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江南》夜的星辰

4、兵临城下

　　第四章
　　兰尚把姬风送到医馆，刚想让大夫医治，正看着姬风，心里想着：“他人还怪好的，只不过这性格应该不太好生存。”

　　姬风一下子睁开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兰尚正盯着姬风看呢，被这一睁眼着实吓了一跳。但兰尚看着浑身是伤的病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你看起来倒是很健康。”

　　姬风像是没听见兰尚的阴阳怪气，忙问兰尚：“我已经医好了吗？大夫来给我看过了吗？”

　　兰尚道：“没呢，大夫还在出诊，待会过来。”

　　姬风像是如释重负般，一下子瘫软下去，叫着：“哎呦，疼死我了，我觉得我全都是内伤。”

　　兰尚突然觉得姬风真是有点毛病。脑子上的。

　　大夫过来了，姬风让兰尚赶快出去，兰尚感到奇怪：“为啥啊，大男人还害羞脱衣服吗，我在这正好可以看看你的伤势。”

　　怎奈姬风坚决不让，兰尚也只好出去。

　　上好药之后，大夫走了，兰尚从门外进来。

　　谁知道兰尚刚进门就显得格外激动，姬风正奇怪呢，兰尚激动的说：“姬风!原来你个是姑娘！”

　　姬风此时显得惊掉了下巴：“你你你……他他他……我明明让大夫保密了，为什么转头就告诉你了!”

　　兰尚自从知道姬风是女子，说话变得温柔多了：“我给他几个钱，他自然就告诉我喽，你也不想想他凭什么要帮你这样一个陌生人保密。”

　　姬风听了，后悔极了。但别无他法，姬风心里也只得开始盘算起，识破身份之后该去哪谋生呢？

　　兰尚看着姬风那副样子，有些可怜，换了认真的眼睛看着姬风道：“以后这种关系性命的事情，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姬风看向兰尚，惊讶又感激的看着他，道：“谢谢你，兰尚。”

　　兰尚刚想说点什么打断这煽情的氛围。

　　“可是兰尚，我不能在军营待了。”

　　“为什么!我会替你保密的。”兰尚有些疑惑。

　　“因为你说的，以后这种关系性命的事情，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姬风看着兰尚俏皮的笑了笑，真的像个漂亮的小姑娘一样。

　　兰尚一愣，没有生气，突然也看着姬风笑了。两个人对视着笑了很久，像两个没有顾虑的少年。

　　“那好吧，我帮你出去。”兰尚告诉姬风道。

　　这时外面混乱起来，好像很多人在跑得尘烟飞起，姬风和兰尚都察觉到了不对，兰尚连忙出去查看情况。

　　兰尚匆忙的跑回来，道：“姬风，瓦剌入侵了，我要赶紧回军营。现在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说完就开始给姬风收拾东西。

　　姬风神色也变得焦急起来：“瓦剌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入侵我明国边境了，怎么会突然打过来!”

　　“天灾无情，人心有意，饥荒四起，瓦剌应该是来趁火打劫的。”兰尚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起姬风去安全的地方。

　　兰尚紧赶慢赶终于到达军营。

　　这时瓦剌已经发动第二次进攻了。

　　“集合!集合!大家快准备拿好武器作战!”将领的声音号召着大家。

　　明国军队的红色旌旗大摇着，鼓号不绝的吹着。士兵们紧急排好阵列，等待军鼓响起便随将领作战。

　　姬风的身上被那伙恶兵打的很严重，只能瘸着走路，甚至难以提起重物，更别提上阵杀敌了。

　　但是前方战线危急，姬风时刻担心想着军营，盼望着能够得胜。“瓦剌实在是太生猛，军队是否能够抵挡得住啊，还有兰尚，希望他平安。”已然入夜，可姬风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的想着战况。

　　此刻，瓦剌的军队以势不可挡之势正进攻着明国军营，此次进攻，瓦剌方大约率领七万人，其中先锋一行军队作为瓦剌精兵，如猛虎饿狼，正疯狂的噬咬着明国的士兵们。

　　驻守北部边境的将领是严霆，名字起的很霸气，可是着实是个无能之辈。瓦剌突然来犯，严霆身为守将将领，竟然对其攻击动向毫无察觉，在瓦剌跌二次发动进攻之时，却竟然还是毫无对策，任由明国士兵作人墙被瓦剌杀死。

　　严霆原本以为多年来相安无事的边境是个好差事，想着待上几年之后，有了这层阅历加持，待回到朝廷自会受到封赏，便自告奋勇揽下了这趟差事，可现在倒好，真正的战争来临了，可他不过是草包一个。

　　兰尚此时身负重伤，正躺在遍地的血泊里，一波又一波进攻发起，许多士兵踏过自己互相撕杀着，如同踏过那些自己身边的尸体一样踩在自己的身上，头上。

　　可是兰尚此时已经毫无反击之力，甚至连话也说不动了。因为他伤的太重了，手脚被砍伤，身上好像也中了几支箭。他的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他自己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血的温热，在战友和敌人的厮杀声中，兰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姬风还是去了战场。

　　今日瓦剌已经发动了十几次进攻，火炮声，刀剑刺穿铠甲的声音，马鸣声和士兵们的厮杀声，在空旷的战场上绵延不绝，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两天一夜，在今天夜里终于停息了下来，仿佛双方约定好——让对方休息一会再打。

