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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精怪 ...

  •   待老和尚身影已不见时,那伞倏地挣脱在地。

      她直直地盯着红伞,看见伞面开始生出纹路,脑海中回想起这一连串的怪事,还有刚刚老和尚的眼神,即便他转变得很快,她还是看见了,但她根本说不清那种眼神,更不知缘由。

      饶是再理性,经历这说出去也无人信的怪事也难以保持镇静啊。她心里开始打颤,只想喊那老和尚回来,可是待她再转头时,那寺庙大门已紧闭,哪是她喊得动的了。

      “喂”一个很是清明空灵的男子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她此时真正的被吓到了!

      她跌坐在沙里,转头看一圈,四下无人!那刚刚那声音是什么?

      “喂”又来了!

      老和尚说了,要心定,要心定,更何况我现在在寺庙门前,妖魔鬼怪谁敢来啊!她壮了壮胆,“你......是谁?”

      话说的又慢又抖。

      那声音笑了起来,像是捡了个笑话一般,听上去便让人知道声音主人很开心。就是这笑声,逐步放松了她的紧张害怕,她听见那声音好像出自那伞。

      “笨丫头,说话都不利索。”伞的声音还怪好听的,只是说话难听!

      “你......”

      “你什么你,你本来就笨啊,大字不识,还说不来流利话,还迟钝!啧啧啧”

      她知道她说话慢,所以都尽量少开口说话了,这几日遇到的人都极有耐心的等着她说完,就只有这把伞!不仅抢话,还恶毒地将她的短处一一剥开!

      不就是一把成了精的伞而已,它能怎样!这世间,地大物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啊!纵使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是人,那只是伞,一把伞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人的,力量悬殊!

      于是,她气哼一声,站起身拍拍灰,抱起那柄刀走到伞边,用脚尖将沙子踢到它身上,噼噼剥剥地声音瞬时响起,尔后便径直朝着来路回去。

      “喂,笨丫头!喂!笨丫头!你这个臭丫头,死丫头,坏丫头,居然敢用沙埋我,滚回来,还想舍弃我?呵,好啊,你是不知道我是谁,我”伞的嘴确实利索。

      “你是谁?”她也学会了抢话,快速说出这句话后,她心下一惊。

      伞被她突然噎了一句,倒是意料之外,愣神片刻后,复又道:“你这种身份,不配知道我是谁。”

      那就不配呗。她继续走,身后的伞还在骂骂咧咧。

      走出去一段路,她停住,跑了回来,将它捡了起来。

      “哼,我就知道,世人都知道本......我有多厉害。”这伞,不仅嘴毒,还自恋,她毫不掩饰地朝着它白了一眼。

      “我不知道。但是,你,只是,一把伞。”和一把伞计较,有失她身为人的风度,更何况,会说话的伞诶!万一今后有什么大用处,即便没有,实在走投无路时指不定还是能卖几个铜板的吧。

      去时路只她一人,安静孤单;回时路一人一伞,热闹聒噪。

      她一路没有再说话,只听着那伞絮絮叨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种感觉有些新奇,如果它说的话不那么难听就更好了。

      “你的衣服也太难看了吧”

      “你白得像从未晒过太阳,莫不是一个死人,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笨丫头,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

      直到快到城门口时,她顿时停住脚步,侧过头悄声说了句,“要进城了,你别再,说话。”

      “嘁”不屑但是听话。

      ——

      敦煌城。

      城中的熙熙攘攘和城外的荒凉形成了鲜明对比,而那固若金汤的城墙,便是最好的屏障,隔绝了漫天黄沙和寂寥,护卫百姓安虞。

      敦煌是交通要塞,承担着西行东往,北上南下畅通无阻的重要作用。所以她能在城中看见服侍各异、肤色各异的人并不奇怪,人们对背着长长包袱的姑娘更不觉得奇怪。

      “小姑娘皮肤好的咧,来看看我的胭脂呀,秦淮边的胭脂咧,会让侬白里透红,美得很。”热情的女摊主见过各样的美丽女子,但是像她这样的倒是少见,更是卖力地甩着奇奇怪怪的口音吆喝。

      乍眼一看,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小姑娘;再看一眼,便会被她那股淡漠自然的气质吸引,好奇这小小姑娘竟有这般超脱气质;看第三眼,会发现,这姑娘长得太好看,肤甚瓷白,眉似春柳,眼如墨玉,一颦一簇都带足了韵味。

      她猝不及防被妇人拉了一把,朝着一边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身后的伞顺势动了一下打在她肩头。她轻微皱眉,伸手将包袱扶正。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歉。

      刚刚她见小姑娘被人挤撞都未有颤动,还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有些分量,于是用了重力,却出乎预料一拽就要倒,直到看见她拉包袱的动作,她才明白,啊,原来是姑娘背着重物呢,难怪难怪。

      她挣脱妇人的手,微抬眼眸,看了一眼那摊子上一排排的小罐子,轻轻摇了摇头,妇人还欲说些什么,突感一阵寒意,嘟囔了一句:“要变天啦?怎地有些凉了?看来今天要早些回家咯。”

      她背过手托了托伞,心里有一丝暖意流过,她只道奇怪。

      转过街头,见人群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她走朝一边的台阶上,微微垫脚看,被人撞了一下,她抿了抿唇,站稳在地默然片刻,欲转身往回走,却突然又被人拽住。

      她有些不耐烦,眼神都冷了下来,倏地却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姑娘也是来看杂耍的吗?”

