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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谢奚来到妖界的第七个月,肚子里头的崽终于有了动静,生的时候也一点都不费劲,感觉有团东西,哧溜一下就滑出来了,她自知道自己怀孕了便在想,人和九尾狐,能生出个什么东西?
      可惜她看不见,她便让雀灵给她描述了下,雀灵说,是个很可爱的小人儿,不过也有狐族的耳朵和尾巴。
      她生下孩子后,九狸便把孩子带走了,九狸问她孩子的名字要叫什么,她还愣了下,她以为九狸早已经把名字取好了,她想了想,自己是溪,那孩子就叫湖吧。
      九狸来接孩子的时候,还顺便把她的眼睛治好了,许久不见亮光,她闭着眼适应了好久,才敢微微睁开一点,眼里模模糊糊看见一片紫色,大概是九狸的衣服,她盯着那片紫色看了一会儿,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九狸有些疑惑地问她:“你不看看孩子?”
      谢奚淡淡道:“太亮了,睁不开,你把他带走吧。”
      九狸有些恼怒地说:“哪里是睁不开,你分明就是不想看见他罢了。”
      九狸扯着她进到屋里,命令她:“睁眼!”
      谢奚辄然不动,九狸火了:“我让你睁眼!”
      见她还是没有动作,九狸气得连连道了三声好,抱着孩子摔门而出,只是那滔天怒火中却夹杂着无边的委屈,他的孩子,竟然一出生就被自己的母亲这般厌弃,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九狸走了以后,谢奚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半晌才睁开眼。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原来自己住的地方,是这副样子。
      生了孩子以后,谢奚还是和原来一样,整日呆在院子中,无所事事,也不出去。
      恍恍惚惚中,一月已过。西殿那无人扣访的门被人推开了,门缝中露出个小人儿的脑袋,软软耷拉着的黑发里还冒着两只白绒绒的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虽说年纪对不上,但谢奚一瞧见他,便觉得这怕就是自己生下的那个孩子吧。
      那孩子哒哒哒跑到谢奚面前,也不敢扑进她怀里,而是老老实实站着,谢奚问他:“你是谁?”
      那孩子微微睁大了眼,奶声奶气地说:“娘,我是谢湖啊。””
      果然是她的孩子,只是这不是没过多久吗,竟然就这么大了,妖族长得可真是快。
      谢奚想摸一摸他的脑袋,却忍住了,又问他:“你怎么会过来这边?”
      谢湖儿道:“我问爹我娘在哪,他就把我扔到这来了。”
      谢奚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团子,心里可谓是复杂极了,她之前想得太过简单了,因为怕死,所以她选择继续孕育这个孩子,她原本只想着,妖王那般强大,养一个孩子肯定是很简单的,只是她却忘了,这孩子牵制住的,不仅是九狸,还有她自己。
      这也是她的孩子啊,谢奚叹息一声,随即伸手把那团子抱起来,谢湖儿搂住她的脖子,眼里满是开心,表情却还是正经得不得了。
      那头偷偷躲着偷看的九狸,看到谢奚抱起了谢湖儿,这一个月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谢湖儿窝在自己娘亲怀里,满足地吸了好几口气,娘亲身上真香!
      谢奚以为谢湖儿只是今日来看看她,没想到和她在这里一住就是许久,直到九狸终于忍不住上门来寻。
      这些时日,谢湖儿又长大了些,谢奚最喜欢捏他的耳朵,虽然每次都痒得不行,可是他却舍不得躲。
      谢奚去屋里拿东西去了,谢湖儿在院子里玩,九狸进去,一手拎起他,气得不行:“你这小兔崽子,有了娘就忘了爹了是吧?”
      谢湖儿也不挣扎,稚嫩的声音慢吞吞地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和他一样,真是不成熟。
      九狸给了他屁股一巴掌,谢湖儿一只手捂住屁股,两条眉毛揪住,有点儿不高兴,一说话怕又被打,就闭上了嘴。
      谢奚一出来,九狸手下意识就松开了,谢湖儿戚了一声,拍了拍屁股,奔过去谢奚那边。
      谢奚牵住他在桌旁坐下,问九狸:“是来接小湖儿?”
