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江南》夜的星辰

3、姬风救美

　　第三章

　　路过酒铺，里面的饭菜香味远远传进姬风的鼻子里：“真香啊，应该是小炒牛肉、白菜炖豆腐，还飘着鸡汤的味道。”香味一阵阵侵扰姬风的脑子，姬风似乎全身都置于一整个美食的世界里，想象着自己大快朵颐的模样：“啊，小炒牛肉鲜香，肉质嫩滑，独特湘味做法使得这道菜香辣下饭，这个时候再喝上一口鸡汤，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整个身子都会暖起来。”

　　姬风咽了咽口水，从想象中清醒过来——她还得去贴告示呢。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酒馆里大声说笑，啊，这熟悉的声调和语气，还有那臭屁的口头禅：“每个人不喝了这碗酒，我都会伤心的好吗？”（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口头禅，想到小凯也很臭屁，暂时用这个吧哈哈）

　　这不是——兰尚嘛，没想到自己来这都能碰到他。

　　姬风想到兰尚是军营里唯一一个和自己示好的朋友，自己应该借机多多接触他，与他结交朋友。自己一介女儿身，如果被孤立成为异类，那必将受到排挤和注视，很有可能会被发现身份。虽说官府允许女子从军，但是自己并无武力之长处，在这乱世，若无自保之力，只有男子才能尽量保全自身。

　　“只是兰尚仿佛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应当小心。他的眼睛和我的很像，一定藏着什么事情。”姬风这样想着，她便去和兰尚打招呼了。

　　“兰尚！这么巧你也在这！”姬风做出惊讶的样子，在酒铺门口朝着兰尚喊道。

　　“姬风？这也能碰到你，来来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兰尚有些惊讶，显然他也觉得姬风和他是一类人。但他似乎并不是太想碰到姬风，只是习惯性的客套了一句。

　　谁知道姬风听不懂客套话，兰尚刚刚说完话，姬风就坐在了他的旁边：“兰尚你果然性格豪爽，我甚是敬佩！那我就不客气了!”

　　姬风贴了一天的告示，平日里军营只吃些干小米和野菜，而到了冬天更是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姬风实在是饿极了，边拿起面前的肥的流油的鸡腿啃起来，边大口扒着饭边说：“真不愧是闻名十里八乡的酒馆，真的很好吃啊，兰兄你果然好眼光！”

　　或许是几年的流民生涯，把姬风锻炼成了一个视食物为生命的人。姬风由原来一个腼腆的小姑娘，那些曾经铭记于心的曾在书上读的君子有礼、不食嗟来之食，都似乎被磨灭的一干二净。到了流亡后期，她终于还是觉得——相比活下去，其他都算不了什么。

　　兰尚看着眼前这个吃的正香的弱小士兵，一时怔住了，反应过来后只得苦笑着摇头：“姬风你也很豪爽。”

　　酒足饭饱，姬风和兰尚聊了一会儿，互相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当然，来历的真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姬风听了兰尚所说，感叹道：“难怪兰尚你如此有钱，却还是来这穷僻军营，原来是继承你父亲想要你报国的遗志，厉害厉害。”

　　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正瞪大了眼睛真诚的望着自己说这些话，似乎好像是真的很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兰尚突然又觉得自己之前应当是想多了——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有很深的心机。

　　可惜姬风不是。姬风天生就是矛盾的结合体，此刻她是真的相信兰尚所说，可是不久之后，她极度的敏感力就会使她很快发现真相。姬风相信别人不会骗她，可她同样相信事实的判断——一旦与事实相违背，她只会选择相信事实。

　　“唉，我兰家富极一时，却因为父亲感染瘟疫突然离世，整个家业无后继之人，家业崩塌，又正好赶上江南大旱，流民四起。乱世之下，我来投军。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的寄托就是实现我爹的愿望。瘟疫无情，即使是再有权势的人也难以逃避开，在这场瘟疫中很多富家都举家逃去别处，不知所踪.”

　　姬风认真的安慰眼前回想往事出神的兰尚：“兰尚，别太难过，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的。”

　　兰尚似乎是对着自己说话：“也许吧。”

　　酒足饭饱，天已然昏黑，月亮渐渐升起。

　　“我们一道回去吧，姬风。”兰尚看着姬风说道。

　　月弯如钩，清风似琴弦般抚人心神，姬风和兰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啊。”听起来似乎声音有些微弱，像是快喊得没力气了，姬风循着声音看去，正看到前方拐角女子被拖行的脚，倏然便不见了。

　　姬风拽了一下兰尚的衣角，焦急地说：“兰尚，那个女子被人拖走了。”兰尚却神情未改，只跟着姬风近前去，原来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女子，她虽着布衣钗裙，却仍能看出是一个美人，大约七八个魁梧的明国士兵围住她，其中一个死死捂住女子的嘴，还有一个解着女子的衣服，女子神色惊慌不已。

　　“竟然是咱们军营的！竟然强抢民女！”姬风惊讶地看向兰尚，兰尚眉头微蹙，终于开口说话：“他们人数太多，只有我们两个恐怕......不如我先......”“我在这里拖住他么！兰尚你快去把你刚才喝酒的兄弟们叫来，尽快！”

　　兰尚还没说完的话被姬风打断，本来兰尚想着自己留在这里，见到姬风抢着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兰尚觉得有些好笑。因为他从来不相信有什么陌生人会为别人挡危险，觉得她是在做样子，心下突然升起一阵厌恶，想着捉弄捉弄姬风这个小人，便客套道：“别，你太瘦弱，拖不住他们，我留在这儿。”

