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江闻涧与心上人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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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晓，厚重的白云在天空中挨挨挤挤。水边的芦苇荡里时不时钻出来一只野鸭子，亚麻色、褐色的羽毛漂浮在水面上，又被水波推远。
田垄边绿草如茵，其间夹杂着几点小白花、小紫花。
江闻涧换了一身短打，早早扛了锄头出门。今天他要把地里该做的活都做完，要不然他明天去了县城，就要三天后再回来了。
就是没想到路过祝家门前时，恰好祝如意开了门出来扫地。
“意哥儿，早。”江闻涧停下来与他叙话，“祝大夫可回来了？”
“爷爷昨天回来得迟，还没起。江秀才有事？”祝如意把小桶里的水用手撩起洒在地上，晶莹的水珠从他纤细白嫩的指尖滴下，格外好看，就像是鲛人流珠。
江闻涧只是想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搬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祝如意见他沉默，便主动挑起了话题：“江秀才这么早就去地里？”
“嗯。”江闻涧想缓解一下气氛，便开了个玩笑，“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祝如意果然是被逗笑了，他眉眼弯弯，格外好看，装作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是因为草盛豆苗稀啊！”
“我娘会杀了我的。”
两人笑过后倒是放开了些。
江闻涧抿了抿唇，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们什么时候搬走？要搬去哪？我在县里也有几个朋友……”
祝如意垂眸不敢与他对视，却也好好答复了他：“秋闱过后再搬，还要小半年呢。就现在白氏医馆那地方，他们家长子这一回若是中举，就准备举家搬迁去京城，没中也要回乡成亲。爷爷准备开医馆，要提前写信联系大夫来坐诊，还要联系商队购买药材。”
“既然还有半年，那我让秋水来陪你解解闷？”江闻涧一听还有半年才搬走，顿时有些激动。
祝如意笑着拒了：“我接下来忙着呢。爷爷说接下来去看诊都带着我，医馆的双儿科以后要让我坐诊。”
“那以后我得叫你小祝大夫了。”江闻涧调笑道。
“那我等着叫你江举人？还是说你更喜欢江老爷？”祝如意不甘示弱。
举人才是正式踏入了仕途，能够被尊称一声“老爷”。
江闻涧笑道：“你可以叫我名字。”
祝如意瞥他一眼，不出声了。
“我都喊你名字喊那么多回了，你不叫回来，这不是亏了？”江闻涧不死心，祝如意不想理他了，他还要在人家面前晃悠。仗着时辰早，周围没人会看见，格外不要脸。
“你爱叫就叫。”祝如意转过身，又撩了两把水洒在地上。
江闻涧见他就是不肯，只好转了话题：“初十那天你有时间吗？”
“你要干什么？”祝如意抬眸扫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秋水心情不好，我准备带她去县里逛一逛，但我明日要去书院，初十才回来。”江闻涧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你若是初十有时间，午后就带她一起去书院，想玩什么我请客。”
祝如意似是沉思，并不作答。
江闻涧又道：“你可以带上你弟弟一起。我主要是担心秋水一个人乘船不安全，她原先还可以和佳哥儿一起去，但现在你也知道，他俩不肯好了，她又还没交到新朋友。而且她想和你玩。”
“行吧。我应下了。”祝如意无奈一笑，“她不是想学糕点，我有时间的时候，她可以过来。”
这对江闻涧来说就是意外之喜了。他连忙作揖讨好：“意哥儿真是人美心善。”
此时院内传来祝如愿的喊声：“哥，喝药了。”
祝如意回了他一句“知道”，转头却凑到了江闻涧的身边，轻哼一声，低声道：“你也……不安好心。”
江闻涧察觉到他的凑近，连呼吸都显得紧张，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当即愣住了。等祝如意关上院门回去了，才回过神来。顿时便有些委屈。
“我……分明是真心……对！我就是！我要走合法途径的！”江闻涧扛着锄头，气势汹汹前往菜地锄草。
一门之隔，祝如意捧着药碗，心情不错。
他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爱慕与欲念的区别。
而且……想起书生郎炙热的怀抱和坚定的维护，祝如意看着黑褐色的药液扬起一抹笑容，他不是没有动心。
但可惜前路未知，他也不想拖累别人。
就……随缘吧……
江闻涧也心情颇佳，看那一畦春韭都觉得绿得可爱。
可突然他想起了昨天和裴宣的约定。
既然祝如意半年后才搬走，到时候江父的腿肯定好了，他也就能回书院读书长住了，那他还写话本做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做么！
明天去和裴宣说他反悔了怕不是要友尽！
江闻涧的心情突然就不是那么好了，他有些郁闷自己的一时冲动。
锄草、撒菜籽、加固爬架……
他还顺便去水田那边逛了一圈。
可还是郁闷。
直到午饭后他坐在书桌前，才总算是说服了自己。自己的错误自己承担，虽然占用了休息的时间，但可以赚钱，这是一件好事。