      是十二,小少年一手举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抱着一个油纸袋子,今日他穿着寻常衣裳,头发也只是简单用头巾裹了发髻,和昨日显然不同,“姑娘,这是我刚买的糖果子,可甜了,您尝尝。”

      她低眼看见油纸袋子里一个个泛着油光的糖果子,新奇又诱人,人潮涌动中都能闻到糖果子飘出来的甜味。

      十二告诉她,今日是一个游行的杂耍团表演,他们拉来了好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可有趣了,“您站在这儿指定是看不到的,跟着我,我带您去看,保准让您大开眼界!”小少年凑在她一侧,胸有成竹地样子,让人开怀。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展了笑,十二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愣住,果然!这姑娘果然如六哥说的那般好看!昨天他竟没发现,只道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

      杂耍团寻了一块空地,用黑布罩住几个大大的笼子,让人看不见真相却又能听见兽吼,神秘得紧。

      人群里叫嚷声不断,一直催促着将帘子掀开,可帘子边的人却大声道:“看官们莫急,宝物们喜欢会发光的东西。”说着便有人拿了盘子顺着人群走,老套路了,要看新鲜事自然要付钱,哪会有净赚的买卖哦。

      盘子转到她跟前时,她赧然低下头,是了,她还是身无分文。

      十二道:“姑娘别担心,我有,出门时阁主多给了我一些。”

      居然要起了小孩子的钱,她更是羞愧,“谢......谢。”

      人声鼎沸,姑娘声音很小,可是十二还是听得很清楚,真好听啊,和她人一样。

      “吼!”伴随一声巨响,最右边的黑布被揭开,一头狂啸的白虎赫然出现,对于见过世面的敦煌人来说,白虎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双瞳白虎!
      她第一眼便看见那只虎的瞳孔异常,但不见得所有人都如此敏锐。“嘁,还以为多了不得呢,不就是白虎嘛!西门街巷子里都有人卖这玩意儿的皮骨呢!”

      “了不得!了不得!看那虎的眼睛!”

      顿时人群中惊呼声四起。

      突然,那只双瞳虎转过身,直直地看向她,它的双瞳极速变化,在阳光下,闪着金棕色光。

      “别看。”

      她顿时回过神,低下眸子,背过手轻拍了一下伞身,生怕别人听到它出声了,让人发现她“养着一只精怪”。

      可那伞俨然不是一个听话的主,“那双瞳是人为的,会蛊惑人心,都怪你......臭死了,刚才就让它发现我们了。”

      她急急地退出了人群,走到人少的偏巷里,“别说话。”

      伞笑声更大,“怎么?怕被人发现我啊,哈哈哈哈,也是,毕竟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他尾音拖得又长又轻,在她听来像是暗含了一层嘲讽。

      还等不及她去安慰他,便又听见他吊儿郎当的话:“我说笨丫头,你得对我好点儿,这样我就勉强……给你做个伴,省得你孤苦伶仃,像一个没人要的小苦瓜。”

      一个姑娘家被骂又笨又丑,她心里不舒服极了,却又一直在顺着自己气:和它计较失了为人的风度,定心定心,莫要被这精怪带偏了去。

      片刻后,将包袱勒紧了些,抬脚就走。

      “你去哪?别再去看那些动物了,我感受到那股气息不正常,透着血腥味。我们回浮生阁。”

      她抬头看了一眼人群寻十二,那小少年也发现她走了出去,正在到处张望着找她,看见她时还扬着手喊“姑娘!”

      “走!”伞中的声音急切,非同寻常,“那白虎的动静大,引起旁边那几只怪物的注意了。”

      直到走到浮生阁门前,她恍然发现是一个很听劝的人,怎么……会被一把伞支配了呢?算了,都走到这儿了,就让胖掌柜再收留她一晚好了,大不了……她给他讲双瞳虎的故事好了,只要他有耐心听。

      小二见到她进来,熟稔地说:“姑娘回来啦,要不要吃软酪啊?我刚做好的,看见您一走上台阶,便给您抬到桌上咯”说着话的同时,还递过来热帕子。

      还是老位置,胖掌柜换了一身红衣,显得……有些骚气。

      她多看了两眼,心里涌上一阵不适。转眼看到桌上摆着三杯茶盏,左手悄悄地背到身后。

      胖掌柜不在意她的这些小动作,笑声比之前的真切些,“快帮我看看,今日穿的可好看啊?”

      “为……何?”她话一出便没控制住表情地抿了抿唇,又结巴了……

      胖掌柜挑起嘴角撇了撇,坐直了身子。她看着顿时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对着她……或者说是她的头顶上方,说了句“久别重逢,喜迎故友。”

      故友?谁?说的是她,还是……那把伞?

      她将包袱解下,放在另一个茶盏对着的空位上,余光看见胖掌柜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去了,心道:原来故友是你啊,难怪我受到了优待。她轻轻拍了拍伞身,坐正后佯装没发现一切。

      心里却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兴许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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