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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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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灯晕出小小的光圈,把整个卧房照得雾蒙蒙的。
海棠斋主仆三人围坐在书案边。
赵念之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开口:
“外人是怎么想的,那不重要,我赵念之也管不着。”
“但是,你们,作为我的心腹、左膀右臂,一定得弄清楚一件事——”
她迟疑片刻方才开口。
“我和二哥,如今只有兄妹之谊!”
“你们在府里是如何待大哥的,往后就依葫芦画瓢地待二哥。”
“明白了吗?”
青黛脸上淡淡,朝她颔首。
白芷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有可能是在闹脾气,但今天两人可是乘兴而归啊。
莫非是——
姑娘移情别恋了???!!!
若是别人待她家姑娘三心二意,她恨不能把头给他拧下来。
她家姑娘要是用情不专,白芷只恨不能光明正大感叹一声,这敢情好哇!
是以白芷想通后憋着坏笑,一脸隐秘地点点头。
赵念之得到想要的结果,晃了晃晕沉沉脑袋,“熄灯,安置吧。”
***
翌日,齐国公府。
元宝从门房提溜着两个食盒,在府邸健步如飞,大踏进书房的门,把食盒搁在齐宴面前。
“公子,”元宝长眉一挑,笑道:“赵姑娘派人送来的。”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一并放在书案上。
“还有这盒药膏。”
他不由调笑,“针眼那么大的口子,眼看着就要愈合了,也就赵姑娘心里还惦记着。”
齐宴并未理会元宝的调侃,自顾自从荷包中取出膏药,药匣触骨生温,打开是浅黄色的膏脂,飘出一股淡淡的秋梨香味。
他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不免想起她手臂上的疤,心绪不稳,手下用力了些,如玉的指节捏得泛白。
元宝见了,知道他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忙不迭将食盒打开。
鸡汤的肉香味混着药材的清香顿时溢满整个书房,元宝装模作样,抽动鼻子用力嗅了嗅,摇头晃脑道:
“决明子、林下参、枸杞……都是益肾明目,降肝火的好东西啊!”
“一碗鸡汤下肚,公子前些日子宴眠的亏空,可不就补回来了。”
接着又不满地啧啧两声道:
“不过我是无福享用了,凭我这体质,鸡汤一下肚,怕不是就要阴阳失衡,鼻血直流。”
“肯定是青黛那小妞写的方子!”
齐宴一手拂袖,一手拿过食盒,微微诧异,“你和青黛什么时候有了过节?”
元宝抬脚跨步坐在圆凳上,“这就说来话长了。”
“青黛也算是我的同门师侄,就是在天山她也称得上是惊才绝艳,小小年纪医武双修,又是天山首席大师姐。”
“但是她为人过于板正,掌门师姐怕她下山后吃亏,叫我出出主意。”
“我一想,逗逗冰坨子也挺有意思,和师姐一拍即合给她使了几个绊子,这不梁子就结下了。”
“始作俑者可是她师父!”说到此处,他不禁委屈,“我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可怜我替师姐背了黑锅,还要受青黛那丫头的气!”
听到这齐宴是明白了,所谓的“几个绊子”可没那么简单。
思及此,齐宴把两碗鸡汤都放在自己面前,淡淡道:“那你别喝了。”
元宝乐出了声,“瞧瞧公子这护食的样子,人大将军府说了,要送半个月,明儿还有呢!”
“说起来,虽然天山不许透露出师弟子的行迹,但人家可是掌门嫡亲大弟子。”
他眼睛一转,继续道:
“您猜青黛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蜃楼的人。”
“如果她知道的话,为什么又不提点公子一二呢?”
毕竟蜃楼在江湖上亦正亦邪,可没什么好名声。
将汤匙放在碗里搅了搅,齐宴眼都没抬一下,轻笑出声,“那当然是因为——”
他停顿片刻才继续,“她没把你这个小师叔放在眼里。”
元宝一噎,苦道:
“公子,咱就别这么实诚了。”
“再说主仆一体,她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声音委婉,“不也是没把您放眼里吗?”
元宝苦兮兮上前,“公子,今日我是鸡汤没喝上,往后指不定还受她什么气!”
齐宴默不作声,静静看他能耍什么宝。
他眼珠一转,又道:
“公子,您瞅瞅我这黑眼圈,像不像青城山里的食铁兽?”
“要不您还是让我……”回楼里吧。
“西郊的浮云山别业,”齐宴打断他的未竟之语,“下次你回楼里就去方叔那里拿地契。”
元宝闻言眉飞色舞,喜滋滋一揖,“得嘞!谢谢公子!”
***
谷雨,春雨绵绵,雨生百谷。
三月初六,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好不容易一个晴天,一大早,白芷在赵念之身边念叨个不停,催着她出门,别在府里闷坏了。
最后连青黛都冷着一张俏脸开始劝,她实在盛情难却,只能应了她们。
她总在府里待着,无非是怕撞见顾珩。
前世在宴会上遇见顾珩之后的几个月,统共也没见过顾珩几次,结果没等年底就稀里糊涂嫁入了东宫。
赵念之知道自己这张脸大抵是有几分好看的,猜测顾珩对她会不会是一见钟情?
