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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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昨夜还是含苞待放的骨朵，今朝便已开到了最盛。月满则亏，盈虚有数。盛极，便要转衰，她却是要枯萎了么？
夙瑶细细修着眉，纤指过处，凌乱处皆被梳理地整齐。那一左一右两道娥眉，渐渐叫她看花了眼。望着铜镜，竟也忘了自己原先该是怎样。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懵懂，可将假意视作真情。
她恨，恨自己的明察秋毫，心思缜密。虽避过了暗箭明枪，却也隔开了深情缱绻。
昨夜的一切看似无可挑剔，唯一的错漏，便是玄霄袖间的一线馥郁馨香。
那并非他所言的龙延香，而是麝香——玄霄自与她交好，袖间便始终存了这麝香。
人尽皆知，女子久用麝香将致不育，汉时的赵氏姐妹便是前车之鉴。玄霄与她朝夕相处，她便日日浸于这麝香中，终有一日，她将绝嗣。到那时，她没了子嗣，长老们定然不会向着她，玄霄功成身退，拾阶而上便是正理。
即使知晓如此，她亦存了一丝希冀，她将自己交给玄霄，便是望他罢手。
可她，终归是要失望了。
若她什么都不懂，大概便不必如此劳心。
水至清，人至察，便是无边孤寂。
鬓边呵暖，但觉衾枕更凉。
夙瑶简要收拾一下，便前往琼华宫向掌门例行请安之事。
见夙汐在琼华宫旁伫立，便上前随意道：“夙汐师妹……怎么今日竟是你当值？”
夙汐在琼华派行为鬼祟，常常在琼华宫前神出鬼没。只是平日里别人不注意，细心点的弟子也不愿去招惹那个麻烦，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一直相安无事。不想今日却遇上了夙瑶，夙瑶那番话虽是随意寒暄，无奈夙汐做贼心虚，总觉得夙瑶是欲擒故纵。
“夙瑶师姐……夙汐只是路过。”
夙瑶顿生疑虑，“在这儿呆这么久……莫不是琼华宫边上的风景尤其赏心悦目？”
夙汐愈发慌张，倒是印证了夙瑶的猜测。
“是啊。琼华宫边上的风景的确不同凡响，我……夙汐先告退了。”便匆匆离开了。
夙瑶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免又生想法。
这个夙汐妄图刺探琼华宫，若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便也罢了，若是他派的细作，那事情可就大了。
夙瑶一面想着，一面进入琼华宫。也不行礼，随意便在侧座坐下，单刀直入道：“师尊，太谨师叔前两年不是收了个女弟子么？”
太清微微有些不悦，这个女儿，当真是愈发没规矩了。搁下笔，仍是心平气和道：“他这些年收了不少女弟子，总算对琼华派有点贡献。否则，一派都是断袖，传出去有多好听！”
夙瑶正襟危坐，“夙瑶怀疑，那个夙汐是别派来的细作。”
“太谨的弟子夙汐……你多心了。”太清倒是放心得很。
“师尊为何如此笃定？”
太清答得简洁明了，“因为她是太谨的私生女儿。”
“……”夙瑶无语问苍天，为何琼华派的老人们都如此不检点。
“这个夙汐尽管常常听墙角，但做不来大事。念在她的父亲与我毕竟有同门之谊，便也无需多在意。”太清道：“这种人，只能在小事上兴风作浪。你以后多多提防便是。”
“她虽做不来大事，可太谨师叔背地里又做了多少好事。”夙瑶突兀冒出一句。
太清真人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不错。太谨虽是蛀虫，却是筹谋已久，在琼华派根基深厚。若是在这个关口轻举妄动，便会叫琼华派给他陪葬！为师隐忍多时，只为寻得适当的时机。”
