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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琅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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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现在会在哪儿啊?”
“不知道,应该也被困在某个地方了。”林松照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点也没有和弟弟失联的担心。
楼云天撇撇嘴,心想现在失踪的可是真弟弟,不是那个假货,这个人怎么还是那么冷静?
于是调侃道:“林队真是身经百战,情势危急下依旧游刃有余。”
林松照没在意他的嘲讽,而是走到了几簇七瓣白花盛放的墙角,蹲下身嗅了嗅,慢条斯理地说:“现在还远不到用情势危急这个词的时候。”
楼云天闻言快步走到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嗅了嗅花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味道,疑惑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林松照戴上材质特殊的手套,一把揪下其中一朵花递到楼云天面前,碾碎了花瓣,纯白的花朵立刻被捻出血污,几颗晶莹如宝石的微小冰晶赫然出现在血痕上。
“这是……?”楼云天惊疑不定,仔细观察下来,发现这东西和他们资料中显示的血蠕虫卵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虫卵?”
“没错。”
“这些冰山血蠕虫看起来跟这个所谓的新神,还有琅凰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啧,你说小泉在家主房间看到了血蠕虫大变冰人,那周家人会不会都是进化到有足够智商的血蠕虫变得啊,换言之,山洞才是周家人的老巢?”
楼云天说着就伸手去碰,可刚触及到虫卵,一道火光骤然闪过,迫使他收回手来。
林松照一声不吭地祭出玄刀,烈火霎时燃起,瞬间焚化了虫卵,连同四周的七瓣白花也一同化为灰烬。
楼云天疑惑不已:“你干什么?这都是线索啊。”
林松照那双深潭一般的眸子忽然晃过来,直愣愣地对上楼云天的眼睛:“脏东西碰了会脏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忘了血蠕虫会传染吗?”
楼云天自知理亏,把抱怨的话憋回肚子里,只哼了一声:“哦。”
林松照转身走向洞穴正中央,一条冰柱贯穿洞顶与地面,崎岖的表面将两人反射出无数细微的小像,他打量片刻后忽然回头看着楼云天,沉声道:“此处都是死物,你需要的线索也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你今天怎么有点怪啊林队。”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破冰声随着玄刀被狠狠插/进立柱陡然锤进耳膜,楼云天眉头紧皱,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烈焰就顺着破碎的冰痕钻进冰柱,如同金龙出海,一寸寸破开四方冰墙,直到林松照握着玄刀的手一扭——
冰屋消弭。
万千冰凌碎片中,万千个林松照与楼云天隔空对视,错愕与淡然相交。
瞬息刹那,地面坍塌。
冰封的世界彻底碎裂,他们便在半空中向下坠落。
“当心。”地动山摇间,修长的双臂将楼云天死死搂在怀中。
再冷冰冰的人也有温暖的怀抱,一丝清雅的气味在密不可分的拥抱中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鼻腔,莫名有些熟悉。
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埋进顶头上司的胸口,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他,几乎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
须臾即是永恒。
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停了,他们平稳落地。
短暂的拥抱足以令彼此汲取够继续下去的能量,可一抬眼,面前的景象却令他瞠目结舌,以至于扑闪着从林松照怀中跌了出去。
天光透过层层冰面落下,映亮了深渊。
无数残破的冰人肢体歪七扭八堆满一地,远远望去像是乱葬岗的尸堆。
这片积尸地隐埋在雪窟底,冰冷的环境使一切都保存完好,从痕迹上看,压在最下方的冰人至少呆了上万年,而最新的则像是刚刚遗弃。
四周的墙上突兀地生长着无数血藤,其中最粗壮的那根从地心蔓延而出,与冰人堆的核心地带几乎融为一体。
“这里是上古时期琅凰族人的坟冢吗?”楼云天的声音在空旷的深谷中回荡,他连忙压低了一些,同时现出月白长剑挡在身前,以防突然袭击。
一阵阴风袭来,他打了个喷嚏,林松照立刻熟练地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他披上:“当时的族群敬天地、神明、先祖,不会如此……潦草地处理族人尸身。”
楼云天毫不客气地顺势用外衫裹紧自己,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种很不祥的猜想。”
林松照凝望着谷堆高的冰人残骸,目光深邃,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示意楼云天说下去:“想到什么就直说吧,这个不详之地也不会有更不详的事发生了。”
“那可不一定。”楼云天扭头和他对视,“林队,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幻境吗,幻境中我在其他人的视角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幻境罢了——”
“你不用着急打断我来证实自己的清白,我又不是傻子。那些幻境明显发生在千年甚至万年以前,那个人就算是你,也是多少辈子以前的你了。我又不是判官,前尘往事不归我管。”
林松照听罢不再插话,楼云天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解释道:“重点是另一个人,我在那个视角下看见了一个通体雪白,几近透明的年轻男人,他被称为雪族族长,而他们所处之地,被叫做琅凰。”
“你是说你从某个万年前的人的眼中看到了曾经的雪妖一族,那些真正的琅凰古国人?”
楼云天点点头:“结合之前的幻境,我能从他们的对话里推测出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赐予冰雪生命的神,也就是琅凰国真正信仰的‘旧神’。”
他没有注意到林松照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淡淡凝视着冰人残骸叹息:“幻境里神似乎厌弃了他们,所以说我们之前推测的神明死后,混血雪妖被异族侵占了躯体,为了庇护自身才试图创造‘新神’这个想法可能只有一半是正确的。”
“怎么说?”