他反思，他经常冲动之下坑了自己。无论是这次一时心急给自己揽活干还是那次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救发烧昏迷的祝如意气得他娘和祝大夫差点揍他……
等等。
江闻涧研墨的动作都僵住了，他的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按理来说，祝大夫不是应该上他家商量让他对意哥儿负责的事情吗？他为什么第一时间跑去了县城买房子准备搬家？
他隐约觉得可能祝大夫并不想把祝如意嫁给他。
所以……在夫郎已经很难追的情况下，他连娘家人都没能讨好？
江闻涧只觉得眼前一黑，前途无亮。
江闻涧拿起笔，委委屈屈地写下了一个穷书生追求富家双儿却被岳父棒打鸳鸯，便努力科举直到金榜题名才抱得美人归的故事，情意融入墨滴，一个下午便一气呵成。
第二日他回到书院，裴宣拿到书稿自然是兴高采烈。
“老江，你真的太够义气了！这么快就写好了！”裴宣翻着书稿，“就是薄了点。”
此时一张有几分干瘦的面庞挤到了裴宣和江闻涧之间。
此人即是他们的好友唐怀璋。
唐怀璋的皮肤有些黑，身形整体偏瘦，倒是气质温和，看着就很好欺负。但他可不像外表那样羸弱，从小干农活长大的孩子，手上的力气可不小。他好奇地凑了过来：“先生不是不让你写吗？”
“我这回写了个考状元的故事。”
黎昕向来板正，连长相也严肃，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他闻言也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等会儿我也看看。”
他对话本一向没兴趣，但好友写的，他还是愿意支持的。
裴宣飞快浏览了几行，乐得眉开眼笑：“肯定好卖，午饭我请了。”
“裴公子大气！”江闻涧还准备拿出写谷雨的那首小诗给他们炫耀炫耀自己有猫了。
可李昭鹤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先生在廊下了。”
他哪怕坐着也比所有人都要高，一向是替他们通风报信的岗哨。
课室里瞬间便安静了。
陈先生撩起挡门的竹帘，先是环视一圈，接着就是一句：“收声得挺及时，慢了两步，又没逮到。”
他瞪了李昭鹤一眼，显然知道是谁报的信。
后门进来一个身形娇小的双儿，轻手轻脚地坐在李昭鹤身边。
这是陈先生的独子，名叫陈亦文。陈先生发妻去世后，他便带着孩子住到了书院里，平日里他授课也是把孩子带在身边，放在课室最后一排，一同教导。
陈亦文心许李昭鹤，李昭鹤却仿佛是根木头，根本不搭理他，也就在养兔子的问题上他俩能说上几句话。
陈先生则不太喜欢李昭鹤。
李昭鹤是三年前到柏县来的，一来就已经是武举人了。县里有不少武馆想请他去做教席，他却说还要再往上考，他文试不行，便来了清平书院借读。
陈先生想给自家双儿找个知根知底的，但陈亦文却死心眼地看上了李昭鹤这个来历不明的。更别说李昭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闷葫芦一个，陈先生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双儿他当人家不存在。
陈亦文相貌突出，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书院上下有不少人都极为欣赏他。偏偏李昭鹤就是不动心。甚至不能说不动心，而是该说铁石心肠。因此，书院中也有不少人不喜欢李昭鹤。
陈亦文随身带着一个小藤筐，一打开，一只娇小的白兔子伏在框底啃着茅草。
他把藤筐放在他和李昭鹤之间，才接着拿出纸笔来。
江闻涧作为李昭鹤的好友兼他们的前桌，他与大众持相反意见。他认为李昭鹤和陈亦文之间绝对有问题，李昭鹤必定对陈亦文有情！
证据就是那只白兔。
若是没有情谊，谁会和对方共同养宠物啊？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江闻涧纳闷的是其他人都没往这方向想过。
直到午休放课，后桌都安安静静。江闻涧也没心力去关注他们，缺了好几天的课，虽然有唐怀璋的笔记帮助，但他还是勉强才能跟得上课程。
先生前脚刚出课室，后脚裴宣就把书一收：“走！”
“裴公子，去哪吃啊？”江闻涧伸了个懒腰，坐一上午坐得骨头都锈了，他竟然有点怀念边劈柴边背书的生活。
“书院门口那家客再来出了新菜，一起去试试？”裴宣说起吃的那是头头是道。
其他三人都没意见。
倒是出门的时候被门卫拦下了。
“刚刚驿站送了信来，这封是李老爷的。”
李昭鹤去拿信花了点时间。
剩下四人在门口等着。
“老裴说你有心上人了。”唐怀璋手肘捅了一下江闻涧，“啥时候请酒啊？”
江闻涧翻了白眼：“你们信他？”
“不信。”黎昕按住想要说话的裴宣，“这不是等着你宣布呢。”
江闻涧拿乔不说，看着两人满脸好奇，咳了一声：“确实有了。”
裴宣立即跳起来：“看吧！我都发誓了！”
“闭嘴。你的情报就准了这一次。”黎昕又要去捂他的嘴。
江闻涧挑眉：“准了一半吧。摆酒还遥遥无期呢。”
两人面露了然之色，懂了。
裴宣挣开黎昕，指着江闻涧：“你都进人家家里喝茶了！”
“他感谢我而已。”
李昭鹤一边朝他们走来一边拆着信封。
突然他停住了，攥着信纸红了眼圈。
“子和？”江闻涧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惊慌。
李昭鹤收起信纸，看着他们四人，眼泪滚落：“我爹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十章、江闻涧与心上人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