旁边一丢,“怎么,嫌我对你太客气了是不是?”
“哎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纪北看着钟言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觉得好笑,抬起头看着他,“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得了吧你,”钟言瞥了纪北一眼,伸手找出了碘酒棉球,“胳膊。”
纪北闻声伸出胳膊让钟言给自己上药,“肉刚长好,表皮还在愈合中,虽然结痂了,但估计还要等半个月才能完全好,不过现在已经不痛了,再过几天应该可以碰水了。”
“你还是小心点,”钟言的指腹轻轻按了按伤口边缘,“消是消炎了,你这半个月还是先别喝酒了。”
“嗯。”纪北看着钟言捏着自己胳膊往上贴纱布,有些克制不住嘴角向上勾起的弧度,“哎钟言。”
“干嘛?”钟言被纪北盯得有些发怵。
“我就喜欢你这股别扭劲儿,”纪北看到钟言板着的脸笑得更开心了,“明明很会关心人啊。”
钟言挪开了脸,侧过头把箱子合上,“你快闭嘴吧。”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纪北见状凑过去戳了戳钟言的脸,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耳朵都红了。”
“纪北,你他妈别得寸进尺了,”钟言猛地转过头捉住纪北捣乱的手,把他按到了床上,想都没想就低下头堵住了纪北的嘴,气恼地在那双温润的唇上咬了一口,又很快被纪北捧着脸吻了回来。
这个吻和之前那个带着酒气的吻又不太一样,多了分讨好和安抚的意味,清醒之中还添了些分寸感,这让钟言感到窝火。
他径直撬开了纪北的唇舌,带着些狠劲加深了这个吻,这才得来些不再温吞的回应,最后气喘吁吁地分开时,纪北已然翻过身把他压在了床上。
“都说让你闭嘴了,”钟言窘迫地别过脸,狠话都显得格外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