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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雪同归 ...


  •   流莺死了。

      楚晏与林洹交换了下目光,都默不作声。

      流莺本就是一颗注定被丢弃的棋子,这点他们都知道,如今吸引火力的任务结束,留着当然无用。更何况现在大理寺和都察院参与进来,多留一天流莺就多一天的风险。

      “先走吧。”

      戏已停,林洹看见王越被苏枳抓到,他和楚晏继续待着也无用,于是一同下楼。

      突然,一声惊呵乍然破出——

      “予温! !”

      楚晏在林洹身后,闻声最先反应过来,抬眼立刻将林洹一把扯过,但已飞至脸前的刀是来不及挡了,拉扯林洹的那只胳膊被深深划开。

      血瞬间飞溅在林洹脸上。

      刺客却见一刀未能得手,又立马转刀还欲再刺,楚晏拉着林洹不好回击,只能频频躲闪。

      终于,在他们被逼到楼梯拐弯处,楚晏抓住机会猛地闪身,将手中的人往相反方向使力推开,然后迅速用脚把刺客踹翻在楼梯栏杆上。

      “大人站远。”是对林洹说。

      刺客半边身子已经悬空,但手上的刀却还在,仍挣扎着挥刀要往楚晏腿上扎。

      不过下秒,乱挥的手就被一根簪棍狠戾地扎透了。

      醉金楼爆开一声惨烈的嚎叫——

      楚晏侧眼,望见林洹脸上一串的飞血,像在苍白画布上开出的艳丽妖花。血落在眉骨之上,但眉骨之下的眼依旧冷漠,像是见怪不怪。

      “谢大人。”

      楚晏对林洹稍一点头,趁刺客因痛顿手,发力将人拉回,然后踹上膝盖命其跪下,又抬脚踩在手骨,把染血的刀彻底夺下。

      “以后功夫练好再来杀人。”楚晏凑身过去,狠戾地笑着,而后微微动手将刺客双臂利索卸下,确保万无一失。

      等刺客彻底无法动作时,楚晏回身看,看到林洹的衣服和脸上的血。

      蓦然,心中烦躁更甚。

      恨不得此刻就将这刺客杀之后快。

      “予温!予温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苏枳急匆匆地从楼梯上来,三步并两步跑到林洹身边,神情慌乱:“你们没有受伤吧?有没有事?”

      他刚从王越屋子出来,转头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见正好端端上楼的青衣戏子突然回身拿刀冲向了林洹,吓得他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我无事。”

      林洹一只手握住苏枳发颤的胳膊,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苏枳的肩,然后看向楚晏和楚晏身后的人。

      波澜不惊的眼底里分明起着滔天巨浪。

      他不将这些小打小闹放在心里,但不代表他允许有人肆意伤害他的身边人。林洹抬手束好头发,抬眼扫过楚晏胳膊和地上流成一片的血,慢慢走近。

      歌舞骤停,空气在一瞬间凝结。

      “别,别杀我,我没杀你……”

      任务失败,刺客知道自己的下场,他如今落在谁手里都会难逃一死。

      可他却分明觉得,落在眼前之人的手里会更加痛苦。

      恐惧将他寸寸侵蚀,他跪倒在地想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可眼前的人却好像并不在意他的生死,只是用那双眼平静的注视着他,他惶恐抬头,终于看清那双眼底的森然冷意。

      像一条于深处伺机而候的毒蛇,只一眼,就将他缠绞挟制,勒得他无法喘息。

      “求你……求你,放过我……”

      “你觉得呢?”他听见这人问。

      人人都叹左都御史温润如玉,可却淡忘林洹在朝数年,靠得并非温良二字。

      只是他会收敛这份肃杀,藏入皮下。

      林洹等怒气稍微消弭,抬手扯断那条银色宫绦,转身嘱咐:“括青,让苏白帮楚大人处理。”

      “那柄刀也带上。”林洹凝了眼楚晏手里的刀,转身下楼。

      “大人去做什么?”楚晏跟上去问。

      林洹没答话,只是抬了下手,让楚晏就此止步。

      楼下,有人在端着水侍候。

      他看着林洹将血擦尽,又慢慢拭手离开,平和温润的外表下是拒人千里的疏离淡漠。

      恍惚间,楚晏发觉自己从未走近林洹。

      他看着林洹走在金碧辉煌下,单薄的身影上是一身风雪,像一座不曾融化的冰川,孤独的看着万物复苏,见证四季轮回,盛夏日火融不了它,冬日白雪也覆不过它。

      旁人终其一生都看不到的风景无法拉住这个人,九五之下的身份和名誉亦是不能。

      那人就孤独的耸立在世人眼里,穿梭在黑白间,将自己囚在永恒冬季。

      可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见到林洹眼里悲悯与挣扎,虽然他不知道来源于何,但他就是不愿。

      他这样想着,突然想到风雪同归。

      风雪同归?

      楚晏失措地楞了下。

      “楚大人随我去苏家吧。”

      苏枳拎得清轻重缓急,见血还在流,想是伤的不轻,刚刚的针锋相对已经散地一干二净,此时站在一旁诚恳等待。

      发散的思绪被打断,楚晏被这样一提醒才感觉胳膊上疼的,但他暂时顾不上去苏家,随便扯了一块布胡乱地缠住伤口扎紧,就匆忙下楼,消失在夜色中。

      “苏大人,王越押大理寺,顺便刑部的人借我一用。”

      说罢一挥手,将苏枳的人带走一半。

      苏枳无奈地叹口气,虽说这案子不让他查,但他要真一点也不管,心里也过不去,没有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在奔波而他却闲逛的道理。

      他让人把刺客绑起来带走。

      楚晏带人骑马直奔了王家。

      王满得披着衣服颤颤巍巍从房间跌跑出来,只看见满院火把和密密麻麻的人。

      楚晏已经将他府上围的水泄不通。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惊恐地跪下:“大人……大人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王越毒害郑汐,你一点也不清楚?”