      九狸神情有些僵硬,回了一声是。
      谢奚哦了一声,拍拍谢湖儿的屁股,道:“那去吧。”
      谢湖儿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娘,心里十分抗拒,谢奚道:“去吧,过些时日再回来。”
      谢湖儿怕她生气,只好听话,乖乖过去了,九狸却说:“他喜欢呆在这,就在这吧。”
      谢奚神色不变,听见这话,又朝谢湖儿招招手:“小湖儿,回来。”
      谢湖儿立马就回头了,看也不看九狸一眼,九狸差点气得吐血,这小兔崽子!
      谢奚本是给谢湖儿进屋去拿香包的,这会儿给他系好以后,便牵着他出了门,九狸目瞪口呆,这两人是当他不存在么?
      见他们快要走远,又急匆匆跟了上去,质问谢奚:“你们怎地出门都不叫我?”
      谢奚好似没听见一般,步子都没停,径直带着谢湖儿出了妖王宫,跑到集市上去吃馄饨去了。
      这人界妖和妖界互通数千年,妖界里人也不少,自然会有人卖人类吃食,这馄饨摊的摊主便是其中之一,修为那样高,做什么不好,倒跑来这妖界卖馄饨来了。
      那摊主一见到他,熟稔地喊道:“哟,小谢来了啊。”
      谢奚微微一笑:“劳烦来两碗馄饨。”
      “好嘞,你坐着吧,一会儿就好。”
      自从小湖儿来了以后,谢奚也不整日闷在屋子里,而是带着他时不时出来逛逛,两人一起玩。
      两碗馄饨很快就上桌了,谢奚和谢湖一人一碗,没一个人理会一下九狸。
      九狸看她半天,终究是忍不住开口:“我的呢?”
      话音刚落,那摊主又端了一碗上来,粗犷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可不能怠慢了小谢的夫君。”
      九狸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摊主呵呵笑了一声,说:“小谢告诉我的。”
      谢奚发誓自己可什么都没说过,她干嘛没事在外面提起这个糟心东西。
      九狸心里莫名有点高兴,没想到这个女人出来还会对别人提起他,还承认他是她的夫君,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谢奚时常来这里吃东西,也不好拆他的台,只好对着九狸说:“你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再带着谢湖回去。”
      他这次倒是很听话,乖乖道了声好就离开了。
      谢奚说:“我何时说过他是我夫君了?”
      摊主道:“这孩子和他就像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道我猜错了?”
      她叹了口气:“我和他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摊主说:“连孩子都有了,莫不是还没有成亲?”
      谢奚说:“阴差阳错罢了。”
      吃完馄饨,谢奚便带着谢湖儿走了,那摊主洗着碗,嘴里嘀咕着:“好一个阴差阳错,只怕是这世间又要多了一对痴男怨女喽。”
      谢奚带着谢湖儿在外面玩了一圈才回去,回去的时候,九狸正坐在院子里等着。
      谢奚显然没想到九狸会在西殿等着,见到那个紫色的身影,还愣了一会儿才进去,她想开口喊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她拍了拍谢湖儿的头,问他:“你爹叫什么?”
      谢湖儿说:“九狸啊,九只尾巴的狐狸喽。”他仰起小脑袋看向谢奚,有些惊讶地说:“娘你不知道吗?”
      谢奚摸摸他的头发,道:“现在不是知道了么。”
      谢湖儿很聪慧,他清楚九狸和谢奚感情并不好,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陌生到连名字都不知道。唉,谢湖儿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
      谢奚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声:“九狸。”
      九狸觉得自己心尖尖突然不受控制抖了一下,有点酥酥麻麻的,这是不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走进殿门,谢奚把谢湖儿牵到他面前站着,诺了一声,示意他可以把谢湖儿带走了。
      九狸说:“不是说了么,就让他留在这。”
      谢奚有点奇怪:“那你怎么还在这?”
      九狸说:“他想见你,我想见他,自然也在这了。”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在这等他们回来,谢奚问了,他只好用谢湖儿做借口。
      谢奚一听这话,微微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你以后来搬来西殿和我们一起住?”
