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鹤火

19、第 19 章

　　程茵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觉得这个地方阴冷昏暗，坐首的那位老人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随时准备着扑出来咬人。她紧紧靠着顾氏，感受到顾氏身体的紧绷，似乎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老三媳妇儿啊”，程茵听见柳老太爷吐着信子，不是，拉长了调子，语重心长道，“时间这样紧迫，可定了出京的日子？今儿是回来收拾箱笼的吧？那么些好东西，怎么也不多带些人来？”

　　顾氏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一脸柔顺贞静，“两天后的正日子，怕是来不及收拾了，今儿是专为跟爹辞行而来。”其实哪有什么来不及的，当初他们一家搬出去时，院子里的东西便俱都封了箱的，她带到吴家的几个陪嫁丫头并心腹妈妈牢牢守着呢，钥匙她都贴身收了。此番这样说不过是避免节外生枝，稳住老太爷罢了。他们毕竟是晚辈，真个儿闹起来了再大的道理也落了下风。

　　柳老太爷就愈加慈祥了，声音里都透着喜气，“你们是有孝心的，放心去吧，不用念叨家里。也该去跟老大辞辞，你们兄弟姊妹也许久没见了，合该一处说说话。晚上都过来我这里用饭，我们一大家子许久没这样热闹了。”

　　柳士沅和顾氏答了“是”，带着程茵出了柳老太爷的长松堂，转过几道游廊，往柳士溪和大顾氏的东院去了。

　　才出长松堂的时候，程茵被柳士沅抱在怀里，透过他的肩膀看见先前被柳老太爷踢了一脚的妇人正站在廊下，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似是没想到会对上程茵的视线，局促地冲她笑了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程茵愣了愣，咧开几颗小米粒，也对她笑，直觉这妇人对她没恶意。柳士沅正沉了声音跟顾氏说话，“多亏了你的主意，咱们要是今儿就搬了东西走，还不知要怎么闹一场。”突然感觉到女儿的小手在拉扯自己的衣襟，仰起脸去看她，程茵拿手指了指身后。柳士沅顺着女儿所指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见，当下也不在意，转过一座山石继续往前走。

　　程茵趴在柳士沅的肩上，视线被假山石挡住了，也不再试图往后瞧，心里却留下了妇人仓皇转身躲避柳士沅视线的身影，也不知她到底是谁。

　　才刚到了东院门口，大顾氏身边的花妈妈带着几个丫头子便迎了上来，直道：“今儿一早就听门上的来报三老爷、三太太回来了，我们老爷、太太已等候多时了！”

　　柳士沅将程茵从怀里放到地上，先去了书房找他大哥柳士溪。由顾氏带着程茵往东院的正房走去。

　　程茵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簇拥着他们一家三口往里走的这些丫头和妈妈，第一次见识到古代大家族里这些老爷太太家里的排场，一时倒觉得很新鲜，看看她们的言行举止，再瞧瞧她们身上穿的戴的，程茵的心落到了肚子里，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她的这个小家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可惜自己不是民俗学家，无法从这些细微处猜出时代背景。

　　花妈妈看着程茵便夸，“这是六姑娘吧，一年不见竟长得这样高了。”

　　程茵：……能不能换个夸法，比如可爱漂亮啥的，她都能接受啊。

　　顾氏就褪了手上的一个亮银缠枝嵌珠的镯子戴到花妈妈手上，银镯子本身不值什么，难得的是那份镶珠嵌宝的工艺还算考究，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来交到花妈妈手上，“这镯子不值什么，妈妈戴个趣儿吧，这荷包给丫头们买果子吃。”

　　花妈妈就笑得愈发恭敬了，她们这样大家族里主人身边积年的得力妈妈，钱是不缺的，有时候也不为了那份赏，就像顾氏的这个镯子，她家里不定就没有比这值钱的，难得的是这份体面。一旁跟着的丫头们也嘻嘻哈哈地笑了，都在谢三太太赏果子吃，院子里一时莺声燕语。

　　程茵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捂着后槽牙很没出息地肉疼，话说她见了一次祖父手里都没得到东西呢，现代社会长辈见了小辈都要给红包的呀，这些妈妈丫头说了几句漂亮话就有赏了，她都下跪磕头叫陌生人“祖父”了呀，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到了正房，早有门口的小丫头打起了帘子，丫头们都各自散了，只花妈妈引着顾氏母女俩进了正房。

　　顾氏牵着程茵走了进去，程茵便见着了她的大伯母兼二姨母，单论眉眼，跟她娘亲是很像的，气质却各有千秋。

　　程茵的娘亲小顾氏止十八，通身温婉贞静的气派倒时常教人忽略了她那张明艳的脸。大顾氏当然也是美的，大约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缘故，都是气质盖过美貌的类型，小顾氏袭了静婉，大顾氏则袭了稳重，二十六七的年华，一眼瞧过去一派雍容。

