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书吗》依文宁

45、第 45 章

　　有那么一瞬间，谢昭觉得自己真该睡了。这个灰暗的世界，连方玉珏都开始走关系了。

　　他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想让我撤回投标啊？”

　　方玉回连忙点头。

　　“可以啊。”

　　谢昭难得好说话，听得方玉回都有些不确定了，绷着脸紧张地等待他的下半句。

　　“除非你同意取消婚约。”谢昭说。

　　方玉回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时候就没抱太多指望，在心里翻了白眼，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季风的耳朵好些了吗？”

　　“心虚了？”

　　“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心虚什么？”方玉回说着，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明显一副打算长谈的样子。

　　面前茶几上的笔记本没关屏幕，白纸黑字大刺刺地展现在方玉回眼前，方玉回粗略扫了一眼，错落的文件和图片窗口，密密麻麻压了好几层。

　　他神色一正，盯着屏幕上的东西猛看。

　　谢昭困惑：“你在干嘛？”

　　方玉回在玻璃茶几上翻了两下，找出一个银色的小U盘，插在电脑上，边忙活边问：“这是你的招标书吗？”

　　谢昭反问：“你在拷贝吗？”

　　方玉回摇头，“没有啊。”

　　谢昭疑似叹了口气，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问：“你识字吗？”

　　“嗯？”方玉回懵了一秒。

　　他又不是金融管理专业的，也不了解AI大数据，但是霸道总裁的电脑里不该每个字眼每个标点都很重要吗？拷下来什么都不亏。

　　但谢昭一脸淡定，左眼里有讽刺，右眼里有无语，方玉回心里有点打鼓，瞄了眼左上角的文件名。

　　《佛经中的“缘起”理论对中观学派的影响》

　　方玉回：“……”

　　他很尴尬地挠了下脸。

　　“闹够了吧？”谢昭拧眉，“赶紧出去。”

　　方玉回拔下U盘，甩甩袖子站起来，“不撤就不撤，我才不信我哥会输给你。”

　　低着头没什么颜面地往外走，磨蹭到大门口，谢昭出乎意料地伸手拦下了他，认真道：“方玉珏前段时间在海市的工程为什么会出问题？”

　　方玉回一脸警惕：“干嘛？”

　　“等价交换嘛，”谢昭说，“你从我这拷走一篇论文，送我个同样无关紧要的消息，这很公平。”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方玉回拂开他的手，“走开。”

　　“是因为一块石碑吗？”谢昭自顾自追问。

　　方玉回猛地睁大眼，伸进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捏紧那枚小U盘。

　　他原本确实是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谢昭撤回招标的，但他坐下的第一秒就发现了层层文件下压着的那张只露出一点边角的照片。

　　绿色停机坪上的黑色石碑。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本的想法，速战速决，用最莫名其妙也最不惹人怀疑的方式把照片复制过来。

　　方玉回内心震动，难以置信谢昭作为“本地人”居然会关注到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东西。他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云淡风轻，平静道：“什么石碑？我不知道。”

　　谢昭一副意料之内的样子，一点都不指望眼前人能有多敏锐，掏出手机漫不经心道：“把方玉珏的联系方式给我。”

　　“你没有？”方玉回又惊了一下。

　　“没有，”谢昭轻描淡写地解释，“他把我拉黑了。”

　　方玉回：“……”

　　再次回到三楼房间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屋子没关灯，但静悄悄的。平时这个时候方玉回会抢走林之珩的手机关掉游戏强迫他睡觉，久而久之林之珩就形成了生物钟，到点就困。

　　方玉回以为林之珩像往常一样乖乖睡着了，走进卧室时特意放轻了脚步，谁料一抬头，就和安静坐在床边的林之珩对上视线。

　　男生刚洗完澡，去掉了身上的所有首饰，皮肤透白发亮，粉色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一滴一滴不间断落下的水珠将淡蓝色的丝绸睡衣溻湿一大片，严丝合缝地贴紧皮肤。

　　他的瞳色极黑，沾了水汽之后更加深沉，直直地盯着方玉回，面无表情地问：“你去哪里了？”

　　“我去找谢昭了，”方玉回看了他一眼，去浴室洗干净手之后拿出干毛巾和吹风机，边往床边走边开口问，“怎么不吹头发？衣服都湿了，冷不冷？”

　　“你去找他干什么？为什么不带我去？为什么要半夜去？”林之珩冷声质问，“你们要结婚了？”

　　“你怎么那么奇怪？”方玉回把干毛巾包在林之珩湿润冰凉的脑袋上，伸手对着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好好说话。”