夙瑶恍然大悟，垂首道：“师尊高见。”
太清一伸手，阻住了夙瑶的话。“别忙着恭维，等到了那日，该是你费心才是。”
夙瑶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推卸责任。
太清真人视若无睹，“你是为师培养的继承人，琼华派下任掌门，琼华派的将来，自然得靠你。你韬光养晦多时，为的，便是叫人放松警惕，待你破茧而出之时予人雷霆一击！”
“师尊何以断定夙瑶有这个能耐？”
“为师看了十余年，自然清楚。人人都道你法术低微，人人皆看轻你，只以为纵使你当了掌门，也无能耐统御整个琼华派。可为师却知道，你修行的路子与他人不同。虽灵力浅薄，但你杀人却不需要任何灵力，只需凭着迅猛无比的速度和准度，便能一击即中对方的要害。”
夙瑶轻笑，难掩得意之色。
“同样，你平日浮夸娇惯，但无人知晓这是你的假面。事实上你处事最为稳重，和你的武艺一样，皆是蛰伏许久，最终一步到位。另外，你通晓诸子百家，阴谋权术也习了不少，治理一个琼华派，应当是游刃有余。你只差了一点……”
“什么？”夙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
太清真人严肃道：“子嗣。琼华仙缘代代相承，若是没有子嗣，你如何能够继承大统！”
夙瑶松一口气，道：“师尊放心，子嗣很快便会有的……至多两年。”
太清捋捋胡子，点头道：“那就好……”眸色忽而一沉，道：“后年年末，恐怕妖界就要降临了。夙瑶，你要有个准备。”
夙瑶立时警醒。
太清絮絮叨叨道：“这些日子，对玄霄好点，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为师虽不喜欢他的性子，可琼华的确亏欠于他。”
想到玄霄，夙瑶更是愁肠百结。玄霄接近她的目的无疑是毁了她的前途，她的所谓自信在玄霄面前皆飘渺了起来。她所能依仗的，只有玄霄的一线良知。
太清倒是没有注意夙瑶的心思，兀自道：“待他去了，便按你夫君的名分葬了吧，免得成无主孤魂。”
夙瑶不解道：“师尊此话何解？玄霄如何会死？”
太清真人四顾一下，这才道：“此事非同小可。双剑网缚妖界，你以为是小打小闹的把戏么？妖界中人皆凶残，入口一打开，玄霄和夙玉这两人岂不是被人当靶子打。他们又要用全身灵力网缚妖界，无暇分身……”
夙瑶忙道：“那便找几个灵力高强的为玄霄护法。实在无人，便让我去。”
“不可！”太清真人一口回绝，“你若是出了事，琼华派怎么办。为师早安排好了。可惜琼华派灵气高深的都派去取妖界的能量源了，留在玄霄身边的只是一些还能搬得上台面的弟子。不仅如此，修炼双剑的本质是什么？你可知道。”
这个问题，夙瑶不难回答。“以人养剑，形成剑柱，将琼华派托举到天光所至之处……”
“如此一来，持剑者的灵力九成会汇于剑上。待琼华飞升，持剑者便会油尽灯枯。”
夙瑶脸色煞白，“那若有了孩子，岂不是很快便会没爹。”又一想，玄霄如今身携麝香，她能否有孩子，都是个未知之数，如何还能顾得玄霄。
太清真人点头道：“你抓紧的话还能让他们见个面，如果动作慢了玄霄当真无子送终。你没娘不也过得挺好，孩子没爹又怎样，你一个人还怕养不好？”
夙瑶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也无意再去听太清的风凉话，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便告退回去。
临走前，太清还不忘添上一句。“你去同玄霄说了也没用，他这人自负过头。明知会死，却硬是要搏上一搏。再说，你是什么人。你告诉他的，他还不得思虑几番，能听进一成便已是造化了。”
夙瑶正是讪讪，却听太清又道：“你原本的眉毛生得不错，此番修得太好，便欲盖弥彰了。”夙瑶顿觉颊上发热，连忙告退。
回了五灵剑阁，夙瑶也无心思读书，只细想玄霄一事该怎么办。眼见着过了半日，夙瑶愈发着急。这时候，夙汐来了。
