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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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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回头,却道是谁?一看,竟是满头华发的永安大长公主!
“她怎么来了?!”董氏暗自一嘟囔,心中顿生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笑着迎上去:“大长公主怎么来了?”
永安大长公主乘着肩舆,坐得四平八稳,可是了得!端着她那草原贵女的做派:“今日,我要入宫见陛下,你可也要拦我?”
到底是那敢亲自带着骑兵直接冲进了郁审言家中抢人的永安大长公主,作为皇室目前身份最尊贵的大长辈,她一出面,谁敢拦她。
李重晚微微一眯眼,轻叹着道了一句,到底还是郁审言老谋深算!将他那柄四十八骨的湘妃竹扇‘哗’地一打开,轻摇起来,看着身旁的燕蘅,轻轻一笑:“叫你的人暂时收了吧,用不着了。”
燕蘅的府兵本便衣隐在百姓中,一旦喋血宫门,便抽刀迎战,按照他们事先预演的情况,至少冲开宫门,再由李重晚联络的在京李重时旧部,合力先拿下内宫。如今看来,郁审言到底老辣,能请得永安大长公主出面。董氏亲自前来,便是用太妃的身份压瑾穑,郁审言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请出永安大长公主压董氏,要知道,永安那可是后宫大长辈,又出身尊贵,当年的楼家见了她都犯怵,何况如今这些小辈们,她在整个慕容氏皇族的地位尊崇,董氏还想要扶自己的儿子登位自是不敢面上撕破脸。
“这……妾……自是不敢……”董氏果然,气势瞬间就矮了下去。
永安也不看她,命家仆直接抬着她,入了宫门。瑾穑紧随其后,再嘉诚夫妻与一众人等,皆入了宫。
太极殿前,永安方下了肩舆,郁审言上前拱手:“谢大长公主,此番,是郁某欠您一个人情。”
永安大长公主身姿站得笔直,看也不看他一眼,道:“不敢当郁相公此言。于公,这是关乎国本的国事,于私,亦是我慕容家的家事,哪里轮到你欠我人情!”
嘉诚双眼滴溜溜地看着,心底暗道:好个大长公主!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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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预先已有推演,但是亲眼看到慕容衍面色苍白躺在那里,瑾穑心中还是狠狠地一紧。
郑岫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着慕容衍如何突发旧疾晕倒,御医如何救治的经过,那哀恸之情,看得叫人无法怨怪她。
“既然如此,为何不召集宗亲、股肱商议,却紧闭宫门,更换统军?”永安大长公主哪里会吃她那娇滴滴的一套,一句便问到了紧要处。
“陛下,是倒在……李贵人的榻上……妾年轻,位卑,不敢做主,便只得回禀了太妃做主。”郑岫一边说着,一边拭泪,言辞间影射不好喧诸于口的‘马上风’。
董氏知她定会推到自己身上,便也一声长叹:“确实如此,陛下病了,还是这样难以启齿的原因,左昭仪又不在宫中,那,我便只能硬着头皮,处置这些内廷琐事。”
她们的话,永安大长公主显然是不信的。
“既然如此,也是难为你们了。如今,左昭仪已回宫,那,便将后宫之权交还吧!”
“左昭仪今日方回宫,不免辛劳,我想着,让她暂歇歇。”董氏温温来了一句。
“已劳烦太妃多日,妾已不孝,不敢再叫太妃辛劳。”瑾穑凉凉接了一句。
在永安大长公主慑人如寒冰的目光中,董太妃只得交出了后印,毕竟,她的儿子日后想要坐稳皇位,还需要以永安为首的勋爵贵戚的支持。
将后印稳稳拿在手里,瑾穑问道:“敢问太妃,纥古里何在?”
董氏一怔:“纥古里掌宫中事务,为陛下搜罗虎狼之药,罪魁祸首,他一招供,就地杀了。”
“杀了?!”永安与瑾穑二人不约而同地惊疑出声。
“陛下之症,当夜是何人诊治?”
“吴御医及贾御医。”
“为何是他二人?王自珍呢?”