      九狸听出她话中抗拒,便说:“你都说我是你夫君了,难道不行?”
      明明她都承认了,住一起又怎么了?谢湖儿总是吵着要找娘,来了又压根忘了他这个可怜的爹,住在一起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真是个好办法,之前他还从未想过,谢奚倒提醒了他。
      谢奚只后悔当时没直接否认,这会儿还落了个话柄,她道:“若我拒绝呢?”
      九狸只说:“你拒不拒绝,我若想来,你挡得住?”
      自然是挡不住的,左右这西殿这么大,多他一个人也无所谓,谢奚这样安慰自己,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烦躁。便看也不看他,带着谢湖儿直接进去洗澡去了。
      九狸自然是不可能和谢奚一起睡的,半夜,谢奚睡着了后,谢湖儿偷偷溜下床,摸到九狸身边,原本睡塌九狸就已经很不开心了,这会儿还被谢湖儿吵醒,就更不爽了:“你干嘛?”
      谢湖儿猫着身子钻进他怀里,小声问他:“你知道娘亲叫什么名字么?”
      谢湖儿一问,九狸也才意识到原来他也不知道谢奚到底叫什么,但他们连孩子都有了,要是连个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叫这小鬼小瞧了自己,九狸说:“自然知道,你问这做什么?”
      谢湖儿问他:“那你告诉我,娘叫什么?”
      九狸半晌接不上话,谢湖儿嘲笑他:“不知道吧?”
      九狸给了他屁股一巴掌,谢湖儿有点不开心,揪着眉毛说他:“你恼羞成怒。”
      九狸哼了一声,催促他:“快说,她叫什么?”
      谢湖儿温吞吞问他:“你连娘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骗她生下我的?”
      九狸想说你娘要不是怕死,现在哪还有你什么事,一个小屁孩管得还挺宽,九狸推他:“不说就下去。”
      谢湖儿一脸无辜:“我也没说我知道啊。”
      九狸顿时无语,黑着脸坐起来把他抱下去,嫌弃地说:“快走快走,去你娘那。”大半夜的觉也不睡专门来气他的?
      第二天一早九狸就不见了踪影,回来的时候谢湖儿正吃着汤圆,他吞下一颗,然后开口:“哟,问到了?”稚嫩的语气透着说不出来的嘲讽。
      谢奚一脸莫名其妙:“问什么?”
      谢湖儿慢悠悠地说:“你的名字喽。”
      九狸被人戳破,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把谢湖儿面前的汤圆抢了过去自己吃,谢奚也懒得说他,便把自己的端给谢湖儿。
      哦,谢湖儿说他去问什么?她的名字?谢奚突然有点想笑,原来不止她不知道九狸的名字,九狸也不知道她的,两个连孩子都有了的人竟然互相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当真是可笑得紧。
      等吧,再等等吧,十年很快的,这不是一年就过去了么?谢奚想,若是自己有本事,将来出去了一定将那破烂禁制改了,什么烂东西,十年才开一次,真是害死她了。
      还好九狸还是蛮安分的,平日里就喜欢懒洋洋躺着,倒和她之前一样。谢湖儿也很听话,不用她多操心。九狸来了,自然是要教谢湖儿修习妖法的,出于好奇,谢奚便问了一句:“魅术也要练么?””
      九狸不知为何脸一红,有些不自然地道:“这个不用练,天生就会的。”他们九尾一族,狐族之王,魅术自然是天赋异禀,何须再去练习。
      谢奚把谢湖儿抓过来,捏了捏他的脸蛋,瞧着他纯真无邪的小脸,说:“倒也看不出来。”
      九狸道:“他还小。”
      谢湖儿立马道:“他会,让他表演给你看。”
      谢奚又捏了捏他,说:“乱说什么呢。”魅术怎么演示,莫不是让九狸来勾引她,然后再这样那样?
      谢奚问他:“最近怎么没看见雀灵?”
      九狸说:“她去给你准备封后大典的衣服去了。”封后大典的衣服需要用孔雀一族的羽毛织成,雀灵虽说不是孔雀,但也属于鸟族,这件事便交给了她。
      谢奚有些震惊:“你说什么,封后?封什么后?”
