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o之下[双重生救赎]》宿轻

5、欲言又止

　　雨水在簌簌下落，时而掀起一阵风，将雨水灌入了伞下。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杜修延很轻微地一顿，然后侧头看向她，寂静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

　　苏溪毫不避讳地转头看他，微微仰起头，对他刚才的神色变化好像感到颇为满意，嘴角漾起一丝微笑，在嘴角的梨涡还是显现的时候，及时垂下了头。

　　杜修延收回视线，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淡声道：

　　“如今的霍根海姆赛道已经经历了重大改造，变得更短更紧凑，赛车在直道上的优势难以发挥，再加上最近有雨，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性会变大。”

　　他的语气虽然像是在说着事不关己的事实，但是她明白杜修延在谈及赛车的时候，任由他语调平缓，但他的眼中是有光的。

　　从前苏溪从未主动问起赛车相关的事情，再加上她对赛车了解匮乏，所以一般她顶多只能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听杜修延跟自己讲述他的梦想之物。

　　她其实如今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当年的杜修延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参与到这样的话题中来。

　　但是结果每次他等来的都是一种久久的沉默和茫然，还有来自苏溪的一次次回避和拒绝。

　　苏溪大概最遗憾的事情之一就是，当苏溪可以去谈论赛车的时候，一回头，发现身后的路早已是自己孤身一人。

　　她抬眸看着雨幕，一边走一边伸出手去接雨水，直到那雨滴混合凉风从指缝中穿过的时候，她才又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带给自己的真实。

　　“是啊，这个赛道最有意思的地方大概是有四条直道从森林中穿过，在车神塞纳的时代，这里可以创造出极快的直道速度，他三次在这里夺冠，算是塞纳的的福地。”

　　对于这一代赛车手来说，塞纳的时代象征着一个传奇而不复返的时代。

　　“……我也希望这里会成为我的福地。”

　　杜修延从半山腰上看去，平静而专注地看着视线中能看见赛道，语气中的疏离好像不知不觉间减轻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苏溪知道这里不会是杜修延的福地，因为他这次不会在这里夺冠。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杜修延拿到超级驾照之后会迅速成长起来……

　　成为让人铭记的车手。

　　苏溪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去摒弃自己的上帝视角，回头看向他，给杜修延一句真心的鼓励：“一定会的。”

　　他脚步停下，转头看向苏溪，静静地审视了半晌，像是疑惑她这鼓励的底气从哪里来的。

　　“这么肯定？”

　　声音淡淡，像是下意识反问出的，但是对答案的期待倒没有很深。

　　“有些相信不需要理由。”

　　苏溪大大方方地递来一个笑容，在他的注视下没有半点不自在，像是早已习惯了般。

　　只是，一把雨伞的两端，她从眼前这熟悉的面容下，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眼神。

　　但是，被看得久了，她仍然会感到内心的慌乱，好像担心自己内心的空洞被人看穿。

　　杜修延抬眼看向前方，启唇道：“到了。”

　　然后将雨伞重新递给苏溪，这一次苏溪没有拒绝，抬手接过伞。

　　他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长柄伞兀自撑开。

　　苏溪站在原地，在这个瞬间竟然有一点担忧，因为她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大概只能到这里了。

　　她没有主动说再见，只是静等着他说什么。

　　“你一会儿回学校方便吗？”

　　这是一句很随意而自然问候。

　　其实要说不方便也没那么不方便，原路返回罢了，但是这个场景下，她藏住心里的心绪，移开自己的目光，迟疑地摇摇头。

　　虽然知道杜修延只是客套，但是也许上帝能暂时原谅她此时短暂的厚颜。

　　“我参观完赛道可以顺路送你回去，你要在车上先等我吗？”

　　杜修延准备去山顶看，其实苏溪刚才在山顶看赛道的行为也是受到了杜修延的影响。

　　她身上早不知不觉带上了与他相识的痕迹。

　　他以前会带着苏溪一起参观赛道，软磨硬泡将不愿出门的苏溪说服，然后在赛道上刻意等到日落。

　　日落时分的景色，美不胜收，他想将每次的最美落日给苏溪看。

　　于是苏溪仿佛也养成了某种习惯，在赛前或者赛后都会找一天，独自爬上附近的山头，去欣赏不同赛道的日落。

　　最美的一场在墨西哥。

　　此时浑身沾满雨水的苏溪，身上少了很多冷冽之气，她看着杜修延，继续摇头，呼出的气由于寒冷在空气中变成了茫茫白雾：

　　“我不用在车里等你，一起上去看吧。”

　　“你之前……”

　　苏溪不偏不倚地看向他，语气坚定地打断：“还想再看一遍。”

　　杜修延目光清淡，将视线移开，但是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一人撑着一把伞，原本并行而上，但是伞面宽阔会占据一半的道路，有时候会挡住来往的车辆，于是杜修延主动退到苏溪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山顶上走。

　　苏溪对这个场景若有所思，因为以往上坡的时候，杜修延走在她的身后，但是下坡的时候，杜修延会走在自己的前面。

　　她曾好奇地问其中的缘由。

　　他的回答是：因为不管你在哪种场景下跌倒，我都能最快抓住你。

　　但实际上，苏溪从未跌倒，不过他一直都会保持这样前后顺序。

　　不过此时此刻，杜修延走在自己的身后，也许只是巧合。

　　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还不熟。

　　“诶……”

