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珠玉》危梨

1、第1章 英雄救美

　　金观五年，上元灯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姜玉蓉披着雪白的貂氅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看见漂亮花灯了还指挥着商贩帮她拿下来。

　　跟在少女身后是一位穿着深绿华服的娘子，其微微蹙眉也难掩绝代风华的风韵，犹如一颗绽放正鲜艳的芍药。
　　华颐真双手放于身前，不紧不慢地走着，言语间带有几分宠溺的指责：“阿满，不可顽皮！”

　　“我不是顽皮，是阿姐托我给她带的花灯。”被叫了名字的小女娘闻声冲着大人做了一个鬼脸，扭头又对着花灯指点江山：“店家，那盏小兔子的花灯也要！”

　　姜玉蓉拿了花灯撒腿就跑，嘴里还念叨着正儿八经的理由，好让大人挑不出错，“阿姐肯定买好面具在桥边等我，我先走啦，娘你慢些来。”
　　远远望去，姜玉蓉牵着两盏花灯，蹦蹦跳跳就没影了。

　　-

　　姜玉珠戴着白色的狐狸面具，手里还拎着一个红色的。
　　月蓝色的衣裙被轻轻提起，鞋面上的珍珠坠晃荡，映衬月色也晃荡。

　　方才道路拥堵耽误了些时辰，因而姜玉珠把步子放快了些，想要快些和姜玉蓉汇合。
　　等她登上拱桥之时恰逢摊贩路过，桥面变得紧窄，等她站在拱桥中央时，一群孩童嬉笑着窜了上来，一时之间，桥面变得更紧窄了。

　　姜玉珠为了保护手中的狐狸面具，来不及找支撑点稳住身体，于是身形摇晃向前扑了过去。

　　湖面上倒映着的满城灯火在少女脸颊旁镀上了一层昏黄温暖的光，她发髻上的珍珠玉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貂氅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人的求生本能在这个时刻展现地淋漓尽致，姜玉珠的手肘擦过石拱桥的栏杆，粗糙的石面擦破肌肤，火辣辣的疼意立刻传来。

　　在这时——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姜玉珠的腰，她像被藤蔓固定住。
　　这藤蔓灵活得很，几乎把她翻了个面，火光电石之间，只有风擦过脸颊的锋利，以及步摇的摇晃声。

　　很快，鼻息间便多了一种陌生的味道。
　　那是清冽的沉水香。

　　姜玉珠晃晃神站定，恭敬地行了个礼，动作间还多看了对方两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对方也戴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细细看来，连上面的花纹都大相径庭，想来出自一家。

　　等人站稳后，姬渊便小幅度后退一步。
　　他捡起姜玉珠掉落在地上的貂氅，递了过去，“小事，不足挂齿。”

　　姜玉珠披上貂氅，摆弄缠绕在耳珰上的头发，不知道触发了哪个机关，惹得面前的人轻笑。
　　她自然而然发出疑问，几乎面无表情：“公子，有何可笑？”

　　姜玉珠无言，若不是他刚才拉着她那样转，这头发丝也不会缠绕上去。
　　她也不会那么狼狈。

　　姬渊没有回答姜玉珠的话，只是把自己的白色面具摘下。

　　小女娘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那双眼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偏生生得那样娇美动人。
　　他也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可他没法跟小女娘解释和说道，只能把自己的面具给人戴上。

　　姜玉珠完全愣住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狐狸面具掉在了水里，正随着波浪晃动，摇摇曳曳。
　　这下她也顾不上计较，羞赧极了，以至于提起衣裙就跑：“公子今日相救，小女铭记于心，若有再见之日，定好好报答公子。”

　　姬渊摇头笑了笑，很是无奈。
　　只是转眸间，一支精美的玉簪映入眼帘。

　　-

　　姜玉蓉远远地就朝姜玉珠招手，她喘着气示意姜玉珠看向一旁的湖。
　　她有些不满的嘀咕：“阿姐，今日的商贩也太多了，我刚买的花灯被撞到了湖里。”

　　这就算了，可现在的道路空旷有序，就算再来二十余人都挤不到她。

　　姜玉珠轻拍脸颊驱散热气，她温声安抚道：“我买的狐狸面具也掉到了湖里，这下我没有兔子花灯，你也没有狐狸面具，扯平了。”

　　姜玉蓉顿时笑了起来。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事，念叨着定要告诉阿娘，到时候再让阿娘给她们买花灯和面具。

　　说罢，姜玉蓉拉着姜玉珠就要往回走。

　　“嘶——”
　　牵手间，姜玉珠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迟来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她这会才真切觉得自己的一层皮是被刮了下来。

　　姜玉蓉掀开姜玉珠的衣袖，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一大片粉红痕迹格格不入，最中央擦得厉害点，还渗出了点血珠。
　　姜玉蓉问：“怎么弄的？”

