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顾右盼》TWOT

106、齐衍的梦

　　悠长的病房走廊，阴冷安静，年久失修的吊灯光色昏暗还时常闪烁，空气中伴着浓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此前一场急救场面的吵闹声慢慢平歇，有种死一般的沉寂。

　　一名身型修长的男性正痛苦地伏在墙边，需要双手紧握急救室门边的扶手才能勉强支撑身体，任凭一旁的女护士再怎么大声问询都没有任何反应。

　　“诶，问你呢，你这人怎么不搭话呀，嘿，聋了吗这是...真奇怪，刚才还大喊大叫的，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耳边响起一名女护士的急切质问，但遍寻无果后不多时，伴随着些许怒气的质问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几分钟，齐衍嗡鸣耳鸣才慢慢褪去，全身肌肉缓慢地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回归现实，回过神来才发现，支撑身体的扶手，已经被自己捏得变形凹陷。

　　急救室内呼唤正被全力抢救，室外齐衍也是如遭酷刑一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明明都已经遂了他们心意，他们还是要对呼唤不依不饶？

　　甚至已经到了要不能接受他活着的程度！

　　都疯了！

　　他们都疯了！

　　随即瞥到走廊尽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半秒钟的犹豫，齐衍立刻就追了上去。

　　那身影拐过走廊，跑到一楼的后院草丛边便停了下来，还未转身就被追来的齐衍一拳揍倒在地，紧接着话也来不及说，便是如雨点般的拳头密密麻麻地落下，打得嘴角、颧骨、手肘全是一片淤青红肿。

　　齐衍眼角通红，像是发了狂般，指骨打得通红皮肤开裂，但觉得纵使是这般也不能泄愤其半分。

　　“齐衍！你他妈敢打我！”

　　被打那人满身酒气，神志似乎也有些飘飘然，语气瘫软没什么震慑力，眼里一半惊讶一半狂喜。

　　这一半惊讶自然是诧异齐衍居然敢跟他动手。

　　这一半狂喜是为看到齐衍这般心痛的样子，也是为伤害他人而得到的快感。

　　齐衍重重地喘着粗气，慢慢将手收回，与倒地的那人四目相对：“齐缔，你真以为这世界是你说了算的吗？”

　　“我警告过你，让你离他远一点，可是你就是不听啊，他现在生死不知地躺在急救室里，这后果都是拜你所赐！”齐缔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扯着流血的嘴角大笑：“哎哟，伤心了？难过了？想弄死我？还有更让你难受的，要知道吗？你知道那酒里的尼古丁浓度含量有多高，一小口就相当于半包烟的量，如果他能活下来，只能说是真的命大，你...”

　　正是黑夜，四下行人寥寥，周围安静地只能听见蝉鸣和风声。

　　齐缔癫狂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厄住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

　　“既然你们都要逼我...”齐衍突然伸手将齐缔的脖子紧紧掐住，吼叫着：“我不会放过你的！如果呼唤死了，那就一命换一换，如果他活了下来，我会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他只想好好地和家人生活，他只想守护他觉得温暖的爱情，他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会如此难以实现。

　　都要来逼他，都见不得他好。

　　那好，那就一起下地狱，谁都别想好过！

　　齐衍看着齐缔涨红到逐渐发紫的脸色，内心涌上一股莫大的弑杀感，逐渐将手腕的力量加重，理智快要不复存在。

　　很快了，马上就能解脱了。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群黑衣保镖，领头的手持铁棍挥棒重力打在齐衍的左肩，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音响起，光是听都觉得特别痛。

　　齐衍吃痛松开双手，闷哼一声侧倒在草地，随即被两边的保镖狠狠地压在地上，桎梏得不得动弹。

　　领头保镖上前扶起齐缔，伸手在他背后轻抚顺气，惶恐地问：“少爷，你没事吧。”

　　齐缔脸色由紫转深，缺氧导致的眉目眩晕白眼外翻，空气猛得重新进入肺部，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冷汗浸湿了整个后背，距离死亡好像就差一步了。

　　凡此种种，都在告诉他齐衍刚刚是真的想就这样杀了他！

　　“嘶，好痛。”齐缔舔着开裂的嘴角，眼睛倒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地上的齐衍，嘴里骂道：“妈的姜涛，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差点就被这傻逼给掐死了。”

　　姜涛脸色不是很好，歉意地低下了头，说了句：“抱歉，来晚了。”

