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独爱瓷》佳鲤初成

3、同归

　　“哪里来的小鬼。”姜周手上动作戛然而止。飞身而下，揽过男孩。
　　子夜扇一挥，变出一件法宝，是一件金丝线绣着鸟类纹路的红色披风，给男孩罩着。男孩躲在披风中，只露出一张无辜的脸，打量他。
　　“呆着，不可随意走动。”姜周命令式的口吻让男孩眉头紧锁，顿时显得和此刻年龄不符。
　　吩咐完小男孩，姜周扬扇起身欲再次击杀那头丑陋的怪物，突然被立于身旁的男孩抱住了大腿，打断了他的起势。
　　“乖，哥哥去打那头妖怪，你站在这儿别怕。”
　　男孩不为所动，还是抓着他的腿不放：“大人，我这边分身乏术，快来助我。”姜周大喊钟馗，可钟馗被一群小鬼缠着，已经陷在了包围圈中。
　　“斩妖剑出。”只听得钟馗一声宛若洪钟的号令，那把斩妖剑一飞冲天，破了小鬼们的包围，斩妖剑又折回到钟馗手中，看着是一副即将大杀四方的架势。
　　姜周眼看着钟馗正陷入缠斗，不得已又拍了拍男孩，安慰道：“别看，别怕。”
　　“哥哥。”这是男孩说的第二句话，“不要杀婶婶。”
　　姜周看了眼刚刚丢下的妇人说道：“你婶婶也很安全。”
　　小男孩沿着姜周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摇头道：“不是，不是她。”
　　“什么？”姜周被小男孩蹭着腿摇动，低头用温柔的目光安抚他。
　　“是她。”小男孩已经放开了姜周的腿，那怪物已经游至跟前，蛇身撑着蟑螂头，却低垂下来想要挨着姜周，姜周手上子夜扇一个倒转，直接糊住怪物的脸，一拳打过去那怪物身体后仰，姜周飞身而上拳肘连击。
　　怪物面前挡着子夜扇，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被打得发了懵，重重摔在了地面上。姜周召回子夜扇，掩着面庞又吐了。
　　“丑就别靠我这么近。”
　　未等那怪物下一步动作，姜周再次合扇欲直击它七寸，忽然感觉左腿又一沉，连同那左眼都在隐隐作痛。
　　“小祖宗，哥哥我要杀怪物。”
　　“可她就是我婶婶。”
　　“啊。”姜周遂停手，看了看小孩白净的脸，看上去乖得没边儿，怎么会有这样一位怪物婶婶啊。
　　倒地的怪物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转而声音中又充满哀怨显得悲凉。
　　姜周替小男孩拉紧红色披风：“我不杀她了，这会儿敢自己呆着吗？”
　　小男孩点点头。
　　姜周一个飞身又扬起子夜扇飞去钟馗那边帮忙除小鬼。
　　“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慢。”
　　“别说风凉话，注意后方。”钟馗看着摇扇而来的姜周吩咐道。
　　姜周站于钟馗后方，背对钟馗，一群小鬼冲上来将他们再次围住。他们一哄而上，像是杀不尽。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这都能赶上一个小型战场死的人数了。”
　　“刚刚斩魂剑明明已经破了局，可却又源源不断地冒出。”钟馗侧头朝身后姜周说道。
　　“用您的紫金葫芦试试。”
　　“紫金葫芦不收无源之人，鬼与怪。”
　　“但照现在这样，恐怕没杀尽鬼怪，我们要先被耗死了，要不大人你再找些帮手过来。”
　　“千里传音的术法我这会儿已经使不出来了。”钟馗一剑过去，面前小鬼消失一批，却又如同二月落尽的杨花，明明看着不见了，空气里却到处都是，又冒出一批。
　　姜周手执子夜扇杀得一身银袍翻飞，身上尽是污浊之气。
　　“丑丑丑丑丑。”
　　听着姜周在口中念着丑字，宛若念咒一样，手执子夜扇竟然真让他杀出了重围。
　　“你在念什么？”钟馗握紧斩妖剑，不敢懈怠却又忍不住好奇。
　　“我在念诗啊，抽.....刀断水水更流.”子夜扇将眼前小鬼劈得魂飞魄散。但是并未有用，姜周刚刚杀出包围圈，却又出现一批将他重新围住，现在他和钟馗就像八卦中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两点，分开后，达到一种稳定，却是一种困境中的稳定。
