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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药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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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阎煦此时身穿月白衣袍,肩背药篓子笔直的面对着一只名叫土蝼的恶灵。土蝼长得像羊,头上有四个巨大的羊角,它体型硕大且力大无穷,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坚硬的皮毛,但阎煦干净白皙的脸上不仅毫无惧色,反而挂着得意的笑容:“终于找到你了。”
阎煦身前还蓄势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尖耳朵的白色大狗,大狗子眼神锐利一边呲牙一边嘴里发出呼呼的威胁声。
虽然大白狗四脚站立都能到阎煦肩高了,但土蝼身形更加巨大它低头展示着大角,左前脚一下一下扒拉着地面,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势。
大狗子和土蝼对视着,双双蓄势待发。
阎煦墨黑的眼眸在发丝间闪动,紧盯着土蝼头上的大角,随后大喊:“半夏,上!”
大白狗半夏耳朵一动迅速助跑两步后跳起老高扑向土蝼,一下便咬住土蝼的一只大角。土蝼也不甘示弱的将大角大力甩起,把大白狗甩的上下翻飞,大狗子的咬合力非同一般,死死咬住没有松嘴,没几下就听嘎吧一声,那一只角被齐根咬断了。大白狗看准时机迅速将断掉的土蝼角甩到了阎煦脚下,又转头准备继续攻击土蝼。
土蝼见自己引以为豪的大角断了一个便气急败坏的加快脚步,瞄准大白狗最柔软的肚子冲去,它本身就力大无穷,这愤怒的冲击更是如有千钧之力,大白狗一时躲闪不及被顶翻在地。
大白狗肚子上吃了一痛也有些生气,迅速翻身站稳,抖落身上的灰土树叶。它一边死死盯着土蝼的双眼,一边绕着它转圈,然后半夏蓄力朝天一嚎,嚎叫声中只见一片蓝光快速包裹狗身,大白狗灵力大增,狗毛快速长长,身体肌肉也跟着暴长,体格变大到与马差不多,比阎煦足足高了一个头——原来这大白狗是一只灵兽,是一只谿边犬。
灵兽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类,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都有许多灵兽存在。有的灵兽对人类比较友好,可以驯服后为人类服务,并且会永远忠诚和保护驯服他的人类,比如这只叫半夏的谿边犬。但有的灵兽却会攻击伤害人类,甚至会以人类为食,人们称为恶灵,比如眼前这只土蝼,就是喜欢将人撞死后食用。
同时有一些灵兽由于身上灵力特殊,整个身体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做药,比普通草药的效果要好许多——被医师称为药灵,比如对治疗各种外伤有奇效的土蝼角。
所以身为药灵师徒弟的阎煦经常要去各种地方寻找适合的药灵,然后将有药用价值的部分带回药庐。这次他出来的目的就是收集足够多的土蝼角,眼前就是最后一只了。
大白狗昂首挺胸英姿勃发,白色长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只骄傲的雄狮般睥睨着断角的土蝼。
“半夏,把它的角都掰下来,我们好回家。”阎煦笑着说。
半夏扑过去,用它的大爪子一巴掌将土蝼拍翻在地,然后趁土蝼还未翻身起来就咬住了大角,嘎巴一声就又咬断了一只大角。半夏叼住大角甩头扔给了阎煦。
土蝼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见阎煦脚边的两只大角,暴跳如雷的顶着剩余两只大角向阎煦冲过去。但它还未撞到人,自己的侧腹已经被半夏一脑袋击中,身体一歪撞到了阎煦身旁的一块大石上。顿时碎石飞溅,尘土飞扬,坚硬的岩石碎成了无数小石头。土蝼又疼又怒,气得摇头晃脑的嗷嗷直叫,再站起时双目已红,不管不顾的要再次攻击阎煦。