　　齐缔扶着姜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大手一摆：“把他给我带回去，居然敢这么对我，让我爸知道了弄不死他！”

　　别墅里灯火通明，齐鉴提前得到消息早在客厅里等着，常年在商场打拼浑然一副当家做主的霸气，一边吩咐手下去给齐缔收拾烂摊子，一边接过辛微递过来的茶水喝着。

　　齐缔走就在最前，进了门二话不说就往辛微怀里一扎，捂着脸委屈地说：“妈，我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让人听不懂，辛微看着自己宝贝儿子这一身的伤心里好不难受：“哎哟，这是怎么了啊儿子，这么多伤，小云，小云，快去请医生过来给瞧瞧。”

　　小云扔下抹布：“好的，太太，我现在就去请柳少爷。”

　　齐鉴在一旁皱着眉，看到齐衍简直是被五花大绑地拖在后面时，脸色更加难看，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温怒：“像什么话！还不快把人解开扶着坐下！”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到满是狼狈的齐衍，左手以一种极不正常的姿势弯曲着，肩膀已经肿得快将短袖口撑破，额头冒着密汗却没有喊过一声。

　　可谁又能真正关心齐衍呢，不过都是看他笑话罢了。

　　齐衍初中后，每年都只在节日期间回来过一两次，别墅里重新装潢了，佣人管家都换了一批全是生面孔，这里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齐鉴警告地向姜涛一指，后者缩了缩脖子招呼着其他保镖赶快离开，示意管家张瑞：“再去医院请两个医生过来。”

　　齐缔见状赶忙上去卖惨，伸着脖子指着说：“爸，大哥他要弄死我啊，我差点都被他给掐死了。”

　　辛微一听，捧起齐缔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天呐，这么深的印子，这怎么回事啊宝贝...你看啊老公，这给咱孩子掐得。”

　　齐缔脖子上的青紫红痕确实看着触目惊心，齐鉴脸色一沉往一语不发的齐衍脸上看了两眼，他只知道齐缔那边闹出了事，还不知道为何能与齐衍莫名其妙动起手来。

　　齐缔还在哭嚎，齐鉴厉声道：“闭嘴！你瞧瞧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跟着白钥一起胡作非为，把人弄进急救室里，现在都还没消息。”

　　“我又没干什么，谁知道那人这么不禁弄，喝口酒就颠了。”齐缔则不以为意，固执地说：“再说了，我就是看他不爽，不爽我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谁教得你在外面这么跋扈蛮横的。”齐鉴虽是这么说，但也不是多么责怪的语气，更多是宠溺过后的无奈。

　　辛微似乎是听不得有人对他儿子说一句重话，狠狠地看了眼齐衍，拉着齐缔坐下自己身边，又傲慢又阴怪气地说：“不知道哪个山沟里出来的野小子，怎么能跟咱们儿子相提并论，实在可笑！弄伤了就伤了，又不是赔不起，就算是死了也是他命不好，关咱们家儿子什么事？”

　　齐鉴沉默了些许，脸上的意思大概也觉得辛微说得没错，一个如蝼蚁般的人怎么能和他的儿子相比。

　　“嘭！”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齐衍终于忍无可忍，一手摸上茶几底部，一脚用力，哗得将众人面前的大理石茶几整个给推翻了，桌面上的摆设、茶壶、热水、糕点哗啦啦撒了一地，扯着一边的电源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

　　尖叫的尖叫，躲闪的躲闪，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齐衍像是一团随时会爆炸的火焰，充斥满身的戾气怒瞪着辛微：“你说谁是野小子！谁的命不好！”

　　齐衍之前一直都是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的人，任骂任辱像是没有脾气一般，从未有现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样子过。

　　齐缔吓得往辛微怀里躲，而辛微大概是真的被吓呆了，张着嘴一脸的惊恐半天都反应不过来，瞪着酸涩的眼睛下一秒就能流下泪来的样子，看得齐衍实在恶嫌。

　　“你像什么样子！在家里这么横冲直撞的。”倒是齐鉴先开了口，站起身话语里满是责备：“你弟弟和我老婆就算是做错事，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他们。”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辛微回过神一听齐鉴在袒护她，立刻趾高气昂起来，但毕竟被吓到了，看到齐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说话都忍不住发抖：“你...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齐衍冷笑一声满是嘲讽地说：“轮不到我教训自然有人能教训，但我母亲倒还没教我怎么做一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