　　“哥哥，接住披风。”姜周听到一个清脆的男声自左前方而来。小男孩身边站着一位美貌的女子，却不是刚刚的妇人，女子拈花，手中幽兰似乎在散发清香。
　　姜周起身接过披风披上，落地之时，掀起炽火，朝着包围圈外的小孩说道：“乖，跟着你婶婶，别再瞎跑了。”
　　姜周更加投入地搏杀，子夜扇使用地愈加猛烈迅速，可在杀了一圈鬼后，渐渐发现眼前形形色色的脸孔愈发的清晰，当头棒喝对着钟馗吼道：“大人，快用紫金葫芦，这些鬼都来自长生坊。”
　　钟馗听道后，紫金葫芦一飞冲天，突然由一个小葫芦，变成偌大一个，就听见一整个杀伐之地鬼哭狼嚎，悉数被吸进紫金葫芦中。
　　“小霜熠，我也走了。”拈花女子和男孩作别，不像奔赴鬼蜮，倒像得道升仙，脸上挂着笑，一如当时姜周在长生坊中所见，片刻之后被吸进了紫金葫芦中。
　　钟馗走近姜周想拍一拍他的肩，被姜周闪开。
　　“我说丑，额，抽刀断水水更流。”姜周嫌弃的眼神立刻看向钟馗那只要靠近的手。
　　钟馗气愤地将手别在身后，斜了他一眼，依旧给了他一句肯定之言：“这次干得不错。”
　　姜周看向小男孩向他招手：“过来。”
　　钟馗在一旁看着一位长相可爱的小男孩正跑向姜周，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鬼都来自长生坊。”
　　“多亏了那位貌美的女鬼。在长生坊中见过，搏杀时，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男孩已经走到了姜周身旁，姜周看着男孩握着拳，蹲下，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小拳：“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一旁的钟馗看到听到姜周的动作言语，斩妖剑插进土里，吓了男孩一跳，便听见钟馗说道：“你真是死性不改啊。这是个男孩，还这么小。”
　　姜周扯下自己的银色腰带。
　　钟馗已经怒不可遏了：“姜周你。”斩妖剑已经被钟馗拔出土。
　　姜周扒开男孩的手，绕上自己的腰带，转头朝着钟馗说道：“大人，你对我真的是有诸多误解。”
　　“谢谢哥哥。”男孩果然是乖得没边儿。
　　钟馗一看，男孩的手原来受伤了。
　　“不用谢，哥哥也谢谢你送的披风，我很喜欢。”
　　姜周心知肚明，原先披风上的鸟类图案为金线所勾勒，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是这个小男孩的血，他的血能洗涤污浊之气，助他看清那些鬼的原貌。
　　“你叫什么？”姜周问小孩。
　　“丁霜熠。”
　　“好的，那我以后叫你小阿瓷。”
　　“为什么？”
　　“你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小瓷人。”
　　钟馗在一边哼哼了两声，实在看不过眼。
　　“哥哥，那个人不是好人。”
　　男孩扯着姜周的衣角指向躺在地上的妇人。
　　钟馗和姜周皆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妇人。
　　“看上去颇为丑陋，看来不是什么好人。”姜周转头对钟馗说道，让钟馗听得嘴角直抽。
　　三人移步妇人身旁，姜周开扇想要了结此妇人生命。
　　钟馗拦住他，说道：“勾魂不在你我职责之内，我们今日职责已毕。”
　　姜周收扇，拱手道：“大人不批我假，但请让我送这孩子回去，这孩子所涉之事乃是我司所涉鬼怪之事，请批准我前去查明真相。”
　　钟馗一听，觉得姜周言辞凿凿，态度诚恳，遂允了。
　　“小阿瓷，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待会儿除了那妇人的记忆我是要捎上她一道的知道吗？”
　　“嗯，好，哥哥那我的记忆你不消除吗？”
　　“我可是送你礼物了，怎可轻易消除。”