半夏猛得扑咬过去,狠狠咬住了土蝼的脖颈,犬牙刺入血肉。土蝼在大白狗身下挣扎扑腾,却始终挣脱不开。大白狗死死咬着,直到土蝼不再动弹才松开大嘴。最后将剩余两个大角都咬断,摇着尾巴一个一个地叼回阎煦脚边。
阎煦见半夏胸前的白毛染上了血污,就将水囊里的水倒出来一些。将狗毛清理干净后他抚摸着比自己还高的狗头说:“半夏,你今天立功啦,奖励你大骨头。来。”说着就从药篓子里拿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大骨头,将油纸除去后就给了半夏。
半夏开心的动了动耳朵,尾巴摇得更欢了,瞬间它身上又散发出蓝光,等蓝光消失时,半夏恢复了原本大狗子的大小,迫不及待地抱着那根大骨头心满意足的啃将起来。
阎煦慢悠悠的从半夏身边走过,弯腰将那些大角一个个捡起来装进药篓子里。当他装最后一个的时候,忽感一股杀气从旁边倒下的土蝼方向袭来,阎煦眼未见手已动,只见三枚银针自阎煦手指间飞出,两枚直刺土蝼双眼,一枚正中其眉心,将飞至一半的土蝼脑袋打落在地。
原来那土蝼死前会将所有的灵力集中于头部,用整颗头颅做最后一击。如果它头上还有那四只大角,这突然的一击恐怕就能要了人命。这恶灵死后也要拖个垫背的,果真阴毒至极。
阎煦施施然的带着战利品翻身骑上了半夏的后背,他轻轻拍着狗子的脑袋说:“走吧,我们回药庐。”
大狗子立即站起身掉头狂奔,奔跑的速度比马都快,身边的风景快速的向后移动变化,风吹着长长的白毛上下飘动。犬背上的少年虽然看着瘦弱,却能稳坐如常,他将头扬起,半闭着眼睛感受迎风飞驰的快意。阎煦最喜欢半夏带着他飞跑起来的感觉,就如自己也能自由奔跑一般,不自觉的又开怀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风中飘扬,响彻林间。
刚回到药庐,就看见师娘秦岚正艰难的搀扶着一位伤者。阎煦连忙从犬背上下来,将药篓子往院中一扔,快步跑上前去帮忙,边跑边说:“师娘,我来帮你。”
秦岚见阎煦平安归来很欣慰,略微疲惫的眼睛里瞬间就装满欣喜:“煦儿,你回来了。”
阎煦刚接过伤者就看见了他那被火焰灼伤的手臂,已经看不出来皮肤原来的样子,只留下黑红的焦肉,有的部分还渗出血水,而有的部分已经烧糊了,未完全烧毁的袖子已经和血肉黏在一起。看样子并不是普通的火焰造成的,估计又是被恶灵攻击了。
用灵力催动的火焰能直接烧到骨头里,疼痛非常,轻易能要了人命。这位伤者脸上早无血色,呼吸急促,额头冒汗,身体剧烈颤抖着。虽然他只烧到手臂,但这么严重的伤若不及时医治,恐怕活不过明天。
阎煦刚将人扶到药庐东北边的屋里,医师木通就已经拿着药箱匆忙进来了。木通先是给伤者服下了一颗药丸,然后拿出小夹子一点一点的把衣物残渣从血肉里挑出来。阎煦在旁边熟练的拿着小盘子接着木通找出来的碎片……
木通是一名擅长用药灵给各种伤病治疗的医师,医术是数一数二的,一般大夫看不好的病木通都可以治好,所以很多人会慕名过来求医。
木通给手臂涂上了药膏,冰凉的膏体抹开的时候,那伤者明显感觉舒服一些,紧咬的牙关也放松了一些。终于处理好手臂,木通又给他喂了药,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才了松一口气。
阎煦出屋让伤者的妻子进来,木通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跟伤者的妻子说:“他手臂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也给他吃了止疼助眠的药,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不过这几天还需住在这里,我得每天给他换药,查看伤口愈合情况。你夜里得守着他,万一有什么情况及时叫我。”
那伤者的妻子千恩万谢的给木通磕头,阎煦连忙将人扶起来,劝道:“辛苦你晚上照顾他,白天我们来看着他,你就趁机好好休息。”
那妇人连声“好,好”的又要下跪,阎煦好不容易将人劝住了。然后跟着木通师父出了屋。
木通这时候才有空好好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说:“煦儿,你此次去找土蝼角可还顺利?”