“王自珍当夜醉酒,无法为陛下诊脉。”
“那现在人在何处,宣他来。”
“来不了了,他醉酒不甚,溺毙在城外。”
瑾穑狠狠一闭眼,拙劣而直接,连掩人耳目都懒得了。
“敢问太妃,纥古里总领宫务,他是陛下最亲近最信任的臣子,不说位高权重,却也不是无名之辈,这样重的罪名,可经三司会审,可请了宗族长辈见证?可通报了各位股肱宰执们?”
瑾穑依旧跪在慕容衍的榻边,垂目凝视着他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一句句低且利的质问,让董氏和郑氏皆低下头去。
“这等宫闱重秘,怎好大肆宣扬,叫陛下失了颜面。”
“所以,你们就可以擅作主张了?”
在来之前,永安还没有料想这么严重,也不肯听信郁审言的话,不过是顾着皇室颜面,想要压一压这群不知轻重的小辈,但如今,眼见为实,听着着年轻的左昭仪一刀一刀刺到骨子里的质问,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这趟她倒是第一次拿正眼瞧了这嫁了老二又嫁老七的小女郎,都说她是个狐媚祸主的,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唬得两任君王团团转。以前她是懒得搭理这些小辈们的乌糟事,可是,如今,她亲眼所见之下,倒是觉得这小女娘有勇有谋,沉着冷静,纵使这步田地,也没有冲动地直指董郑二人联合谋害君王,看着是个能成事的。
永安大长公主站起身来,眸光锐利如刀:“眼下第一要紧的,是老七的身体。”
“御医们已会诊过了,说是无力回天……”
“他们无力,便去宫外请!明日,不,今日就去张榜,重金悬赏名医!”
“是。”
“国事,我不懂,但,如今这样,瞒是瞒不住的,明日,太极殿议事,各勋贵、宰执、宗亲耆老们,总要坐下来议一议了……”
当董垩收到消息的时候,延请名医的榜文已经贴了出去,通报各家御前议事的诏命也已传达,董垩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手,一则恽王还没有抵达,二则他联络的兵马也还没有完全到位。自从郑氏送来了董壑才是这一代隐家主的证据,他便已无退路,只能与郑氏联手。原以为,趁着董壑与左昭仪南下的空档起事,万无一失,等他们回来,新君已经登基,回天无力,奈何,他们的反应速度竟然这般快,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原以为郑氏总能顶点用,可到头来,在南境截杀没杀成,真是百无一用!他都有些后悔听了郑氏怂恿,如此这般,到头来,已容不得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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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更漏,她轻轻为他擦拭,床上的人气息微弱,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她忽然觉得,万籁俱寂,外面的狂风骤雨似与此刻毫不相干。当初,他对慕容淙的狠厉,她便打心底里有些恨他,所以对他敬而远之。哪怕这些年同床共枕,也是各怀心事。即便耳鬓厮磨,温存呢喃,也是虚以为蛇,并未真心。可是,如今,他气若游丝,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她却有了一丝未亡人的感慨,淡忘了他对慕容淙的狠,留下了这些年点点滴滴对她的好。他的前半生,金戈铁马,波澜壮阔,而今正值盛年,却被扣了这样一个污名,征战沙场的帝王,倒在了嫔妾的榻上,青史之上,史官都无法下笔。虽然她知道,他并不重女色,却也很难再洗涮这样一个污名了。慕容淙名垂青史,天下士子为他缟素,为他哭灵,为他‘为万民赴死’慷慨而歌,如今,他就要离开人世,却连死因,都无法公布。他一生都在跟他的皇兄争,争皇位,争女人,争名誉,争功勋,以前,他以为他都争赢了,可如今,到了,却输的这般惨烈。
她不止一次地委婉提醒,郑岫这个人,不简单,他却总玩世不恭地回她:就爱看你这副吃醋的样子,起码,是全然因为我。如今,到了,还是栽在了她手里!
皇榜贴出去一日,便有宫人来禀:有人揭榜。
她心下一骇,问到:可问了揭榜之人,姓甚名谁?
宫人回道:说是姓‘韦’。
她手里端着的一盏汤药跌落,淋淋漓漓,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