　　正值寒冬，漆黑的夜里，冷风刺骨，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味，只要走在上面，每隔一步，都会踩到死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来收尸。两方敌人就这样一起躺在这里，他们的样貌、身上服饰、所持语言没有一处相同，可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平民老百姓出身，他们的身后有着担忧他们的家人。

　　今夜寒风呼啸，好像在为这些生灵悲哀。

　　姬风一瘸一拐来到了这里，一点一点搜寻着可能还活着的战友。只可惜，这些人里面，可能有几个侥幸还有一口气，可是大多数很快便死去了。

　　但即使这样，姬风也仍然不懈的找着，她要把他们带回去。

　　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样一个残酷的战场之上，姬风竟然已经带回了两个人。姬风忍着手上的伤痛给他们身上系上绳索，绑在自己腰间，然后一点一点拖回安全的地方。

　　姬风继续搜寻着，她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了，可她还是在走着，以期望看见可能有活的身影。像是不知疲倦的插秧老妇，机械的走着。

　　猛然间，她却惊恐地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张她最没想到也最不希望看见的人的脸，此刻，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姬风面前。

　　姬风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的一刻喊了出来：“兰尚！”

　　兰尚生的很好，眉目俊朗，长身玉立。他的立体的眉骨和高挺的鼻子倒显得他原本俊朗的外形精致了几分。那双眼睛分明如星辰，可是看人时却总是冷冷的，有几分高傲和疏离感，显得不好靠近。

　　可现在，姬风对他的印象，无论是厌恶还是喜欢，此刻都毫无意义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姬风很伤心，今天早上他分明还在和自己开玩笑，可是现在他真的就像一个真正的死尸，姬风对他没有任何脾气了。

　　姬风把他的腰间也系上了绳子，一步步拖着，拖回了医馆，和那些战友们放在一起。即使他死了，姬风也把他和那些尚存一息的战友放在了一起。

　　把兰尚放好，姬风又回去了，到天亮之前，她都一直在这里，从医馆到这里，一遍又一遍的来回，只为寻找那些将死的战友们。

　　天亮了，姬风拖着疲惫的身躯，几乎是爬回了医馆，到医馆的门口之时，她累的已经不想再走了，就地便躺了下去。

　　休息了一刻，姬风突然睁开眼睛，她好累，但是她的神经就像是一个劲儿的在叨扰她，让她睡不安宁。

　　是啊，姬风怎么能睡着呢，这个战场，太惨烈了。

　　一闭上眼，姬风就会看见那些血淋淋的头颅，断臂，残腿，看见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怎么叫也不回应，只有姬风一个人活着。姬风痛苦的想哭，她害怕，恶心的想吐，可是她又不愿意放弃寻找那些可能活着的战友，她不能离开。

　　姬风一瘸一拐的回到医馆，她求大夫一定要尽力救活这些人。姬风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掏了出来交给大夫，可是大夫没有要，只是安慰她说自己会尽力的。

　　看着医馆的门，姬风唉声叹气不愿意进去：“大夫没拿银子，会不会治不好。”

　　不过她还是进去了。

　　“咳咳咳……”

　　“哎呦，哎呦。”

　　“嘶……”

　　姬风惊喜的看见昨夜的几个人真的活了过来，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直直的奔向大夫：“大夫您真是妙手回春啊！大夫!我们兄弟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啊!”

　　大夫道：“也是他们命大，不然我是救不回来的。”

　　姬风高兴的看着这几个士兵，仿佛自己身上的伤也好了起来，不再那么痛了。

　　“兰尚呢!”

　　姬风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焦急的寻找着。可是就那么几个人，姬风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却唯独没有兰尚的身影!

　　姬风问：“大夫，您昨夜没有看见兰尚吗？我分明把他带回了这里。”

　　大夫回道：“我从未见过。”

　　“怎么可能!”

　　“姑娘，你太累了。许是出现幻觉了，快休息一会儿吧。”

　　姬风不相信，昨夜她看的分明，她亲自把兰尚带回来的。

　　“可是，怎么会不见了？”

　　天亮了，战争再次开始了，这次战争又持续了一天一夜，明国军队已死伤大半，伤亡人数——数万。

　　任严霆再怎么贪图享受，不在乎士兵的性命，可是，当他看到一个一个的士兵被杀的开膛破肚，缺肢残眼时，当他看到数字由伤亡一千，再到伤亡一万，数万时，他心里发毛了。不过他倒不是怕那些足够堆满他的屋子的士兵的怨魂来报复他，而是如果再这样下去，皇帝恐怕要亲自来问他的罪，取他狗命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瓦剌兵临城下，势如破竹，如果严霆向皇帝秉明自己干不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如果凭着自己的草包军事能力打下去，到最后全军覆没，那还是死路一条。

　　这简直就是绝无可能活下去啊！

　　不过，你不得不佩服有钱人的本领。其实，既然能当上这差事，无论德行配不配位，便也不是一般人。真让人不禁感叹——有钱有势就是好啊，就算天大的篓子也能给你补回来。

　　严霆终于想到了办法——送钱。

　　听起来很搞笑，可这的确是此种情境下对付瓦剌最正确的办法。

　　瓦剌趁火打劫，在明国饥荒四起之时侵犯其边境，可是其总体军事实力毕竟还是不如地大物博的明国。此次侵犯，不过是想抢财抢物，而现在严霆竟然送钱来而不用自己损伤一兵一卒，瓦剌又岂有不拿的道理。

　　果然，无论何时，只有触犯到自己的利益才能撼动这位高高在上的草包将领。家破人亡的百姓不能，数万将士的性命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