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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逆转脉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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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是从云止西的房间里发出来的,而且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几近于崩溃的声音。钱昭也顾不上刚刚才从药性中醒过来的头晕,径直朝着二楼云止西的房间里奔去。
剩下几个兄弟们面面相觑,就在元禄思索着要不要上去之时,就只见于十三早已经架着轻功朝着屋顶飞了过去,看见兄弟们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元禄拍了拍手上的药粉,就要往二楼走,却被孙朗一下子拦住了:“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
“不是,你见过十八岁这么大个头的小孩子吗?!”元禄辩解道,但是孙朗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把他往杨盈的房间拧过去。
越是临近房间门口,钱昭越能够听见一声声从肺腑里散发而出的崩溃的哭声,那哭声若是在黄泉之路上,甚至都能引得黄泉之下的幽魂们为之哀恸。到了房间门口,隔着屏风,钱昭双眉紧蹙,一步步地走过屏风的阻挡,却是见到了这样一幕:
云止西赤身蜷缩在宁远舟怀中,单薄的外衫和被褥勉强遮掩住她颤抖的身躯。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浸湿了宁远舟的衣襟。她的哭声压抑而破碎,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指尖轻抚她的发丝,却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痕。她的崩溃如潮水般汹涌,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尊严,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在黑暗中蔓延。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是个女人!”那一声声的质问,一次次的嘶吼,仿佛是要道尽二十六年的苦楚,“我娘我爹打小就天天说,你是大哥,你是男子汉,你是世子,你要撑起整个侯府的未来!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都死了,留着我一个人!我这是记住了他们的话,才不敢一个人下去见他们啊!不然我早自刎了!为什么!”
“老宁…为什么我娘要骗我?!为什么……老宁你说话啊老宁……”
宁远舟无声地紧紧抱着她,心里仿佛是针扎一般地刺痛。她这一声声的哭诉,就是要把这十多年的苦楚说尽,但他知道,永忠侯府世子的身份为他带来的除了荣华富贵之外便是枷锁。
因为这层身份,她如今一个人苟活在世界上,肩负着传承云家的责任;也因为这层身份,她扛起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大旗,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但是反过来,回想起当年的情形,想必方姨母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说阿云是个男孩儿……
老侯爷在阿云出生之前已经连生五女,无一存活,甚至是到了最后连先帝都知晓了此事。那时杨行远还是太子,已经对老侯爷的战功忌惮不已,老侯爷和方姨母也知晓,若是侯府再无男儿出生继承世子之位,那么最后连侯府的名号都无法保存。
而且当年方姨母生下的的确是一对孪生兄妹,只是……原本真正作为兄长的“云止西”出生之后当场夭折,而作为妹妹的阿云活了下来,方姨母将计就计,只说夭折的是妹妹,存活的是兄长。老侯爷向来不会亲手来照看孩子,这样自然成功瞒天过海。
所以,当年方姨母和嬷嬷隐瞒下了阿云的真实身份,还从来不让阿云接触这方面的事,也难怪幼时,阿云连更衣出恭都要人亲自照看。期初他还以为是阿云身子金贵,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难以让人接受。
至于为什么阿云迄今为止都没有来癸水……
“老三……你是女子。”
听到这个声音,宁远舟才侧过头,但照样将怀里已经快哭晕厥过去的云止西捂得紧紧实实的:“老钱,给阿云看看。”
钱昭心里早已经是洪水滔天,但面色不显,他坐于床沿边,小心翼翼地从外衫里拉过云止西的一只手,搭上了手腕。脉相有力而洪大,偶尔浮而数,这是典型的阳脉的脉相。
“很奇怪。”钱昭思索着,与宁远舟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脉相与他们所见到的生理征兆完全不一样。
“阿云,你……在这些年,有没有感觉过什么异常?尤其是身体。”宁远舟一边轻抚着她的青丝,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是说,经常会有何处不舒服……”
以往他能说会道的嘴,在今日竟然成了结巴了。两人将她的情形望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是他们从小结拜要照顾的小幺儿啊,现在要告诉他,这二十六年都活错了,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这还让她有什么勇气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头疼……”尽管已经生无所念,但是对着宁远舟的话,她还是尽力地答复,“一下雨,就头疼……幼时,娘说这是遗传,她生我之前,也是一到下雨就头疼。所以,每次只给我开了些草方子,吃了也不见效。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他一到雨天就头疼这件事二人是知晓的,一开始他们还会为他想法子,但是见着来侯府的太医都说治不好,加上六道堂的事迹都忙了许多,两人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后面就只是给他一些止疼的药。
只是如今想来……
宁远舟腾出一只手来,小心地贴上了她的头皮,一点点地摸索着,摸到了头顶正中央,两耳尖直上连线的中点之处——百会穴的位置,那里是诸阳之会,调节全身的阳气之穴道。
这里若不是他这般细心的人,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这里有一个细微的凸起:“老钱,备好止血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调动全身的内力运转在云止西的体内,将她体内的内力一齐往三花汇顶之上流转,直至百会穴。
陌生的感觉让云止西不得不运功来接住宁远舟的内力,两股内力在体内相互流转,但没有半分排斥,很快就融会贯通。在宁远舟的眼中,那百会穴之上,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似的。
他缓缓加大了内力,下一瞬看着这百会穴之上,直直三枚银针从穴位中飞出,扎在了床梁之上,入木三分。
银针上残留的血腥之味,引得云止西抬头朝着银针扎根之处看去,那一瞬,钱昭立马摁住了她,为她止血。一炷香功夫后再探她的脉搏,方才的强劲有力已然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细而弱、濡而滑。
这便是典型的阴脉脉相。
收了内力的宁远舟差点儿被这三枚银针气得筋脉倒流:究竟是谁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来强行逆转脉相?!逆天而行,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就是短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