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复]恋爱脑食用观察报告》蠕虫三明治

3、第 3 章

　　斑目狮音是你的表哥。
　　你的母亲和他的母亲是一对亲姐妹。
　　在你的记忆里，她们俩的关系说不上好。这对姐妹出生于青森一个世代经营小旅馆的家庭，二人很早就开始给家里打下手。你的小姨，也就是斑目狮音的母亲，十六岁因忍受不了一眼望得到底的未来，带着背包和几千块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家里只有两个女儿，你的母亲也就不得不成为那个继承家业的人，她在毕业以后很快招赘结婚，从上一辈手里接过小旅馆的全部工作，又过了几年，有了你。
　　你记事起，母亲已经和小姨恢复了联络。
　　一向温和的母亲偶尔会在接电话时不停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蹙紧眉头，神情严肃，很快，声音就越来越高，直到和电话对面的人对吼起来，然后不欢而散。
　　你的父亲会在喂完你后，走到沙发边安慰你挫败的母亲。她很完美地践行着自己对你的要求，从不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其她人。
　　很快，她又坐回餐桌边，问你在幼稚园有没有欺负别的小朋友。

　　六岁时，你第一次和你的小姨还有表哥见面。
　　小姨有一张和你母亲八分像的脸，但她姿态放松，穿着随意，背心短裤夹趾拖鞋，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背对着你的母亲听起来很是愤怒，面对着你的小姨却冲着门口的你微笑着招了招手。
　　你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然后被大人们放出去找你的表哥玩。

　　你最后是在旅馆后的水渠边找到斑目狮音的。
　　在你小姨的放养之下，斑目狮音那时候完全是一种人智未开的蠢样，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一头金发也乱蓬蓬的，蹲在水渠边抓癞蛤蟆。你走近时他警惕地抬头看你，很像机敏的流浪犬。
　　“狮音？”
　　“紫苑？”
　　你们确认过眼神，是和自己名字就差一个元音的可怜人。
　　你走到他身边，跟他说这是癞蛤蟆不是青蛙，抓了会中毒的。他懵懂地“哦”了一声，丢掉癞蛤蟆，抓住另一只癞蛤蟆，用力地捏了捏：“这个总是青蛙了吧。”
　　“……”你沉默了下，“不，这还是癞蛤蟆。”

　　你母亲和他母亲那天吵得很凶，凶到远在房子后面的你和斑目狮音都听得到她们摔东西互相指责的声音。
　　你和狮音对此的习以为常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一来二去，你这来自东京的蠢表哥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他知道很多在青森没有卖的新鲜玩意儿。
　　幸运的是，不管骂得有多凶，分开时摔门摔得有多重，从那以后的每年寒暑假，小姨还是会带着狮音回到青森。

　　狮音就这么做了你很多年的东京土特产代购。要不是人口拐卖违法，他开始当不良那年，你毫不怀疑会在自己家见到一个骑摩托穿特攻服的杀马特少年（尽管斑目狮音自己也是这副德行）做伴手礼。
　　你见证了斑目狮音对很多东西的从入门到放弃，比如数学、国文、英语……
　　你也在小姨的玩笑下试着给比自己高一年级的狮音补过课，但十分钟后，你也放弃了，你对他说：“走吧，咱们去水渠抓癞蛤蟆玩。”
　　你对表哥的家庭不太了解，问过为什么每年都只有小姨和他来，可能是脑子还没发育到对这事敏感，也可能是从出生起就习惯了老妈三个月一换男朋友的东京速度，斑目狮音对此没什么反应，丝毫不觉得自己可怜，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都如实转告给你。搞得你怪内疚的，于是又建议他一起去水渠搞点癞蛤蟆玩。
　　五年级，准确地说大概是四年级后半，斑目狮音开始吵着闹着要当不良。
　　他实在是人菜瘾大，不怎么管儿子的小姨都被他烦得不轻，揍他一顿说连老妈都打不过的小屁孩还去做不良。
　　但斑目狮音不在意，每天出门因为智商不高又爱挑衅被别的不良打，回到家又被他妈爱的铁拳伺候。
　　如此一年之后，再来你家过暑假的斑目狮音体质明显强了不少，被揍一顿也只需要睡个三十分钟就能恢复了。
　　再之后，有两年狮音都没来看你。
　　倒不是他不想，听小姨说是犯事被关进了少年院。
　　哦原来只是少年院啊，还以为是死了呢。你终于放下心来。