　　姜玉珠便简单说了刚才的事：“方才在桥上差点掉下去，幸而有一位公子发善心拉了一把，这才没有坠入湖水里去捞花灯。”

　　姜玉蓉知道被姜玉珠调笑，有些无可奈何，但她更想知道着英雄救美的细节，便在回去的路上央求着姜玉珠同她说细节。
　　拜托，这可是在话本子上才能看到的情节，没想到终有一日事情会发生在她身边。

　　姜玉珠有些头疼，等到了楼台上，姜玉蓉还缠着她，美名其曰给自己提供好的想法，好让她闲暇无事时好好写一写那些酸掉牙的话本子。
　　她没有办法，便随意指着远处的人群努了努下巴：“你找，这人群当中谁穿深蓝色衣衫，你找到人跟前去，再仔细询问一番——定然对你的故事大有帮助。”

　　许是被姜玉蓉带偏，姜玉珠恍惚间也把自己当成是话本里的主人公。
　　那人修长的手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越靠近就越能闻见那清冽的沉水香，她都要被迷晕了去。

　　下意识的，姜玉珠摸了摸脸上的狐狸面具。
　　等意识到自己的荒谬想法时，便立马把面具摘了下来，掩耳盗铃似的。

　　姜玉蓉倒有些兴奋，她瞪大了眼在人群当中寻找。

　　没一会，倒真让她找到了一位穿着深蓝色衣衫的男子。
　　远远地看去，那男子如芝兰玉树，他正在同身边人交谈着，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像极了话本里风流倜傥的公子。

　　许是察觉到这里的目光，姬渊抬眸望向阁楼。
　　他的目光透过姜玉蓉直直地看向姜玉珠，她不知在想什么，专注得很，手上紧紧捏着方才他给她的狐狸面具，一会又蹙眉，一会又撇嘴的。

　　姜玉珠的心还怦怦跳，没想到转身就撞上了姬渊那双柔和带着笑意眼。
　　她立马转身不去看他，调整了两个深呼吸才平缓过来。

　　疯了吧？她怕不是想太多眼花了？
　　想什么来什么，几乎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

　　姜玉珠抓狂完，再转身时，那人早已不见。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如何，总而言之，倒是松了口气。

　　再扭头看姜玉蓉，她倒没有刚才的咋咋呼呼，整个人魂不守舍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玉珠凑过去挥了挥手，有些疑惑：“阿满，回神了，阿娘在叫我们了。”

　　姜玉蓉慢半拍地哦了一声，眼眸比平日亮了不少，神采飞扬得很。

　　回程路上，姜玉珠坐在轿子里假寐，本以为姜玉蓉能安静些，这人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叽叽喳喳地忘记了姜玉珠受伤的手，拉着人叽叽咕咕：“阿姐，你与那男子——”

　　姜玉珠是真的害怕姜玉蓉的聒噪，隐隐后悔刚才把“英雄救美”的事迹告诉了她。
　　她嘶了一声，瞥了眼自己的手臂，又瞥了眼姜玉蓉。

　　姜玉蓉妥协了，像小鸡仔一样点头：“好吧，阿姐，等你伤好了我再来问你。”

　　华颐真这才发现姜玉珠手上的伤，很是着急。
　　她抬着姜玉珠细细的手腕仔细察看，“这可不能留下疤痕，身上可还有别的伤口？”

　　姜玉珠摇头：“没有了，就这一处伤口，只是擦破一点皮，不会留下疤痕的，阿娘你别担心了。”

　　“小姑娘家最是娇嫩，你浑身上下都能掐出水来，平日里可没让你们磕着碰着，怎么一出门玩就跟个泼猴似的。”华颐真不赞同地啧了一声，很快，话锋一转，她就开始说道姜玉蓉了，“特别是阿满，上蹿下跳就没有个姑娘样，再过两年你也及笄了，不能再这么顽皮了。”

　　姜玉蓉还是小女孩心性，根本不大乐意听这些，她闭着眼靠着车窗假寐，一副谁也不要打扰的神闲模样。

　　华颐真服气了，只能捧着姜玉珠的手看来看去。
　　这血珠有些已经把衣袖内衬染红了，肯定疼极了。

　　姜玉珠真觉得没什么，但是华颐真这么紧张在乎自己，她的心到底是软软的。
　　她的生母在她一岁的时候便病逝了，华颐真就是在这个时候入了府。

　　这些事情待她大些，很简单地久想清楚了其中的原因。
　　父亲姜鸿忙于朝堂之事，她年岁尚小，府中必须要有个压得住的女主人在，因而有了华颐真的存在。
　　在她两岁之时，妹妹姜玉蓉出生。

　　华颐真本性善良，父亲在的时候，她便是蕙质兰心的解语花，柔软又有力量。
　　父亲不在时，府中事务她也打理地井井有条，并不因为门第低落便安排地不周到。
　　这么多年劳心劳力还悉心教导她和姜玉蓉，且没有任何偏帮，是一个顶顶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