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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牵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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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然后呢,爸爸来接你们不好吗?”宋召南一时间以为这只是小孩子没有逻辑的胡言乱语,就顺着搭话下去,话语间全是哄小孩的意思。
“不……不是,弟弟,只带走了弟弟……”
不知道是哪个字出现了问题被刺激到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小姑娘又有哭的更凶的预兆了。
“不是弟弟?”苏棠从混乱的语序中嗅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刚想接着追问。
那位母亲的脸色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下,不再是那么咄咄逼人,而像是有点难言的尴尬,一把拉过小姑娘,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到苏棠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又陡然提高了音量,一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样子:“你们警察不查案子,在这问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苏棠朝身后的秦妙妙挥了挥手,食指点了点眼前的人:“带进去。”扭头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女士,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隐瞒了什么影响案件侦破的重大线索,麻烦您带着您的女儿去做个笔录。”
那位女士狠狠瞪了一下女孩,像是在责怪孩子的多嘴惹来麻烦,还想狡辩,“笔录?做什么笔录啊,我们当时都不在场啊,这不太……“
但是很显然,在看到笑得一脸客气却莫名阴阳怪气的宋召南后,她像是突然明白这是在警局不是在她自己家,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最好还是听话比较好。
她突然就不做声了,拉着女儿走了进去。
看着那位女士毫不控制手劲的拉扯着女孩的样子,苏棠皱了皱眉头。
其实也不能怪他怀疑,这位母亲实在是不像是个母亲,儿子走丢了,多的不是焦急而是像在害怕什么责怪,对女儿也是很随意很粗暴,完全是由着自己的态度和性子来,完全没有一般母亲对孩子的克制和小心翼翼。
话说回来,苏棠看了眼笑得阴森但是礼遇齐全周到的宋召南。
啧,这家伙还挺人模狗样的嘛,用来忽悠人刚刚好。
“啪“的一声。
白炽灯光照的小隔间如同白昼,像是没有一点藏污纳垢的阴暗之地。
灯光晃得苏棠眯了下眼睛,其实就是普通的生理反应,但是在明显有点像是瞒着什么东西的女士看来,这灯光本来就让她心慌,苏棠这小表情反倒好巧不巧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又是“啪“的一声,灯关上了,苏棠懒得管被带走的母女,躲在黑暗里捏了捏眉头。
思绪乱七八糟,想着什么不能多皱眉了,再皱就要长皱纹了。
门开又关上,有个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噗——”的两声,像是易拉罐拉开的声音。苏棠感到手被个凉凉的东西碰了碰。
果不其然,是罐啤酒,忍不住随口调戏两句:“咋了宋队长,听完故事有什么感想。怎么上班时间还喝起了酒来,小心挨处分哦。”
刚说完就有点后悔,自己一个正经人怎么现在也跟宋某人一样爱贫起嘴来了,果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宋召南给自己扯了个椅子坐下来,“没啥感想,至于处分,有苏队长陪着,别说是处分了,刀山火海都是可以的。”
很好,贫嘴这种事还是贫不过宋某人的。
“其实我觉得这事,倒不太可能是那女人做的。”
“毕竟她没那么大的本事。”苏棠嘲讽道,“估计所有智商都放在小三上位上了。”
“就是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琐碎的故事,难怪呢,父不父,母不母。”
其实这事情说起来也简单,不过就是女主人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小三有了个女儿,在女主人因意外去世后,小三带女儿上位罢了。这男主人倒是对着儿子宝贝的一塌糊涂,不过与其说是愧疚于亡妻倒不如说是重男轻女罢了。
也就直接导致了,对于这个私生的女儿,父亲差不多就算是完全无视,而母亲也只是把她当上位工具,怨恨她怎么不争气不得宠爱。