      九狸说:“我是妖王,你自然是封妖后了。”
      谢奚噎住了,她是真没想到九狸还会来这一出,她有些无奈地说:“九狸,你我之间,到底是如何我们都清楚,你何必多此一举?”
      她道:“若不是谢湖,恐怕我现在早就是一缕冤魂了,你现在这是做什么呢?”
      九狸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问:“你是不是还怨我?”
      他站起身来,手微微一动,那根金蛇鞭便出现在他手上,他把鞭子塞到谢奚手中,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打。”
      谢奚有点崩溃了:“九狸,这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你懂吗?”
      九狸却说:“反正你心里是怨我的,你不打是吧?那我自己来。”
      一道紫光缠上蛇鞭,鞭子自谢奚手中脱落,立在空中,一鞭一鞭狠狠落在九狸身上,那鞭子被妖力操控着,打得又快又很,不一会儿,九狸身上的紫衣便破了,渗出一条条血痕。
      谢湖儿也被九狸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忍不住摇了摇谢奚的手,喊了声:“娘。”
      谢奚闭了闭眼,厉声喊了一句:“够了!”
      那鞭子依旧没停。
      谢奚冲上前去握住那根在挥舞的鞭子,重重地说:“我说够了!你听见没有?”
      谢奚一握住,那鞭子便停下了,九狸身子晃了晃,脸上还扯出了一抹笑,他有些虚弱地说:“这回你总该不生气了吧?”
      话音刚落,身子一软,就要倒下,谢奚眼疾手快接住他,嘀咕了句:“怎么这么严重?”九狸妖王之身,应该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难道也挨不住这鞭子?
      九狸虽说意识有些模糊了,但还是听见了,他断断续续道:“因为我,我在上面,淬了狐火啊。”轻得快要没气了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得意:“自然厉害。”
      谢湖儿一见他爹好似要不行了,也连忙跑过来扶住他,谢奚没好气地说:“你快闭嘴吧。”
      两人合力将九狸拖到床上,九狸竟还没昏,握住她的手强撑着问:“你原谅我了没?”
      谢奚沉默,他又问了遍,语气有些急了:“你原谅我了没?”
      谢奚看着他那副惨样,浑身上下鞭痕交错,心里不禁生出一丝不忍,她道:“你好了我就告诉你。”
      九狸虽说不满她这个答案,但也实在是撑不住了,双眼一闭,握着她的手也垂落了。
      谢奚并不知道怎么给他治伤,只好先将他衣服脱了,免得黏到肉上,她把血痕擦拭干净,然后问谢湖儿要怎么做,谢湖儿道:“鞭伤好治,但狐火灼伤只有冰莲能治。”
      谢奚道:“这王宫中有冰莲吗?”
      谢湖儿说:“没了,冰莲百年才开一朵,爹说他给你用了。”
      谢奚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冰莲听起来有些熟悉,她的眼睛不也是用这个治的么。谢奚说:“那先帮他把鞭伤治一治吧。”
      谢湖儿哦了一声,哒哒哒绕过屏风跑出去,拿了一个白瓷碗,开始往里面吐口水。
      谢奚问他:“你干嘛?”
      谢湖儿眨眨眼,说:“狐族口涎对外伤有奇效啊,这个效果最好。”
      谢奚眼中顿时闪过不忍,她拿了只干净的毛笔出来,递给谢湖儿,道:“你用这个沾沾,帮他涂一下。”
      谢湖儿欣然接受了,事实上,九狸的寝宫中有不少灵丹妙药,虽说口涎有奇效,但不得不说,将口水吐了满身,着实是有些恶心,当然某些时候除外。
      谢湖儿拿着他口水在九狸身上涂啊涂的时候,谢奚便去外面找了个小妖,让他帮忙提了水进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奚只觉得九狸浑身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拍拍谢湖儿,道:“把你爹移进浴桶里。”
      九狸受得了,她都受不了。
      谢湖儿这些时日妖法练得还不错,移个人还是可以的,九狸被移至桶顶时,却直接从半空中直接掉了下去,扑通一声,那水把谢奚的衣裙都溅湿了,谢湖儿缩缩脑袋:“娘,对不起。”
      谢奚把他拎过来,也扔进了桶里,残忍吩咐:“你给他洗,把你涂的那些口水给我洗干净了。”
      谢湖儿欲哭无泪,只好认命拿起帕子,伸着小短手给九狸搓搓搓,九狸到底还是妖王,谢湖儿又给他用不可描述的方法稍微治了治伤,昏迷了这一会儿他也就醒了,一大一小在浴桶里面面相觑,谢湖儿率先打破僵局,连忙甩了帕子爬出去,出去的时候用九狸身子借了借力,狠狠踩了他一脚,他穿着湿答答的衣服边跑边喊:“娘,爹醒了。”
      九狸虽说醒了,但身子还是虚弱的,被他一踢,忍不住闷哼了声:“小兔崽子。”
      那边谢湖儿一边喊着一边跑出了门,头也没回,谢奚看得莫名其妙,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去管他,也就没理。她拿着九狸的衣服走到浴桶边上,九狸一见她,顿时缩进了水里,谢奚问:“你干嘛?”还不好意思?