　　钟馗不想听姜周在这边软声软语地和一个小孩交谈，即刻施法回司中。
　　姜周喊来之前跟着他的小喽啰，让其寻了两匹马，一匹放着那妇人，抱着丁霜熠上了另一匹。
　　照理来说他算是个鬼，不见天日，可他非真凡人，又怎会惧怕朗朗乾坤。
　　两马一前一后行在清喜镇大街之上，在丁霜熠的指路之下，到达丁府。
　　“小少爷，你去哪里了啊？全府上下遍寻你不得，老爷夫人可着急坏了。”来人是丁府老人丁春，将丁霜熠从马上抱下。
　　随后打量着姜周，见其容颜俊朗，意气风发，未有疑心。又绕过姜周看向后面一匹马，马上有一位女子，不见其面貌，正像晾着的棉被一样挂在马上。
　　丁春见着该女子衣饰华丽，走近看了看，竟然是张员外的夫人。
　　丁春立马喊出几位丫头，将夫人给扶进府中，并派一小厮上张员外家去报平安，让来接人。
　　“哥哥从虎口之中救了我。”丁霜熠对丁春说道。
　　丁春不疑有他，让丁霜熠赶紧去和老爷夫人报个平安。
　　“小姐在房中哭个不停，要哥哥呢！”丁春加上一句。
　　“这就去看金水。”
　　当一切安排妥当，丁春对这姜周拱手道：“多谢恩人救了我家公子性命，公子可有去处？”
　　“未有。”
　　丁春立马让下人收拾一处厢房让姜周住下，姜周下了马作揖感谢。
　　随后来了一名下人过来帮忙牵马安置，由另一位将姜周引入庭院客房。
　　张员外迎回了夫人，特地晚上于丁香楼设宴，邀了姜周以及丁家四口人。
　　酒桌之上，舞姬正对着姜周，姜周又是爱美之人，竟然一个个地开始端详起来，一时间都忘了桌上有旁人在。
　　“公子可有婚配啊？”
　　姜周充耳不闻，目光注视眼前美人的脸似乎在审评。
　　“哥哥。”
　　男孩的声音如同海风掀起的风铃，于一片嘈杂声中直接钻进姜周耳中，姜周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差点失了礼仪。
　　“怎么了阿瓷？”
　　“张伯父问你可有婚配？”
　　“自是没有的，却有一心上人。”
　　“什么叫做心上人啊？”小丫头丁金水在桌上问道。
　　“像我对你娘这样，你娘就是我的心上人。”丁赟州刮了一刮小丫头的鼻子。
　　小丫鼻子鼻子一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像突然领域了什么，突然就拉着哥哥丁霜熠的衣角摇晃着问道：“哥哥的心上人是我吗？”
　　丁霜熠皱了皱眉，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好了，没看见张伯父和大哥哥在这边吗？”
　　“那是不是吗？”丁金水年少无知，也并不卖这些人面子，依旧不依不饶地问着。
　　“不是。”
　　丁金水没听到想要的回答，撅起小嘴，
　　“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孩子哪里懂这些，听到了个最字，丁金水立马展颜，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也最喜欢哥哥。”
　　这顿宴请接近尾声之时，那位借故离场，看着精神仍旧不佳的张夫人重新入了席。
　　姜周朝她看过去几眼，果真双目底下乌青，只是那张唇，似乎重新涂了胭脂。
　　张夫人一来便轻启红唇，又再次感谢了姜周的救命之恩。
　　姜周前面便领了好几杯，这下又几杯酒下肚，头晕目眩，都要怀疑这酒有问题了。
　　宴席散了，姜周在丁家一位下人的搀扶下，虽脚下走得颇无章法，却勉强缓慢前行，可只肖一会儿，他突然挣脱开扶着他的下人，像匹野马一样奔走。
　　当时宴席散了，丁霜熠本欲同他一道，却被姜周赶上轿子，他自己想步行醒醒酒，哪能让小孩跟着他看他耍酒疯。
　　这下动静大得惊动了轿中的丁霜熠，丁霜熠叫停前行的轿子，跟着姜周一道。丁家老爷派了2个下人跟着他们。
　　柴门大开，张夫人端坐在屋内，嘴上胭脂依旧鲜艳。
　　“我来了。”姜周的声音不似之前轻狂，带着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