思及此,她不由得在心里唾弃自己自矜其容,更何况顾珩绝不是见色起意的人。
话说回来,赵念之想她戴着帷帽,一路上又坐着马车,就在雅间坐一会,喝喝茶看看江景,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一炷香的功夫后,马车停在靖水楼前,她掀开帘子,扶着青黛的手下了马车。
靖水楼的菜称得上玉盘珍馐,茶也是京中一绝,颇受贵女和士子们青睐,赵念之闲来无事也会来这坐坐。
日暮时分,两人赏够了景,茶足饭饱后准备打道回府。
穿着绣鞋的脚刚准备迈下木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喊,“抓住他!”
赵念之:!
这不是钟·人间法兽·獬豸化身·哪里有案子哪里就有他·大理寺卿·颢吗?
不等赵念之回头看,斜后方直直冲出来个人撞到她身上,撞得她直接翻出了栏杆。
青黛一惊,伸手一抓,只抓到一片软烟罗衣角,当即往栏杆上一拍,栏杆应声而裂,她则借力飞身而下。
半空中,帷帽的绸帘被风扬起,赵念之瞳孔骤缩,眼看着青黛就要抓住她时,一股龙涎香的味道袭来,她被男子有力的铁臂拥住。
赵念之:!!
闻着这宫廷御用的香,赵念之帷帽下的一张小脸煞白,她心中突突,带着不好的预感微微偏头。
赵念之:!!!
怕什么来什么,竟然真的是顾珩。
目光往后一落,大理寺已经抓到人了,眼看着钟颢就要从楼上下来,她心中愈发焦躁。
这时的顾珩不认识她,钟颢可是认识她,若是在这叙一叙救命之恩,那她在顾珩那儿可就是个透明人了。
她这辈子可不想和顾珩有什么交集。
青黛翻身落地后,飞身掠顾珩身前,看到赵念之没什么大恙才松了口气。
赵念之看到青黛立刻心神归位,挣扎着从顾珩怀里下来,脚一落地就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跑!”
青黛一头雾水,当即抓着赵念之往外跑。
跑到靖水楼门口,赵念之手上往后用劲儿,拉停了青黛,气喘吁吁道:
“用飞的!”
青黛先是蒙了片刻,接着搂过她的腰身,提气而起,直接飞出了两条街市才停下。
扶腰缓了缓,小脸通红的赵念之才开口,“你怎么都不问我跑什么?”
冰美人脸上闪过几分迟疑,似是正在思考,半晌后才响起她冷冷的声音:
“姑娘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赵念之面上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心下则暗想她本就寿数有碍,青黛留在她身边是不是耽误了,抬眸深深看了眼青黛后才敛下思绪,“马车就等回府让曾管家派人去取。”
“我们先回府。”
***
靖水楼里,因为大理寺办案而起的骚乱才刚刚平复下来。
钟颢正在和掌柜交涉,言明官署会承担楼里所有损失,嘱咐他登记造册后送往大理寺。
吩咐将人犯羁押后,他才有闲暇想起那道秋香色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心中猜想的那个人。
敛下神色,钟颢正准备押解犯人回署衙,抬眼就看到腰束玉带,玄纹云袖的储君,于是走近抬手行礼。
“太子殿下。”
顾珩按捺住追出门的脚步,闻着周身快要消散的秋梨香气颇有些不知所措,立在厅堂里双眼失焦,听到钟颢的声音才从沉溺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顾珩轻扶他的手臂,“在宫外,不必多礼。”
钟颢依言放下手。
“钟大人是在办李举的案子?”顾珩开口随意,状似疑惑,“案子不是已经判了,今天楼里这是?”
“殿下明断,”他点点头,“此案经过三司会审,本来已经结案,李举也判了秋后处斩。”
“不过前些日子审阅卷宗时,发现了些新线索。这个案子实在关系重大,是以臣不敢松懈。”
他心下了然,“钟大人恪尽职守,为社稷劳心。”
“臣职责所在,”钟颢抬手一礼,“劳殿下谬赞。”
他心下诧异,这位殿下倒不似传闻中那般难相处,压下心中疑惑后,敛了敛神色,答话愈加恭谨。
“孤尚有文书处理,先走一步。”
“恭送殿下。”钟颢施完礼后,眼睁睁看着还有文书处理的太子殿下径直上楼进了雅间。
他不由蹙眉,这位殿下不像是有文书处理,倒像是神思不属。
***
“姑娘!青黛!你们回来了!”
赵念之提着裙摆刚跨过门槛,就听见白芷惊喜的声音,抬眼看见她笑嘻嘻地朝她跑来。
她跑到她跟前抓过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府里跑,赵念之不知所措提着裙摆跟着她一起跑,秋香色的软烟罗裙摆散开就像一朵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