      楚晏抖开一张纸,旁边侍从立刻举了火把靠近,将白纸黑字照的清清楚楚。

      王满得凑近看清后,惊慌失色地喊:“这,这不可能啊,大人!这是满口胡言……大人明鉴啊大人!”

      楚晏没有理会,他把证词叠好,挥手让人押下,而后又环顾一圈,大声吩咐:“现在,全部搜查院子,务必仔仔细细翻出账本,找到账房先生,如有意图阻拦或销毁证据者全部带回大理寺问罪候斩。”

      “都听明白了吗?”楚晏冷声下令。

      “明白!”

      刑部众人是第一次跟随楚晏办案,早听说过大理寺卿严威之名,如今得见更是惊怕,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动了身。

      苏枳让人按楚晏的话将人押回大理寺,自己回府去请苏白。

      “哎,小苏大人?”

      “马主薄?这么晚你怎么在这?”苏枳疑惑。

      马至远不知道楚晏借了刑部的人,一时犯了迷,问:“可不是刑部的人让我来的?”

      苏枳略一沉吟,觉得还是得给楚晏留点面子,不然堂堂一介大理寺卿出门不带一兵一卒,传出去都是笑话。

      于是顺着回:“是也不是。”说完望向大堂,只看到一片漆黑。

      “楚大人还未回来?”

      “小苏大人来的不巧,大人刚刚押了些人回来又走了。”

      “行吧,我等他。”

      马至远看苏枳落了座,自觉上前添茶,走到苏枳跟前时又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苏枳不解,端起茶碗道:“马主簿是有话讲?”

      马至远叹口气,显得踟蹰,然后像是想清什么,突然搁下茶壶,直直冲着苏枳跪倒,礼数周全地拜下。

      “你你你,这是做什么?”苏枳身体都要扭翻下去了,还是苏白拉了一把。

      马至远却充耳不闻,对苏枳话里的惊恐完全忽视,虽然循礼,苏枳比马至远官高,但非重大场合哪有那么多跪来跪去,拜来拜去的礼。

      这还是马至远头一次对他行如此大礼。

      “你先给我起来。”

      “大人!大人先听我把话讲完!我跪着踏实。”

      “行行行!你讲。”苏枳丢下马至远的袖子,青着脸蹲在椅子前面。

      马至远像豁出去一样,连眼神都是视死如归。

      “大人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我官不如您,就是个小小主薄,记录一下公堂……但是!”马至远低头下去,狠拍了一把腿:“大人您怎么也会仿证词了。”

      “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苏枳听言登时从地上弹起,一把把马至远拽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你说我干什么了?!”

      “仿证词啊大人!不是您叫刑部的人让我写份假供词的,主人公是王越。”马至远本来就腿软,现下一个没站稳差点被苏枳拉倒。他一边找桌子扶,一边颤声道:

      “大人呐!日后您还是找刑部的人来作假吧,下官福薄,可不敢这样用啊!大人——”

      说完,又扑通跪倒,像苏枳的心一样,死沉了下去。

      苏枳彻底心死了,仰天长叹了一声,将攥着的拳头砸在了桌上,砸得“光明正大”四字匾额也跟着颤了颤。

      这个楚晏!真是好啊!好极了!

      仁义礼智信是全读狗肚子里去了?他是科举卷被鸟屎糊了,那楚晏就是科举卷被狗吃了!这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干出这些个昧了良心的事情?

      就算要诈供,也别打他的旗号啊!

      他也福薄啊!

      另一边的楚晏可没功夫管科举卷是被狗吃了还是被鸟屎糊的事情,他要管的是好死不死的王家人。

      他本来都带着王家回到大理寺了,结果发现周宣还没回来,细心一想,才发现坏事了。他就怕有人截车,还特地派了周宣随刑部去押王越,结果本应该比他先到的周宣居然能走在他后面?。

      来不及与旁人细讲,他顺着通向醉金楼的路,策马往回赶。

      夜色幽暗,楚晏推测周宣一行应该是遭劫了,大路肯定不会再走,于是纵马穿梭在小巷,终于在一处隐僻的野径上看到几人身影——

      王越已经躺在了地上,旁边周宣正蹲在一旁。听到楚晏声音后,才放松警惕,说起事发经过。

      他原本都快到了,哪料突然冲出许多蒙面人,上来就开始打杀。押解官员并不擅武,他一人武功再好也是寡不敌众,只能先护着受伤的王越往回跑,但蒙面人明显是得了杀令,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不过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一行人冲出,救了他们。

      “又有一行人?”楚晏疑道:“可有特征?”

      “看不清,救过就走了。”说话间明显还有气喘。

      楚晏知道这案子牵扯进了不少势力,但他初回璟都,还没有完全搞懂其中关联,只是知道王家与齐王定有联系,其余的想也无用。

      他从马上下来,蹲下身探查王越伤势,随口问:“追杀你们的人可还有活口?”。

      “没有,是死士。”周宣指向不远处的尸体。

      “好,先这样,你们没事就行,等会直接回大理……”楚晏突然蹲下,把地上死尸的衣襟彻底翻开,周宣刚好走近,垂眼也看见衣襟处的花纹。

      “是三色堇。”

      “三色堇?什么讲究?”

      “是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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