这男人倒是渣的明明白白,多半还带点家暴倾向,如今基本就是父亲带着儿子,母亲拖着女儿罢了。
“这女人就是活该。”苏棠气愤的灌了一口啤酒,感受着泡泡在口腔里炸开的感觉。
“就是可怜这小女孩罢了,摊上这样一对父母。”
最最可笑的是,女孩被当年想要巴结讨好的母亲,起了个“朝帝”的名字。
表面上解释得冠冕堂皇,出自“朝辞白帝彩云间”。
可是,谁能不知道“朝帝”的谐音呢。
警局的会议室今夜又是灯火通明。
“所以说,出事得当天,那个渣男只接走了儿子,没有接女儿?然后因为种种原因,类似于走不开去忙什么事了,让小孩子自己在原地等的时候,孩子失踪了?”秦妙妙转了转笔,大胆推测。
苏棠点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后面我和你想得差不多,只是要等明天传问当事人问问前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来接送了,却不顺便带走女儿,就是因为重男轻女?多少有点逻辑不通。”
“唉,这还不简单吗,估摸着这渣男要凹什么街坊邻里间的深情人设呗,愧对于亡妻,不敢面对私生的女儿,那小三要凹深明大义的人设,就选择自己接送女儿呗。”秦笑笑简直就是张口就来。
宋召南被勾起了兴趣:“可以啊,逻辑很扯,但却莫名其妙的合理。”
秦笑笑挥挥手机:“感谢网络文学的熏陶。”
然后,被李局飞过来的文件直中面门:“别嘻嘻哈哈的了,推理要基于证据,而不是自己的主观臆断,更不是小说!”
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显一记眼刀扎向秦笑笑。
众人听到李局突然正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等待指示。
只见李局皱了皱眉头,无比威严严肃,对宋召南和苏棠他们示意了一下:“你们下次去查的时候,顺便看看他们家的邻里评价和接送记录。”
这安排得指向性怎么如此……似曾相似。
秦笑笑刚想表示自己说的明明很有道理,你也采纳了啊,刚才那么凶干嘛,就被一记更凶的眼刀扎得把辩解的话给封在了喉咙里。
呜呜呜,我要举报局长只许州官放火。
“联系的上吗?”
“不行,打不通。”
“不是说他很在乎儿子的吗?那位女士的呢?”
“通是通了,但是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堵在高架桥上了。”
警笛声嗡嗡的响成一片,红蓝的灯光闪烁,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迅速在周围拉上了警戒线。
苏棠看着摩天轮小小空间内蜷缩着的尸体,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还是迟了,这种命脉被完全把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很是痛苦。
张了张口,声音有一些嘶哑:“还有谁能来确认?”
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小心翼翼地说道:“他的姐姐,朝帝。那个幼儿园离这里很近,我们骑车去接的话……”
说到一半却又噤了声,大家都心知肚明,让一个只有幼儿园的小女孩来指认这种血肉模糊的尸体,太过残忍。
远处一阵骚动。
苏棠闭了闭眼回头,本来以为是去调查的宋召南赶过来了,没想到一回头确是惴惴不安的幼儿园园长牵着朝帝来了。
朝帝扯着园长的衣袖,这里人太多了,警笛声太过嘈杂,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令她很害怕。
园长显然是知道事情的原委,颇有畏惧地看了眼那间摩天轮隔间,门是半掩着的,可是从门缝里渗出来的血水也着实令她打了个哆嗦。
“是朝帝妈妈打电话给我的,说是让朝帝来…确认一下。”
苏棠蹲了下去,轻轻将朝帝握成小拳头的手给舒展开来,她的手心里被掐出了血痕:“不要害怕,你要是不敢去我们就等一会儿,等到你妈妈来,没关系的,我让姐姐带你去吃肯德基。”
苏棠准备招手让秦妙妙来把小孩子带走,可是没想到他默认的小姑娘会害怕不敢去竟然正好相悖。
朝帝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去吧。不要麻烦妈妈了。”在提到妈妈的时候,甚至身体抖了一下。
看的苏棠内心一通暗骂,那女人真的不算是个人。
拗不过朝帝,苏棠只好牵着她慢慢走过去,一路上不停劝说,希望小姑娘可以回心转意别去看了,可别留下什么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谁知道朝帝跟铁了心一般。
摩天轮小小的隔间,让血腥味更加浓烈,尸体还是内脏被掏空的样子,跌在地上,脸在门口。
苏棠的脑子很乱,以至于都没拦得住朝帝蹲下去的动作,就见到朝帝伸手抹了一下尸体的脸,然后站了起来,“是……是他。”
像是终于绷不住了,朝帝腿一软,被处在震惊中的苏棠急急扶住蹲了下去,小女孩突然紧紧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声音模糊不清,像是在哭泣:“大哥哥,我没有弟弟了……”