　　小顾氏当先哽咽着叫了一声“二姐姐。”这时就既不像三太太，也不像娘亲了，仿佛又成了昔年被姐姐抱在怀里的小妹妹。父母早丧，长姐如母，这世上原就再没有比姐姐更可亲的人。

　　大顾氏一早听说他们今日回来，也不知道翘着脖子往外望了多少回了，姐妹俩都在一个城里住着，节日下也不是没见，也不知怎么就记挂得这样厉害，倒像是经年未见了。

　　听着一手带大的妹妹的哭音儿，大顾氏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掏出帕子却顾不上自己，迎了上去先替妹妹拭了眼角。

　　花妈妈是随了大顾氏陪房来的，见了姐妹俩这副情状也想起了昔年在吴家的日子，她是看着她们长起来的，不由得也跟着赔了一回眼泪。

　　都哭着也不是个事儿，花妈妈便止了眼泪，笑着劝慰了一回，“合该高兴的日子，哪有哭的道理，两位姐儿听老婆子一句劝，可不许再哭了，六姑娘可正瞧着呢。”

　　姐妹俩一时止住了眼泪，挨着坐下来，都偏过头去瞧程茵。程茵正在一个圆脸大丫鬟的帮助下倒水喝，老太爷那里站了半晌，连口水都没挣着。突然见屋子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手一抖水就差点洒出来，守着她的大丫鬟赶紧给她扶住了，程茵捧着杯子却犯了愁，这么些人盯着她，这水她喝是不喝呀。

　　程茵拎着她那颗二十多岁的成女心思考了一瞬，颠颠儿地捧了杯子送到大顾氏跟前，操着她那含混不清的调子乖巧道，“大薄凉，豁擦。”

　　大顾氏接过茶来抿了一口，弯了嘴角点点头，眼里的笑意就溢了出来。一旁早有丫鬟捧了描金绘彩的托盘来，大顾氏取过一个青锻绣粉蝶的小荷包拿在手上，从里边拈出一枚金光灿烂的小樱桃放在程茵的小手心，小樱桃看起来有种雾化的磨砂质感，又漂亮又可爱，在程茵捧着的掌心里滚了几滚才稳住，程茵的小眼珠就随着它滴溜溜地转。金咂！可爱又瓷实的金咂！一颠就知道不是空心货！

　　大顾氏把小荷包整个儿放到了程茵的掌心，摸了摸她的头道，“拿去玩儿罢。”程茵只觉得掌心一沉，这样贵重又有趣的东西，看得出来是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显见得送礼的人是用了心的，程茵既财迷又感动，合上手掌捧成拳头状，上下晃了几回，甜蜜蜜地道，“蟹，蟹，大薄凉。”

　　小顾氏就指着女儿对大顾氏笑，“在家里是再不肯多说一句话的，怎么今儿到了姐姐这里就改过来了？可见是有了姨母就不要亲娘了。”程茵差点忍不住嫩脸和老脸一起红，她这不是拿人手短么。

　　大顾氏就拉了程茵在身前挨着 ，一边低头将装了金锞子的小荷包给程茵套在手腕上，一边笑着瞟了妹妹一眼，打趣道，“六丫头这正是随了你了，你小时候就爱粘着我。”

　　姐妹俩正说着话，一个小丫头来报，“二姑娘、四姑娘来了。”小丫头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牵着手走了进来，两个都是大顾氏所出，一个九岁，一个五岁。

　　小的那个还一团孩子气，大的那个却简直跟大顾氏一模子刻出来的，此刻正低了头耐心地教导妹妹，“仪芙，走路的时候要张开眼睛。”

　　被叫做仪芙的小女孩这才张开眼睛，笑眯眯答应了一声“好”。

　　大顾氏见了，皱了眉对小顾氏道，“四丫头也不知怎么添了这么个毛病，走路的时候就爱闭着眼睛。”

　　柳仪芙撅了嘴，抗声道，“有二姐姐牵着，不会摔倒的。”

　　姐妹俩给大顾氏和小顾氏问了安，小顾氏招了手让她们近前来，也都给了见面礼，又招了女儿来跟前，指着两个女孩儿给她介绍，“这是你二姐姐，这是你四姐姐。”

　　二姑娘先走到程茵面前，弯腰牵了她的小手，笑着道，“一些日子不见，六妹妹竟长得这样高了！”

　　柳仪芙闻言，神色间似有不服，将程茵拉在自己身前比了一回，顿时有些讪讪，“六妹妹确实高了。”

　　程茵：……能不能放过我的身高！看看我可爱的脸蛋，咱夸脸行不！还有这位仪芙小朋友，你动作这么熟练以前没少拉着我比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