　　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收到了来自霍格沃茨的通知书。
　　因为那场大战，欧洲巫师损失不小，再加上这大战的频率实在不低，不给统一上保险就算了死亡率还这么高，不少本土人把巫师列为高危职业，于是校方不得不把招生范围扩展到亚洲。
　　你就是这场扩招的受益者。
　　斑目狮音也是。
　　当你在少年院以亲属身份探视表哥，跟他絮叨“我收到了魔法学校录取通知书妈妈却不想我去她担心我怕我一个人这么小去英国无依无靠没个照应”。
　　你被剃成光头的表哥眨眨眼睛。
　　“我陪你一起去不就得了。”他的回答依旧这么充满无知的无畏。
　　你噎了一下，想问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又不可能变成猫头鹰被你托运走（确实也不用，因为霍格沃茨新生的猫头鹰一般都在翻倒巷购置）。
　　斑目狮音拿过你手里的通知书，看了看，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文字：“没错，就是这玩意儿。我去年也收到一封，我在里面的朋友也都收到了，我们又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有一个懂的说上面写什么学校什么英国什么什么茨什么什么魔法。世界上哪有魔法啊？”显然，那个懂的也是半懂不懂罢了。
　　“我们还以为这年头电信诈骗都骗到少年院里来了，原来是真的。”他有点开心，大概是想到学会魔法可以用猫头鹰给少年院里空投物资（像猫头鹰空投信件给他们那样），憨憨地笑了，又重复了一遍他陪你去。
　　而刚才还在抱怨的你喉头一噎，一半是为自己刚才的炫耀原来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一群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也有而愤懑，一半是为霍格沃茨用猫头鹰给亚洲学生寄信的时候一定没考虑过日本不良少年看不懂英文这个致命因素而好笑。
　　该不会真的是诈骗吧。等斑目狮音兴奋地还给你录取信，又跟你约定了一遍后，你也没法不对去英国学魔法抱持怀疑的态度了。

　　好消息，魔法是真的。
　　坏消息，你表哥要和你一起上学也是真的。
　　得知狮音能跟你作伴后，你的母亲态度总算松动了（事实上，你其实不太懂，和表哥被同一家学校录取显然使这件事更不靠谱了）。
　　你替自己，还有去年错过入学的不良少年们致信霍格沃茨，告知她们因为一些原因，今年你们会一齐入学，望校方安排好接站工作，你们会准时抵达英国。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和表哥在站台碰上了他比魔法学校更像犯罪团伙的朋友们。
　　你警铃大作，以自己稀薄的魔法史预习知识感知到这群人一定是斯莱特林。
　　后来的分院仪式也证明了你的看法，彼时大战刚结束一年多，从日本来的新生们一戴一个斯莱特林，一戴一个斯莱特林。
　　霍格沃茨热闹的大厅渐渐冷却，校长的上嘴唇，不，下嘴唇也要不见了。
　　你在他们之后戴上那顶烫手的分院帽，它唱歌，它作诗，它说你有拉文克劳的天赋，却也十分适合斯莱特林。
　　千万别是斯莱特林，千万别是斯莱特林。
　　你抓紧它的帽檐，在它又要给斯莱特林喜添一子时小声威胁道：“你要是把我分到斯莱特林，我会先把你撕碎，再发动巫师大战——虽然你只是顶帽子，但我想你知道上一个没考上想读的学院的人做了什么！”
　　分院帽沉默了一会儿，高喊：
　　“拉文克劳！”
　　拉文克劳长桌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不，不仅是拉文克劳，连那个提议去亚洲扩招的老师也站起来欢呼了。
　　你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临走前，分院帽悄悄对你说：说真的，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斯莱特林。

　　直到今天，你仍然觉得斑目狮音是沾了他老妈，也就是你这支血脉的光，才拿到的录取信。
　　你表哥在霍格沃茨的表现可谓一塌糊涂，除了飞行课和魔咒课，那真是一点名一个不吱声。
　　这当然有他本来就不擅长英文的因素在，可是也和他个人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干系不小。
　　说这届斯莱特林是霍格沃茨最差的一届绝对没有任何夸张，毕竟就是他们几个差点让学校从此不再接收非英语母语的生源。
　　而你，一个低调又胆小，脸皮薄到不敢承认和那群人是同乡，但是成绩优异，性格友善的拉文克劳，就是霍格沃茨没有放弃日本生源的实例后盾。
　　——虽然事实证明，她们还不如放弃了。后来找来的学生，一个拉文克劳九井一，成绩不错，却热衷于把霍格沃茨变成他的兼职广场，一群格兰芬多，除了性格比他们的斯莱特林学长好点，那真是笨得如出一辙。
　　但你能做什么呢！你只是一个低调又胆小，脸皮薄到不敢承认自己也是日本人的拉文克劳罢了。
　　你也只能仗着英国人发不清楚紫苑（shien）和狮音（shion）的音，在课堂上教授明明是叫你的笨蛋表哥回答问题的时候，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站起来回答问题，帮斯莱特林少扣几分。
　　教授们大多会体贴地反省自己有没有发错音，不会纠结这点小状况，直到你遇上了你的滑铁卢——教授你们黑魔法防御课的杰奎琳。

　　你的确愿意为提升黑魔法防御课成绩付出一点代价。
　　但如果那代价还包括被你的笨蛋表哥误以为“爱”上，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