“参见师姐。”夙汐较之一早平静了不少，礼数都拾了回来。
“嗯。”夙瑶端坐在蒲团上，冷眼看着夙汐，“师妹所为何事？”
“无事就不能来拜见师姐了么？”夙汐巧笑道：“且不说我们出自同门，但就这身世，已经够我们同病相怜了。”夙汐的神色忽而一黯，“我的身世，师姐应该知晓。”
“略有耳闻。”夙瑶的表情波澜不惊，指着身侧的蒲团道：“坐。”
夙汐乖觉地坐下，坦白道：“师姐虽是人中龙凤，身份显赫，总有力所不及之事。师妹正是为师姐解忧来的。”说着，挽起桌上精巧的茶壶，为夙瑶斟了杯茶，捧与夙瑶。
夙瑶狐疑地看了眼夙汐，接过茶盏，并不急着喝，只道：“说来听听。”
“听说师姐最近跟玄霄师兄走得很近。”
夙瑶神色微微一滞，也不应答，听那夙汐道：“玄霄师兄本就是出自我们那一系的，而今得掌门高看，我们这一系的师兄弟们也甚是高兴。又得师姐垂怜，当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夙瑶听得有些不耐烦，却听夙汐道：“玄霄师兄的境况，我也听爹提过，实在是……不妙得很。师姐喜欢他，与他结了这露水姻缘倒是容易，可若是想和他做个长久夫妻，可就……”
夙瑶被人踩中痛脚，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水四溅，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师姐息怒……”夙汐道：“不知师姐可曾想过，抛下这一切，同玄霄师兄双宿双栖？”
“荒唐！你便是来撺掇我做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失德之事么？”夙瑶口上这么说，可口气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抑扬顿挫，“何况，就算我答应，你那玄霄师兄又岂会答应。”
夙汐瞧出些端倪，道：“只要师姐应承，玄霄师兄又是什么难事呢？”
“此话怎讲？”
“有一种东西唤作忘忧蛊，能让人忘记些事情。只要吃下去便可，费不了多少工夫。。夙汐这儿刚巧有那么一粒，师姐若是用得上，夙汐忍痛割爱又何妨。”夙汐不慌不忙拿出一个小锦盒，放在桌上。
夙瑶并不看那锦盒一眼，“真的走了又怎样，以掌门的神通，会不知道我们的所在？”
“师姐大可放心。”夙汐道：“掌门能看到的，只有你们佩剑的所在，只要你们将剑丢弃，他便寻不到你们的去处。”
“此话当真？”
“可还记得师姐上次与玄霄师兄失踪一天一夜的事？”夙汐提点道。
夙瑶不语，夙汐顾自道：“那次掌门并未查出你们所在，派出琼华大半弟子出去寻访。我多方查探，这才知道，原来掌门得以探知人的去处，只是因为佩剑。”
夙汐别有深意地看了夙瑶一眼，“该如何定夺还是得看师姐，师妹这就告退了。”
夙汐福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夙瑶思虑良久，收起了锦盒。
玄霄对自己的假意，不过全是源于掌门之位。玄霄若是忘了他所求的是什么，自己再多费些心思，不怕拿不下他。只是恐怕要付出这掌门之位……
自己为此已付出的够多了，难道还要往这无底洞跳么？
再见玄霄时，他的袖中已没了那一丝香气。
夙瑶毫不避讳地跃入他的怀中，仿佛他们本该是这样。
“跟我走，好吗？我们下山去……”夙瑶迫不及待道。
玄霄面色稍变，不及回答，便被夙瑶封了口。
唇舌纠缠间，那忘忧蛊已渡了进去。玄霄喉结一滚，便再没了意识。
“不要怪我，我终究怕你不肯。是的，我输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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