      谢奚说:“孩子都生了你做出一副黄花大闺女的样子干嘛?”她把衣服搭在屏风上,道:“洗好了就起来。”
      九狸从水里浮出脑袋,问:“我身上的伤怎么好了这么多?”
      谢奚说:“谢湖儿用他的口水给你涂了涂。”
      九狸脸瞬间黑了,咬牙切齿问:“他人呢?”这小兔崽子!当真是皮子痒了。
      谢奚道:“刚刚跑了。”她说呢,怎么溜得这么快。
      他哼了声:“倒是跑得快。”
      谢奚转身走了,床上的褥子还需要换呢。九狸终究是身上有伤,谢奚也不好意思让他睡塌,便把床让给了他,只是天亮睁眼,却发现自己也躺在床上,九狸自身后拥住了她。
      谢奚有些不适地动了动,九狸放开他,在她身后静静地说:“我知道你没原谅我。”
      九狸的声音是好听的,如水声泠泠,清越无比,只是现在那声音中却有着说不出的低落和苦涩,有的事情,就算是再怎么弥补,也抹平不了,他后悔了又怎样?他知道错了又怎样?
      九狸起身,翻身下了床,侧着头对床上的谢奚说:“你再睡会儿吧,我出去一趟。”
      谢奚仍是静静躺在床上,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湖儿当真是怕九狸打他,一连好几日都没回来,九狸也是,自那日离开后,也不见了踪影,谢奚倒落得几日清净。
      谢湖儿想着,这么几天了,九狸的怒火应该平息了,于是偷偷摸摸回了西殿。这边九狸寻到了冰蚕丝,也回来了,两人碰巧相遇在西殿门前。
      九狸呵了声,迅速抓住谢湖儿,提着他走进殿门,幻化出一根绳子,将他倒吊在树上。
      谢湖儿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脑子都转晕了,一见到谢奚,便连忙向她求救:“娘,救我!”
      谢奚还没开口,九狸就说:“该教训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了,不然总是这般顽劣。”
      九狸都这样说了,她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九狸眼上覆着白布,有些奇怪地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九狸不答,握过她的手,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白布上,那白布一闪,然后逐渐消失了。谢奚问:“这是做什么?”
      九狸说:“这是冰蚕丝,覆在眼上,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它已经认你为主,这冰蚕丝,只有你能解开。”
      谢奚说:“你真没必要这样做。”
      九狸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谢湖儿的母亲,从前亏欠你的,我总要补回来。”
      谢奚竟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瞎了七个月,七个月后,就把它取下来吧。”
      “好。”九狸应允。
      谢湖儿被吊了许久,原本已经缩回去的尾巴和尾巴又冒了出来,他委委屈屈冲进奚怀里,有了倚靠,又冲着九狸骂了声:“小气!”
