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书吗》依文宁

51、第 51 章

　　六道寺十年如一日的热闹，半山腰的空气比城市清新，想见了空还要先找知客僧预约，等待的时候两人绕着后山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林之珩从游客补给处买了杯牛乳茶。

　　全糖，甜味在清冽的半山腰飘扬，方玉回耸了耸鼻子，没忍住，说：“好香啊，给我尝一口。”

　　“我喝过了，”林之珩笑起来，“哥哥难道不嫌弃吗？”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方玉回反问。

　　“你昨天就嫌弃了。”

　　“我没有。”方玉回抛却昨天的记忆，自顾自低头叼住吸管嘬了一大口。

　　甜得要命，方玉回幸福地眯了下眼睛。

　　他都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放肆痛饮过奶茶可可鲜果汁了。

　　林之珩懂，手伸过去问：“要不要再来一口？两三口不会胖的。”

　　方玉回留恋地盯着牛乳茶看了好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不馋这一会儿。”

　　一听他这话，林之珩就知道他的好晃晃又在盘算三次元的幸福生活了，脸色当即就臭了，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背对着方玉回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不吭声了。

　　方玉回满脸莫名，垂眼盯着那颗写满郁闷的脑袋，微微皱起眉毛，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很轻的一步，踩在松软的黑泥土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之珩顷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上下的毛全部炸开，“嗷”的一声扭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愤愤地盯着方玉回，眼尾飞快变红。

　　方玉回被他悲愤地看着，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己在欺负小孩的错觉，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又怎么不高兴了，但方玉回还是在心里给自己判了个遗弃罪。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摆摆手，“没说要走。”

　　边说边像是证实一般，快步走到林之珩身后揉揉他的发顶。

　　林之珩仰起头，眯着眼没吭声。

　　方玉回又捏捏他的脸，挠挠他的下巴，直等到耐心快要告罄了，林之珩才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背对着方玉回，不阴不阳地丢下一句“真伤心”。

　　“真脆弱。”方玉回说着，伸手解开林之珩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以指为梳，熟练地为他打理起来。

　　林之珩的头发长得很慢，要不是头顶冒出来一小段黑色发根，看上去几乎与刚穿书那阵没有差别。方玉回捏着他柔软的头发，低头闻了闻，玫瑰花的味道还留着。

　　“你昨晚是不是没洗头？”方玉回问。

　　“洗了，”林之珩不满地拖着调子，“睡衣两天没洗就抽我，我不洗干净敢上你的床吗？”

　　方玉回勾唇，扎紧手里的半高小啾啾。

　　“转过来，我看看歪没歪。”方玉回说。

　　林之珩抗拒地静了两秒，方玉回也不催，抱胸看笑话似的盯着他。

　　根本舍不得抗拒太久的林之珩乖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皮。

　　“还行，”方玉回托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脸色有点不好，笑一个。”

　　“当我卖笑呢？”林之珩问。

　　“卖吗？”

　　林之珩舔舔唇缝，很没出息地笑了一下。

　　方玉回弹了下他的脑门，“真难伺候。”

　　一杯牛乳茶喝净，知客僧折回来，行了佛礼后说：“住持今日禅修不见人，方施主请回吧。”

　　不见人？方玉回下意识看了眼林之珩，后者耸耸肩。方玉回不太熟练地问：“请问了空大师何时有时间？弟子届时再来请法。”

　　知客僧摇头，“住持师父的行踪不便告知。”

　　方玉回心里失望，但不敢在面上表露，依葫芦画瓢地行了个佛礼，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他的一腔热血被来无影去无踪的了空浇了个透心凉，憋屈地踢了下脚下的青石砖。

　　“哥，”林之珩不计前嫌地跟方玉回交头接耳，“要不趁机打听一下那块石碑在哪里？”

　　“我们一来就打听住持和石碑，目的会不会有些太明显了？”说是这么说，方玉回依旧拧眉采纳他的建议，“你去问。”

　　林之珩笑起来，牵着方玉回在庙里转了一圈，找了几个不同的小和尚打听，其中两个说不知道，两个说在后山，还有一个则是一脸警惕地问他们想干嘛。

　　后山确实竖立着不少石碑，但都不是他们要找的，小和尚门看上去也确实一副不知道石碑存在的样子。方玉回跟林之珩并排坐在游客休息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癔症。

　　折腾半天，半点有用信息都没得到，方玉回挫败地叹了口气，有点冲动地想尝试以身入局了。

　　“千万别，”林之珩说，“现在的情况很简单，我们知道有人要对穿书人不利，但对方并不知道新的穿书人已经来了，万一打草惊蛇，她要找我们容易，我们找她却难，知道吗？还有了空，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指点陶嘉颂，指点你，万一他也指点那个女人怎么办？我们直接就明牌了。”