阎煦简短的回:“顺利,都带回来了。”然后又看了一眼伤者休息的屋子说:“师父,这个也是被恶灵伤的?”
“嗯,是被鴸鸟的火焰烧的。虽然手臂废了,但能从鴸鸟的火焰下拣回一条命已经很走运了。”木通说着停顿了一会,又叹了一口气说:“最近恶灵攻击人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你不在药庐这些天都出现好几波了,烧伤,咬伤,中毒……什么样的都有。”
看着木通疲惫的神情,又想起刚才师娘的样子,阎煦连忙说:“师父,现在徒儿回来了,您和师娘要多休息,保重自己的身体。”
木通还想着恶灵的事情:“煦儿,师父总觉得最近恶灵的行动甚是古怪,你进出要多加小心。”
其实阎煦也发现了,虽说往年也有不少恶灵伤人的事件发生,但像最近几个月这么频繁严重的倒是少见,总隐隐的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阎煦心里暗暗的想着下次再出去找药灵的时候得顺便调查调查。
阎煦安慰了木通几句,随后就去药庐东南角的小厨房帮秦岚煎药煮药。
秦岚见阎煦过来便问:“那个人的伤怎么样了?”
“师娘放心,那人已经无碍,师父都处理好了。”阎煦回答。
“那便好,那便好。”秦岚说着继续拿小扇子给炉火扇风。
阎煦从秦岚手中接过扇子,笑着说:“师娘,这里有我,您回屋好好休息一下。”
平常秦岚是舍不得让阎煦太辛苦的,但近日秦岚照顾源源不断的伤患真的是累坏了,她眼角眉梢尽是疲惫。秦岚拢了拢头发说:“那我去躺一会儿,你若需要帮助尽管喊我。”她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脸接着说,“煦儿,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逞强,啊?”
阎煦笑着将秦岚推出小厨房,催促着道:“师娘放心,我还有半夏帮忙呢。您赶紧去休息吧。”
秦岚又看了几眼阎煦,转身往西边的屋子去了。
阎煦在水汽氤氲中一一查看了炉火,确认没有问题后,便让大狗子半夏坐在炉子边看火,自己又去院子中处理先前带回来的土蝼角。
药庐的院子里摆着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正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整间药庐都弥漫着药草味。
阎煦先用刀将大角砍成小段,再用小一些的刀削成一片一片的,最后再慢慢倒入药捻子里研磨成粉。这对阎煦来讲实在是费劲的事,他天生体弱,气力比一般人要小些,这一通操作下来,已经是薄汗涔涔,白皙修长的双手也微微颤抖。
阎煦只好暂停下来休息,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听到半夏“汪汪”叫了两声,阎煦才回到小厨房,将药罐里的药滤出来倒进碗里。然后将药碗放在托盘上端给那位手臂被灼烧严重的伤者。
交代伤者的妻子如何喂药后又继续处理土楼角,就这么一直忙碌着,最后将晚膳也做好了才总算松口气。
阎煦去书房喊木通吃晚膳时,发现木通一直坐在书桌旁翻看医书,连天色渐渐暗下来都未察觉,光线昏暗中,木通不自觉的开始眯着眼睛看书。
阎煦走过去帮师父点上了烛火,暖光亮起,木通才惊觉有人进来。
“师父,该吃晚膳了。”阎煦说。
木通揉揉发酸的眼睛,直起身子说:“我翻了半天,也没查出来恶灵突然频繁活动的原因。”他朝阎煦招手继续说,“煦儿,你过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关于灵兽的事医书上本就记载的少,查不到也正常,倒不如写信问问杻阳山的重台前辈。”阎煦提议道。
杻阳山是专门消灭各种恶灵的门派,他们天天跟各种灵兽打交道,对恶灵更是了解非常。杻阳山掌门重台也是医师木通多年的好友,他们偶尔会以书信的形式交流灵兽的事情。