      九狸眉毛一挑,挑衅地看着谢湖儿,他就是小气怎么了?左右你也打不过。
      谢湖儿瞧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便忿忿将头转开了。
      几天后,雀灵也回来了,带回了那件雀羽做成的衣服。封后大典的时候,九狸以自己看不见为由,硬是要谢奚牵着他走。谢奚应允了,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谢湖儿,接受万妖朝拜。
      谢奚以为,十年的时间是很漫长的,她看着已与他一般高的谢湖儿,原来这么快,十年已经过去了。
      这十年,她与九狸早已和寻常夫妻无异,只是她心里却始终有个结。
      谢奚看着院子里一地的落红,和雀灵说:“雀灵,美人蕉败了,我该走了。”
      雀灵大惊失色,她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谢奚竟还是想离开。
      雀灵问她:“你忍心抛下妖王大人和殿下么?”
      谢奚说:“我是凡人,终有一天是要离开他们的。”
      “可是…”
      “好了,若来世有缘,我们会再相遇的。”
      妖山禁制已开,再拖不得了,谢奚什么也没带,孑然一身离开了妖界。
      九狸带着谢湖儿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落下的美人蕉已被雀灵打扫干净了,他站在门前,问谢湖儿:“你说你娘会在里面等我们么?”
      谢湖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冲进去,却没看见谢奚的身影,桌上那一纸书信却是醒目。
      “九狸,湖儿,美人蕉败,归期已至,今世缘尽于此,来世再见,定不负君意。”
      谢湖儿拿着信递给他,说:“娘走了。”
      九狸轻声说:“我知道了。”他在原地定定站着不动,许久,眼里终究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水光,他问谢湖儿:“你娘怎么这么狠心?”
      他赌了一把,只可惜满盘皆输。这十年的时光,他和谢湖儿,不值得她留恋半分。
      谢湖儿心里虽说也是难过,但他知道谢奚的离去,最痛的却是九狸,他安慰他:“娘说,她来世会等你的。”
      九狸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近日里,妖界可是发生了一件怪事,那满城落败了的美人蕉,一夜之间,竟然又重开了。西殿的美人蕉开得比外头更加得好,只可惜景再好,人却已经不在了。
      三十年后。
      锦城今日可有一件大喜事,锦城首富谢家要嫁女儿了!说起这首富家的女儿谢溪,也是个妙人儿,不但修为好,长得更是一顶一的美。只是这妙人儿眼光却不怎么样,选了个寒酸公子,城里的青年才俊无一不扼腕叹息。
      大婚那日,十里飘红,只是这红印在九狸眼中,却说不出来的刺眼。他茫茫然问谢湖儿:“你娘不是说好的要等我吗?”
      谢湖儿说:“我们去把娘抢回来。”
      九狸说:“你娘她惯会骗我,说好不走,最后还是走了,说好要等我,她却转头嫁了别人。”
      他声音轻飘飘的,面上却不知何时已落满了泪,那紫色的身影朝前走去,拦住花轿钻了进去,吻住了那满面红妆的新娘子。
      砰的一声,那绚丽奢华的轿子忽然炸开了,娇俏的新娘子抱着一只小狐狸,凌空而去,瞬间没了踪影。好长一段时间,这件事情都是锦城人嘴里津津乐道的谈资。
      谢家的女儿被一只小狐狸劫走了!连这万贯家财也不要了!几年后,谢家竟然人去楼空了!
      妖界雪峰山,一男一女对弈着。
      青衣男子落下一子,瞧了眼女子怀中卧着的小狐狸,问:“还没化成人形?”这都一百年了。
      女子道:“快了。”
      青衣男子笑:“九狸当真舍得。”几千年的妖丹,换作是他,他可舍不得。
      他又落下一粒黑字,瞧这这棋局,黑子占尽了优势,快要赢了,那原本老老实实卧着的小狐狸却突然跳到棋盘上,将那棋局弄得一团乱。
      青衣男子失笑:“他怎地变成了狐狸还是这般无赖,每次你要输,他就跳上来将这棋盘搞得一团糟。”
      女人也笑了,将棋盘上作乱的小狐狸抱起,施施然离开:“那今日,便还是不分胜负吧。”
      第二日谢奚却是自己一人上的雪峰山,那狐狸顽劣,不知跑去哪了,只是那棋盘边上坐着的人,由青衣变成了一身紫衣,那男人背对着谢奚,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棋盘上。
      谢奚道:“你让我好等。”
      男人回过头,一双狐狸眼风情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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