　　难得不顺，方玉回的眉头紧皱着，“烦。”

　　“哥哥你已经很棒了，”林之珩揽着方玉回的肩，亲昵地搓了搓，“能从余明光身上探查出穿书的秘密，敏锐地察觉出作者对人物的影响，第一个发现石碑的怪异，靠着对双胞胎的善心获得女人的线索，还把这些东西全都穿在一起……咱们穿书到现在才两个多月呢。”

　　方玉回的身形微滞，侧仰着下巴专注地凝视着林之珩，实在难以相信自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

　　林之珩勾唇，声音体贴地放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都看在眼里。”

　　“你已经很厉害了，别再那么逼着自己了，慢一点也没关系的。”

　　林之珩抬手，珍爱地摩挲方玉回柔软的脸颊，期期艾艾道：“抽空享受一下这个世界不好吗？我真的为它花了很多心思。”

　　“异木棉要凋谢了，你都没有好好看一看。”

　　他说得很温柔，听起来却伤心极了。

　　方玉回的家乡每年冬天都会开满异木棉，这是书中与现实世界唯一的共同点。方玉回不敢多看，他怕自己会想家。

　　脸颊在林之珩的手心里变得温热，方玉回轻轻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又在为了林之珩毫无原则地让步了。

　　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方玉回的动作全都出于本能。他伸手覆在林之珩的手背上，轻轻握住，引到自己唇边，自然而然地在他的手心落下一个安抚的亲吻。

　　“马上就去看，别伤心了。”

　　林之珩手指一颠，仿佛握住了一团火。

　　他怕自己抓不住，想也不想扑过去紧紧搂住方玉回，把人死死锢在自己怀里，埋首在他肩窝闷声喊：“哥哥。”

　　“嗯？”

　　心脏跳得砰砰响，属于谁已经无法区分，林之珩只觉得血液在体内急速流淌，刺激得他脸红心热。他不在乎其他的，只管急切地问：“你其实不是直男吧？”

　　方玉回静了静，随即轻笑着说：“大概不是吧。”

　　轻描淡写地给自己的取向定了个论，怀里的人一抖，很快发出一串呜咽的哭声。

　　肩膀溻湿一片，方玉回轻拍林之珩的脊背，笑着问：“我弯了，你哭什么？”

　　林之珩抬头，一抹眼泪，“好突然，我激动的。”

　　“突然吗？”方玉回叹气，“我要是直男，能由着你昨晚那么……蹭我？”

　　林之珩弯起嘴角，晶莹的眼泪挂在眼角，欣喜地说：“你喜欢我。”

　　随后又自顾自答：“我也喜欢你。”

　　方玉回抬手捏住他的脸，“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

　　林之珩满心欢喜，说话一点都不过脑子，张嘴就撒娇，“你现在见到了，喜欢吗？”

　　动作由捏改成了轻抚，方玉回笑着说：“你再乖一点好不好？”

　　林之珩自动把这句话补充完整。

　　喜欢，你再乖一点，我更喜欢。

　　林之珩觉得特别幸福，月牙型的眼睛里坠着亮晶晶的光，眼神里像是带着透明的丝线，上下流动间紧紧纠缠着方玉回。

　　两人的距离拉近，林之珩喉结滚动。

　　方玉回眼睫轻颤，出乎意料地错开视线，松开手站了起来，背对着林之珩说：“现在不行。”

　　“怎么了？”林之珩错愕，愣在原地。

　　方玉回叹息，“我不想用别人的身体谈恋爱。”

　　有什么区别吗？林之珩微不可察地攥了下拳。

　　他曾经实验过那么多次，那些穿书人无一例外都是肉身穿书，可轮到方玉回，情况却变得不一样了。但他不在乎，“小回”本来就是因为方玉回这个现实原型而诞生的，就算方玉回没有肉身穿书，他的灵魂也算是归位了。

　　方玉回从来都只是方玉回，霸占别人身体的明明就是“小回”。

　　但他也知道，造成这一切混乱的是那个研究石碑的女人。

　　该死的东西，居然敢生出不属于NPC的自我意识，甚至胆大包天地篡改他的小说。

　　他一定要把她揪出来扔进海里。

　　阴冷的眼神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墨绿色的参天古树上。

　　绵长的枝桠上系满密密麻麻的红色祈愿符，有的下面坠着铃铛，风一吹，丁零零的响，和庙里宁静的香火味道一起飘的很远。

　　林之珩在心里嗤笑一声。

　　求佛有个屁用，不如自己动手。

　　整理好情绪，方玉回转身，看见林之珩还是跟刚才一样呆呆地坐着，他蹲下身，两手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小声保证道：“回去以后，你来找我，我会跟你在一起。”

　　林之珩盯着他，露出一抹灿烂憧憬的笑，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