经过阎煦提醒,木通连忙要提笔写信,阎煦阻止道:“师父,师娘也还没吃晚膳呢。咱们先填饱肚子再写。”
木通拍拍自己的脑门儿:“走走,赶紧走,别把你师娘饿坏咯。”
三人一狗美美的吃完了,秦岚心疼阎煦忙碌了一整天,就催他回去休息,剩下的事都交给她。
木通心疼妻子,也执意跟秦岚一起。
阎煦见师父师娘你侬我侬的,识趣的回屋了。
阎煦沐浴完坐在自己屋里的床铺上,从随身带的药囊里拿出一瓶蓝绿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就着水吞下了。脚边半夏静静的看着他把药服下后用大舌头轻轻舔了舔阎煦的手指,然后又蹭了蹭,一副求摸摸的样子。
阎煦笑着拍了拍白色的大脑袋,卷上被子翻身睡了。半夏忠实的守在床边,也趴着睡了。
阎煦这几天确实是有些累着了,这会儿身体和精神一放松,疲惫感就席卷全身,这天夜里睡的不安稳,一直皱着眉头像做了什么噩梦,他蜷着身子紧紧抓着被褥,冷汗涔涔。
一觉醒来身体并没有丝毫轻松之感,阎煦侧头看着微亮天光发了会呆。半夏立起前肢,凑过狗头,用它的大鼻子嗅了嗅阎煦,顺势在他脸上舔了舔。
阎煦连忙说:“行了行了,我起我起。”
现已入秋,阎煦刚出房门便觉得一阵微凉,激得他轻咳了两声,他轻轻将衣领拢紧了些。刚想抬步去小厨房,身后的半夏突然朝院门口叫了起来,叫声不大,也不急促,身后的大尾巴摇得飞快。
阎煦微笑着看向院门,心中已经预感到来人是谁了。
很快就听见一阵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一辆马车风驰电掣的驶来,在院门口时驾车人“吁——”的一声拉紧了缰绳停住马车,然后自己跳下车就往阎煦这边跑来。
他逆着晨光,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阎煦的视线。还没等阎煦看清楚就被来人一把抱住:“哥,我好想你啊!”
他抱完阎煦,又蹲下去抱半夏,半夏开心得使劲拿脑袋去蹭,尾巴都快摇断了。
来人是阎煦的亲弟弟元煜,他们都是青龙堡堡主阎远嵩的儿子,因为他们的母亲生完元煜没几年就过世了,阎远嵩思念爱妻,便把小儿子改了母姓,所以他们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却一个姓阎一个姓元。
如今哥哥二十二岁,弟弟十七岁;哥哥瘦弱,弟弟高大强壮;哥哥皮肤白皙,弟弟被晒得黝黑;哥哥温和内敛,弟弟豪放不羁。咋一看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对亲兄弟。
元煜的力气很大,刚才一抱勒得阎煦手臂生疼。阎煦冷冷的说:“阿煜,你怎么天刚亮就来了,晚上没休息吗?”
元煜哈哈笑着放开半夏,又拉着阎煦往院门走去,指着外面的马车说:“哥,你看,我给你带了多少好东西。满满的一车,我一路上都没歇着,马不停蹄的就给你送来了。”
阎煦无奈的摇摇头,说:“你把东西都搬到院中吧,我先去给大家做早膳。”
阎煦就一边在小厨房忙活,一边看着元煜将马车上的药材搬到院子里,看着半夏围着元煜开心的跳来跳去。
木通和秦岚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见是元煜来了都很开心。
元煜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双手递给木通说:“木通前辈,这是父亲让我转交给您的。”
木通接了也不看,只转交给秦岚,然后让元煜坐下歇歇喝口水。
秦岚将包袱拿回房后又来小厨房帮忙做饭。
木通见妻子去干活也跟着要帮忙,元煜见三人都去厨房,自己也跟过去,大狗子又跟着元煜。小小的厨房哪里塞得下这么许多人,阎煦连忙喊着:“别别,你们就在外边吧,很快就好了。”
元煜见自己实在挤不进去,也对阎煦喊:“哥,你随便弄点就行,我不饿。”
一大早就这么闹闹哄哄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