“雪妖一族很在意三六九等,可以说是十分地封建帝制——放现在铁定是被打击对象——他们对幻境中,你的上上上上不知道多少个辈子的人族少年很不友好,所以说混血雪妖多半根本没被他们当过自己人,在这个副本里就不可能被作为琅凰人对待。因此我倾向于程固那个族群就是个幌子,即使让他找对地方祭祖也不会成功阻止新神降生。”
楼云天说完看了看林松照的表情,对方眉头一皱,却并没有打断他。
见此情形楼云天干脆一鼓作气说下去:“但是我们面前就是一片冰人,我猜是真正的琅凰人,即雪妖的尸骨,他们被以完全不受尊重的方式遗弃在此,也就是说这么干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们的族人。这里是周家的地盘,以此类推,周家人根本不可能是琅凰后人,那他们这么执着地创造‘新神’反而能佐证王晓慧的猜测。”
“‘西风止,遥夜愁,星河鹭起,凰栖沙洲。千山尽,白雪悠,孤烟直上,琅隐漠楼。’这两句诗不一定是指两个族群的下落,还有可能是悼亡所有消失在大漠上的琅凰人——魂骨分离,琅凰或许早就灭族了。而现在使用着他们遗骨的周家人,不出意外就是我们在高辉脑中发现的血蠕虫。”
他顿了顿,掏出一串玉风铃,正是他们在祠堂发现的那枚:“以上所有都是我的猜测,想要知道真相还得一试。”
“挂在坟冢上的风铃又名‘镇魂灵’,一旦无风自动就意味着有怨灵来袭。你培训课上得不错。”
“谢谢夸奖,但现在我们也别无选择不是吗?”
林松照接过风铃摩挲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有件事你错了,神爱世人,不会随便厌弃任何一个种族。”
“啊?”
“不是神抛弃了他们,而是他们背叛了神。”
清冽的声音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林松照凝视着冰人枯骨,缓缓道:“背弃者将受到天谴,可神温良,他们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你的意思是琅凰族没有灭亡?不对,你怎么知道?”
楼云天一头雾水,琢磨了片刻后忽然眼神一凛,月白长剑顺势挥下,直指林松照的脖颈,他大喝一声:“你是谁?!”
剑指喉头,林松照却一动也不动,微微垂着眼,似乎在努力隐藏着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楼云天见状顿感不妙,再次威胁道:“你是谁?为什么扮成他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一次感觉和曾经在上个副本中见到的黑影假扮的林松照有些不同,他甚至找不到什么大的异样。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出了手。
罡风掠过,刀剑相碰溅起清鸣,下一瞬玄刀遏制住长剑的动作,对方顺势击去,再旋身一转,楼云天即刻被牢牢控制在对方的身/下。
五指被对方一点点掰开,长剑落地,激起嗡鸣声。
他全身都被对方控住,就连脖颈都被攥紧,对方以身高优势微微抬起他的下颚,他的整个后背都被贴在对方胸前,双腿被卡开,形成一个无法逃离的姿势。
他紧咬牙关,试图掏出玉片小刀划破手心引出几滴血来,然而刚摸到袖口内侧的玉片就被身后的人发现。
玉片被扔掉:“又想伤害自己吗?”
“我想怎么做关你屁事?!你他妈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扮成他的样子!”楼云天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裙摆被压住,华服成了最完美的拘禁装,他此刻毫无还手之力,被对方牢牢掌控。
“你这个样子还想去救别人?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以身犯险的方式是最蠢的。”熟悉的声音,说出的却是刺人的话。
楼云天刚要骂回去,脖子就被人掐得更重,根本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会交代在这时,捏住脖子的力道忽然松了,他咳嗽了几下,大口喘着气。
“如果当初你也能这么乖巧,这么轻易地被我抓住该多好……”身后之人喃喃自语。
楼云天因缺氧而头脑发懵,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抓到一个关键词“乖巧”,于是想也不想就骂了回去:“你他妈才乖巧!”
“口出秽言,该罚。”
他再次被人捏住脸颊,后者迫使他张开嘴,将手指伸/进/口中,玩/弄/起他的唇/舌,令他无法再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靠!死变/态!他本来还打算咬破舌尖,来引血偷袭的,现在真是功亏一篑了。
正当楼云天不知所措时,一阵巨响从身后传来。
随着沙砾飞溅,人形的大洞在不远处的墙上豁开。
控制住他的人霎时搂着他向一侧躲去,把他牢牢护住,熟悉的感觉,这……分明就是林松照本人!
他诧异地回头,却发现这人嘴角含着笑。
“你……你骗我?”
“才发现,看来培训还是不够。”
楼云天惊疑不定:“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我说错了什么吗?”
林松照一把捂住他的嘴,贴在他耳畔轻声说:“当你在关键时候判断失误,就会成为敌人挑拨离间的最佳时机,一旦对同伴刀剑相向,极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现在你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
你刚刚是在惩罚我?
楼云天如此想道,却说不出声来。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状态,的确是自己有些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于是也不再反抗,专心看向破开的洞口。
黑压压的山洞里泛着红光,烟尘之中趔趄着走出两个人来。
最初楼云天还以为这会是之前自己遇到的怪物,直到烟尘消散,两个人彻底露出脸来。
——结果是熟人。
“我们终于出来啦!”卫风源欢呼到一半就被林松泉捂住嘴。
林松泉低声喝道:“你小声点!我们还不知道这破地方是哪呢,万一有……我靠,那有好多冰人!”
楼云天远远看过去,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哥哥刚捂完人的嘴,弟弟紧接着就也捂起来,老林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