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映霞（城破之末日以何狂欢)》红豆酥皮饼

22、灯火满帝城

　　前头不远处，一群年轻姑娘围着一个老道士叽叽喳喳个不停。我心念，这道士倒艳福不浅，谁都知道只有女人才会对这种求仙问道之术好此不疲，尤其是今日，多数也都是问姻缘。呵呵，在此的只怕都是单身女子吧。也好，扭头看看明湛，他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略带··咳咳··饥渴的神色，果然，天下男人所想一般，我对他这个提议深表赞同---明湛就是有见识！知道哪里有好货！走近一看，那道士头戴云霞五岳冠，身穿皂布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手执五明降鬼扇，还真有几分得道仙骨，此刻正为姑娘家解签解的不亦乐乎。本想领教一下明湛名闻天下的勾搭技术，没曾想，他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不如李公子也抽一个签，试试运气，问问前程如何？”

　　我没来由打了个寒噤，还试试运气，问问前程呢，听起来这么像个愣头青在闯荡江湖前衷心祷告一样。再一感念，我李丹如今活到这份上，哪还有什么前程与期望，要说求签试运气，倒还不如求求眼前的这个男人，指不定还能混两天舒坦日子。于是虽然心里不甚愿意，可还是老老实实地捧着签筒，有模有样地晃了起来。

　　当一声，一个竹签一跃而出摔到了青石地面上，正在明湛脚下。他不紧不慢地蹲下去，拾起来，却不急着递给我，自顾自先看了起来，好半天也没说话，却皱起了眉头。

　　我等得不耐烦了，便催他：“你也懂得这签语吗？明谌？”

　　他不言语，递给了我，我拿起一看：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是一首前朝词人的《鹧鸪天》，没想到如今都能用到签里，我暗暗好笑业国卜祝行业的不专业，但是却也觉得这样的签面不算是好签，便想听听那析卦的会怎么说这签。明湛却突发神经，说人这么多，等的人心焦，不如去别处转转，我就这样被他拉走了。

　　一路上，明湛真是个称职的陪同，呵呵，其实说来也惭愧，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上级，说是贵宾就更谈不上，可他一会儿买一个糖葫芦，一会儿又拉我在豆花摊前坐下，甚至，我在他的极力怂恿下还尝到了一种叫鸡蛋煎饼的民间食物，真香！其实好多他极力推荐的食物我平素都是不会吃的，更何况在这大街上，我还是要顾一下颜面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一脸期待的神色和急切的眼神，我竟把不咽了回去，最后更是完全忘了繁文缛节君子斯文，在这沧昀城到处簇簇拥拥的人群中左手一个酥饼，右手一个桂花糕，啃得不亦乐乎，旁边明湛还屈尊为我捧着一份奶皮茶。后来回想起来觉得最丢人的是：我一边大嚼特嚼着，一边还不忘了彬彬有礼地向太子致谢，表示我为他小心翼翼端着茶怕洒出来的这份情谊的愧疚与感恩。他却腾出一只手来，帮我擦去了嘴边的一块很大的油渣子，很客气地说不用客气。我真的从未如此尴尬过！

　　很快，天便黑了，可是街上的人却有增无减。明湛问我累不累，我尽管走了一个下午，脚正有点酸，可是难得有机会出来放风，怎么能这么早就回去呢，于是我跟他便随着人群拥向了留瑛河边，这是沧昀城中的一条主河流，也是花灯最多的地带。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幡动黄金地，钟发玻璃台。

　　沿着留瑛河岸往前走没多远，便有一座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寺院。寺院门口有一座雄伟辉煌的彩灯宝塔。本来也没在意，可是不经意间瞥到了宝塔下荧光闪闪的几行字：

　　“霞光彤幢归净界，星随绛节下西方，如来应到天坛上，万斛金莲绕步香”。

　　这应是出自我们焉国前朝最著名的学者李庆斯。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感慨我们焉国的诗篇流传之广。这首诗只是让我想起了两个人。李庆斯原是我父王的太傅，才高德勋，却偏偏在晚年爱上了一个戏子，还偏偏要带回家给那男子一个名分，闹的府里鸡犬不宁，御史弹劾络绎不绝，最终太傅也做不成了，即使是过去了几十年，父王还时常惋惜不已。还有一个人便是···

　　“霞光彤幢归净界”我默默地盯着这一行字，瞬间思绪便飘了很远，明湛似乎察觉了我的异样，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回首看他，他默默地盯着我，眼睛里有什么情感在流动，只是我读不明白，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手干燥温暖，骨节分明，不禁把他的手举了起来细细地端详着看，五指细长，指甲圆润，跟他那张小脸很衬。我心里嘀咕着，他这么一副样貌肌肤，怎么都无法跟传言中的凶神恶煞联系起来。他虽然年纪和我一般，可是却已征战沙场多年，手上怎么会没有些许茧子呢？我一直困惑于这个问题，却没想过，我跟他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是多么的怪异。

　　明湛也似乎被周围的灯火所迷，竟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直拉着我的手，中间我想放了他，可是他没反应过来我也不好生硬地硬来。就这么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家酒楼前，门前的对联很是有文采：锦树有花春不老，银河无浪月常明。我停了下来，明湛误以为我是饿了，拉着我便要进去，我连忙摆手：“今日小吃食的过多，腹中积食难消。”话一出口，立马反应过来，下午我是吃了很多没错，可是明湛却似乎没入口什么。又急道：“不，此时似乎又有点饿了，我们进去吧。”

　　明湛却没立刻答话，只笑着看我，看的我毛毛的：“李公子可是在担心我吗？”

　　我懵懵地点了几下头，他似乎更开心了，抓紧我的手便进去了。

　　明湛看来是真饿的不轻，一下子点了一桌子的菜。虽然仍是不急不慢优雅斯文，可是我作为一个皇家人士还是一眼看出了他定是饿了很久了。心里很过意不去，便试着夹了一块牛肉到他碗里，他似乎没想到，楞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吃了，接着还还了几筷子松树鲑鱼到我碗里：“你虽然肚子不饿，可是这些南方菜也可以尝一尝；”

　　我平素爱吃鱼，便不多客气，吃了起来。明湛似乎至今仍有上次马车里被我多次拒绝的阴影，看我如此爽快地吃了他夹的菜楞了好一会儿。

　　酒足饭饱，差不多可以打道回府了。我和明湛并排走着，去找今日那辆马车。突然之间，一声爆响，随后漫天烟花铺头盖脸而来，我抬起头，九天玉女舞落漫天仙梅，朵朵精致，瓣瓣绚烂，旋即消逝，如梦醒悲凉。正当我如痴如醉间，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我的腰，在我耳边微不可闻却又无比清晰地呢喃了一句：“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