苏棠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叹了一口气,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夜晚来临的很快,血色沉入了夜色。
神龙见尾不见首的父亲终于露面了,这次穿的倒是斯斯文文,可是却在大闹着警局,面目狰狞地谴责警方的不作为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女人像是在劝说着痛失爱子而陷入疯魔的父亲,可是与男人相比的面色苍白她的气色却是很好,表面的悲痛下甚至有一丝丝不小心暴露出来的喜悦。
而女孩像是被遗忘一般,一个人蜷缩在座椅上,一声不吭。
面对着这么一场闹剧,苏棠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可是他是人民警察,是要时时刻刻挡在人民身前的警察,他还不能倒下。
他听见不知道是谁在解释,“我们理解你的悲痛,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嫌疑人……”
男人一声怒吼,“找找找,找什么找,你们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儿子呢!”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为你儿子和其他无辜冤魂……”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扑了过来。
“先生,我们理解你,可是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您可以先回家等消息,你看你的女儿,她今天一样受到了不少刺激……”
女人像是被提醒了一般,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女儿,急忙劝道,“对啊,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我们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把甩开:“放屁!那可是儿子!我的儿子!女儿算个什么东西,天生的赔钱货。”
女人悻悻地撒开手,座椅上得小姑娘绻缩的更紧了,看不清表情。
像是秦妙妙的声音:“你在说什么!儿子是你的孩子,女儿就不是了吗!”
“别废话,让你们负责人出来!”
苏棠感觉自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想要答话,可是张口发不出声音。
只觉得心力交瘁,感觉挺久以前或许也不是很久的伤又开始痛了起来,身上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陷入黑暗前,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声,“负责人是我。”
还没睁开眼,就感到这身下床铺的柔软程度和浅浅的瓜果香味,应该不是医院。
刚想睁眼爬起来,就感觉眼睛被人轻轻盖住。这手指关节处的老茧,明显是宋召南。
果不其然。
“放心吧,人已经劝走了。医生说你这是太累了,加上精神压力太大,没有让阿姨知道,你现在在我家休息,我妈去给你炖汤了,等会喝,你现在可以多休息一会。”宋召南难得简明扼要的阐述完他关系的事,把水插好吸管递到他嘴边,喝完后,就轻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服务相当周到,就算以后失业了去做个家政也饿不死。苏棠迷迷糊糊的想着,又睡了过去。
门外的客厅倒是异常的安静。
警局小分队的人基本都在,张海兰哪里是在煲汤,明明是和大家一起坐在沙发上,拿着资料陷入了沉思。
宋召南叹了一声坐了下来:“基本和秦笑笑之前的想法一致。但是一般都是那个女人去接小孩,是一起接回来。偶尔男人去接,的确是两人分开接送。”顿了顿,“男人中途拿着手机去了一趟厕所,男孩在外面等他,碰巧那天女人有点事耽误了,女孩还没走就遇到了。”
“那这么说,女孩是看见了人贩子拐走自己弟弟的?那她岂不是看清楚长相了?”秦笑笑转着手中的笔问道。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张海兰开了口,“不过如果看见了,为什么不去阻拦呢?而且你们不是说这个孩子在警局告诉你们那天她爸爸把弟弟带走了吗?”
“一个孩子…总不能说谎吧?会不会是看错了。”秦笑笑思考了一下。
“上一个觉得孩子不会说谎的还是甄嬛传里的四大爷。”宋召南冷冷地开了口,倒是博览电视剧,“总之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任何口供都不能作为事实。更何况这个案子……”
宋召南并没有把话说完,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更何况这个案子还事关金三角的交易,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