　　兰尚的话诚恳地说着，眼睛却观察着姬风的神情变化，想看看姬风把危险再推脱回到自己身上时候的出丑样。

　　可话还没说完，姬风已然冲向前去，兰尚愣住了——没想到她是说真的啊。兰尚突然反应过来后马上飞奔回去找人。

　　“等一下！”姬风大喝一声，面前团团围住女子的士兵们齐齐的回过头来，看向姬风。如果不是这场面是在强抢民女，而是作为一个保家卫国的士兵，他们魁梧的背影应当是在战场上，在帮助老百姓锄地，在汗流浃背地训练。姬风看见和自己一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情，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候，站在较前的一个粗壮大汉眉头露出厌恶和不耐烦，朝着姬风大吼道：“喂，你瞎啊，还不快滚！”

　　他这一声可真是吓人啊，吼的姬风心里一战栗，但姬风还是定了定神，镇静的说道：“你们作为明国的士兵，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根据明国律令，□□妇女者可是处以绞刑的，我劝你们还是尽快停手，以避免犯下大错。”

　　姬风一阵输出之后，昂首挺胸地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士兵。

　　谁知道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更是开始指着姬风大骂。姬风早料到会如此，便定了定神说：“我父亲是当地县令，如果再不停手，我将告发你们。”

　　壮汉们鄙夷道：“呸，区区县官也敢来管我们。”

　　“哦？你也不过是一个小破兵罢了”

　　姬风故作不屑的瞥向远处，不看对方。

　　壮汉似被激怒了，道：“我舅舅是这里的藩王，谁敢动我！”

　　姬风这时明白过来，气势放低道：“哦，原来是陈王啊。”

　　姬风套出了他们的话，在心里暗暗惊讶道：“原来是陈王的人。陈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被皇帝封到这里做了藩王。可能自古有权势之人大抵如此，只要手下的人不做出什么触犯到他利益的事情，那无论做什么他应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个人见姬风沉默了，以为姬风被吓住了，这下干脆不去管她了，直接当着她的面继续脱起女子的衣服。女子吓得甚至叫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姬风突然说话了，声音虽小却铿锵有声：“我知道陈王只手遮天，我们这些平民无法申冤。”

　　“快扒开，扒开！”士兵们对姬风的话置之不理，继续兴致勃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是，”姬风继续说着：“听闻皇帝过几日将要前来劳军。我人微言轻，自认为并无长处，唯一的优点就是像个疯子，我期待着到了那一天御驾之前，我定会冒死伸冤，望诸君到时候也能让藩王救上你们一救。”

　　姬风说这话时那么平静，好像这真的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情。

　　听到这，原本不理姬风的一群人又回过头来，这下轮到他们惊讶的看向姬风了。

　　“我的朋友和我一道前来，如若我死在这里，他也会和我一样做一样的事。各位不用想着杀了我。”姬风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不急不慢的劝解道。

　　他们打量着姬风，身材瘦小，如果上战场，说不定会被人一刀就撂倒。可是这个时候，姬风的眼睛盯着他们，平静如水，很像是野兽的眼睛，里面是死或者杀的感情。

　　这一刻，姬风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她或许很难过，难过连自己的同胞竟然也要□□欺凌这些难民。她或许想起了自己做灾民的时候，在那些日日夜夜里，她所看见的那些垂垂老矣的老人，那些黄发垂髫的小孩儿、那些身强力壮的青壮年，那些温柔贤淑的女子，一个一个因为灾荒一点点饿死，在边境被敌人掳走或杀或奸，可回到了自己的土地却还是被任人肆意凌虐践踏。姬风很难过。

　　愤怒有时候到了极点，却成了悲凉。而姬风现在的眼睛里就是悲凉，

　　士兵们被看的有点发毛。

　　这时候他们不敢动了，他们都在等待着头儿的回答。

　　原先脾气暴躁的头儿这时候也愣住了，似乎拿眼前的这个愣头小子没办法了。

　　不过头儿毕竟是头儿，在道上混过多年，颇得其道上同行的风范。

　　他把手上女子的短袄使劲的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了一脚，不甘心的吐了一口唾沫。想了一会，眼睛撇了姬风一眼，对手下说：“留着一口气，往死里打。”

　　如雨点般拳头瞬间落在姬风的身上，姬风估计也没想到面前这些人能这样操作，不过她也想不了多少，只能紧紧的蜷缩着身子，保护好头。

　　只不过好像怎么保护也没什么用，面前的这些人虽然是人渣，战场上不一定冲锋在前，在此时却一个个如英雄在世，在姬风身上用尽了他们平生所有的拳脚战术。

　　姬风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打死了：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双腿仿佛没有了知觉。幸好，她好像隐约看见了好多人朝这边冲过来。

　　跑在前面的兰尚大声喊着姬风的名字：“姬风，姬风！”

　　原本就心虚的一伙人，这下见到七八个壮汉朝自己跑过来，顿时慌张不已，便马上逃走了。

　　而被脱衣服的妇人此时被吓呆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慌忙地整理好衣服。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被打的满身是血的姬风，环顾着这陌生的新一群不知是好是坏的士兵。

　　兰尚看着躺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姬风，她睁不开眼睛，显得有些好笑。姬风看见来人是兰尚，心里开心了，便努力的挤出两行牙，说：“兄台果真是玉树临风，仙人之姿啊。”

　　兰尚只得无奈又好笑的翻白眼地说了一句：“你这人真有病！”

　　谁知道姬风说完就晕过去了，兰尚把她送到了医馆。而此时，那伙恶兵正被几十个乞丐用黑布蒙住头暴打，直到乞丐们自己打到没力气，才纷纷作鸟兽状散去。等把黑布拿开，乞丐们早已不见踪影。被打的他们无处可寻仇人，也只能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