　　林之珩抿唇，阴郁的目光死死钉在方玉回落在自己面前的小腹上，冷冰冰地想，这是方玉回第四次不告而别了。

　　第一次是突然抛下他独自去买手机，第二次是不叫醒他直接去学校，第三次是发现自己说谎后挽着别人的手从自己面前离开。

　　原因不论，但方玉回实打实的不告而别四次。

　　尤其是这一次，他居然趁着自己洗澡一时没看住，跑上楼去找未婚夫。

　　林之珩根本不能细想，仿佛方玉回已经跟别人跑了，即使自己同样没有任何名分，甚至不如谢昭。

　　执拗的桃花眼眨都不眨，仿佛要将方玉回的小腹看穿，不过几秒，林之珩的眼尾就染上一抹浓烈的红色。

　　林之珩心里的恨意几欲沸腾，方玉回慢吞吞调成中火。他用毛巾揉了几下林之珩湿哒哒的头发，吸干净多余的水分之后，打开吹风机不太熟练地捏着他的头发，一小把一小把的仔细吹干。

　　吹风机嗡嗡作响，林之珩身上的凉意略微消散。他往前倾了一下身子，紧紧搂住方玉回的腰，一言不发地把脸埋进他充满安全感的柔软小腹。

　　“别乱动。”方玉回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林之珩停下了乱蹭的动作，手没松。

　　方玉回叹了口气，耐心地等到林之珩的头发全部变干。他关掉吹风机，用发烫的风嘴敲了下林之珩的肩膀，“坐好。”

　　林之珩趁机用脸多蹭了一下方玉回的小腹，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抬起眼。

　　他每次做错事之后都是这副眼泪汪汪的无辜样子，方玉回没心软，在他等哄的眼神里毫不客气地抬手掐住他的脸，“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削你信不信？”

　　林之珩疼得叫了一声。

　　方玉回的心立马软了一半，把吹风机扔他怀里，“我去洗个澡，你自己换套睡衣，再把床单吹干，湿哒哒的，以后洗完澡不擦干净就上床我就抽你。”

　　“我弄好你还没睡的话，我们聊聊。”

　　林之珩吸了吸鼻子，“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凌晨两点，方玉回仰躺在床上，不紧不慢地简述完刚才在四楼发生的事，安静等待片刻，没听见旁边人的声音，他微微扭头问：“睡了？”

　　旁边人动了动，一个翻身压在了方玉回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窝。带着浅浅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林之珩嗅了一口，嘟囔着说：“不想聊这个，我不开心。”

　　方玉回心说你不开心压我干什么？又想起来自己是林之珩的安抚物，他只好勉强履行安抚物的职能，简单安抚一下。

　　轻轻捏住一缕林之珩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头发，方玉回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缠绕着，温声细语地问：“为什么不开心？”

　　林之珩坦言，“因为我小心眼。”

　　方玉回笑了起来。

　　林之珩就没再说话了，挫败地用额头蹭方玉回肩颈处温热的皮肤。

　　两人的心腔贴在一起，心跳的频率逐渐趋于一致，方玉回就着缓慢的心跳节拍哄小孩儿似的轻拍林之珩的后背，很认真地自我反思，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到位，从来也没有缺过他什么，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占有欲超强的小崽呢？

　　占有欲超强的林之珩伸伸胳膊，从方玉回的脖子下面穿过去，一声不吭地将人搂住了。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面对面拥抱，方玉回的大脑当场死机，挺尴尬地说：“你其实有一点重的，要不我们坐起来倒杯热可可慢慢聊……”

　　话音未落，林之珩突然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不喜欢你看别人，不喜欢你对别人好，不喜欢你为了别人日思夜想奔波操劳，我也不喜欢……不喜欢你丢下我。”

　　“你对别人说了什么，跟别人做了什么，我都得知道。”

　　这种想法严格来说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赤裸裸地把阴暗的欲望摆在明面上。

　　但话又说回来，他自己都说了，他小心眼。

　　方玉回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不一定可以做到。”

　　林之珩惊了，特别意外方玉回居然会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他微微支起上半身，不满道：“你说了要聊一聊的！聊一聊就是解决问题，我提出问题，你要解决！”

　　“嗯，”方玉回笑道，“但问题在于你的问题它并不合理，所以你必须自己纠正，我是不会认可的。”

　　“不要，”林之珩拉长声音哀叫一声，整个人都在方玉回身上打滚乱蹭，“你答应我嘛！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哥哥，答应我！”

　　“林之珩你再乱动我就要被你压死了。”方玉回连忙说。

　　林之珩停了下来，改成用脑袋一下一下地撞方玉回的胸口。

　　那一整片被头发扫过的皮肤都痒痒的，方玉回忍不住扬起头，眯着眼睛笑道：“真的那么想让我答应吗？”

　　一听有戏，林之珩立刻不动了，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方玉回。

　　方玉回软声诱惑道：“你叫我爸爸，我可以考虑一下，只是考虑哦。”

　　“爸爸，”林之珩毫不犹豫地开口，“爸爸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只跟我在一起。”

　　方玉回短暂地怔了一下，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林之珩安静等了两秒，方玉回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又催促着喊了两声，“爸爸？爸爸！”

　　方玉回舔舔唇缝，伸手抱住他，很心疼地问：“珩珩，你告诉爸爸，你以前是不是留守儿童？还是你亲爸对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