　　很久之后苏溪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突然间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她突然停下，但是杜修延反应极快地停住，依旧站在她身后，只不过保持着距离。

　　在这个瞬间，苏溪刚好可以和他平视，她一直觉得这个对视的角度正好。

　　她在杜修延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太安静，我还以为你不见了，想确定一下。”

　　苏溪重新转身保持着之前的步伐节奏往上走。

　　像是为了能让苏溪知道身后有人似的，一路沉默的杜修延忽然问了一句，像是在刻意化解沉默的奇怪氛围：

　　“你对赛车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现在的答案当然是……

　　苏溪背对着他双眼亮了亮，没由来心里有过得逞的感觉，用力点头：“很感兴趣，我以后也想进方程式车队。”

　　“去担任工程师吗？”

　　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带有隐忍的探寻意味。

　　苏溪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她知道杜修延这个人的一大个人魅力就是，不会轻易否认任何人的梦想。

　　因为他也是追梦之人。

　　这一次苏溪没有突然停住，而是逐渐放缓脚步，亦步亦趋地往前走，踟蹰后才缓缓转身面对着他，好奇地问道：

　　“你呢，你想成为很厉害的车手对吗？”

　　她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再清楚不过，如今却要被她用来作为对话的延续。

　　杜修延神色平缓，他不是野心外露争强好胜的人，但是他依旧会承认梦想。

　　“是啊，我正在路上。”

　　苏溪忽然间觉得这个回答听起来有些耳熟，这正是她昨天在车队办公室回答Chris的时候用的话。

　　这种不经意的巧合对于她来说，也像是铺捉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脸上不住露出了笑容。

　　随后她收敛笑容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问道。

　　“赛车是高危运动，你会怕吗？”

　　相同的问题苏溪曾经问过一次了，她仍旧还想再次听到他的答案。

　　“危险在所难免，一场赛事中充满无数未知状况，但这同样是赛车比赛的乐趣所在，在规则之下极尽发挥创意，去一次次推动技术革新，拥有区别于其他体育竞赛的自由度。”

　　“或许我想的只有让赛车在我的手中在可控范围内发挥最大的性能而已。”

　　听到这番话，苏溪在心里一笑，嘴角也不自觉很浅地扬了扬。

　　这个问题的回答，和上一世是一致的。

　　他沉稳，但是对待事物自带个性般的鲜明。

　　很符合记忆里，他的性格。

　　两人来到山顶的时候，雨还在从容地下着。

　　杜修延看着脚下的多弯道，低声问道：“我感觉从F1的黄金时代之后，F1的规则好像带着某种规律，你感觉未来的赛车会是一种怎样趋势呢？”

　　苏溪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杜修延面色如常，她甚至会以为杜修延知道点什么。

　　她对这个问题确实有发言权，毕竟她真的目睹过。

　　“FIA（国际汽联）会慢慢完善规则，比如他们可能会禁止赛中加油，以及增加一些安全装置。为了赢得更高的速度，很多车在会特意不加满油箱来获得更快的圈速，但是半途加油会带了赛车在运行中产生的高温会引发起火的意外。”

　　“未来的赛车可能会继续在方向盘上继续下功夫，将更多功能集成上去，可能随着传感器技术的进步，可以更加快捷地调整赛车的空气动力学参数等等。”

　　未来的赛车比起现在有太多的可能性，一时半会儿也许很难说完。

　　苏溪从自己以往的工作经验，想对杜修延叮嘱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还是尽可能不要过多干预赛况比较好。

　　从蝴蝶效应来看，现在是杜修延职业生涯的初级阶段，有一些经验是建立在失误之上的，这对于他来说是宝贵的提升。

　　本打算不叮嘱杜修延什么，但是苏溪在下山之际还是从后方叫住了他。

　　“杜修延……”

　　他停下，略微回头，似乎并不习惯这个声音直接唤自己的名字。

　　“你比赛的时候多注意安全……”

　　他的目光似有一瞬停滞，似乎在思考着突如其来的关怀，眼底掠过几分感激，淡然点点头。

　　苏溪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急切道：“过弯的时候小心，避免轮胎失压打滑……”

　　他平静的眼神中露出讶然，也不知道是惊讶于她的专业，还是惊讶于她的关心。

　　可能不忍扫兴，他本该去追问她的过分关心，但是他的好奇心被按下。

　　侧头看向苏溪，耐着性子说：“知道了。”

　　他从不辜负他人的善意。

　　“或许对于你来说这些都很突兀，但是我只是在关心你而已……”

　　苏溪很难将关怀说得感人煽情，她本就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

　　不了解苏溪的人会觉得她有些冷漠。

　　回想起以前杜修延层抱怨过自己太冷漠，不关心他。

　　现在她想补偿一些关心。

　　“显而易见。”

　　他语调清朗，听上去不热情，但也不冷漠。

　　不知何故，听到这里杜修延的眉眼竟然舒展了几分，眼底露出了难以捕捉的笑意。

　　苏溪站在原地，澄澈的双眼像是在透过他看向更远之地。

　　带有很多重他无法解读的心事。

　　难以想象这种眼神会交织在这样年轻的双眼中。

　　她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无论如何，先等他比完赛比较好。

　　不然任何细微的念头对他比赛的专注力造成干扰，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杜修延末了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