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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处理完父母的事情后,我试图去找莫如衷。奶茶店和网吧都变成毛坯房,正在出租,那块地皮仍然是莫如衷家里的,只是他父母一生未育,并且在两年前就搬到国外去了。我觉得很奇怪,打了他们留下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他父母的国内代理,我问了两个问题,他把我当骚扰电话挂掉了。

      许若跟在我后面,懒洋洋地看我做无用功。他摇摇头,我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莫如衷?”

      “不认识。”他说。

      “他不是你的眼线?”我质问他。

      “我没有眼线啊,我就是知道。”他说。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半蹲下来才能和我平视,食指竖在嘴边,逗小孩一样的语气:“秘密。”

      “嘴里没一句实话。”我说,忍不住踢了一下旁边的垃圾桶。他一定能记得,既然他知道那个秘密,也知道我无法离开的原因。他早把这些规则摸的门清,我则是他的实验对象,所以他无所顾忌地离开又回来,甚至这么多年,还跟莫如衷串气来骗我,看看我是不是还无法离开。

      “嗯……其实我还记得莫如衷。”他耸耸肩,终于说了实话,长得这么乖,又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咱们两个有什么共同之处吗?”我问他,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那一定是在小时候,他没离开,我和他是朋友,我是他的跟班,他帮我解决的那件事,那个沙坑,那是我们共同参与的有祂存在的一件事情,也许这么多年没人发现而成为我们两个的秘密的原因,就是有人神隐了。

      消失,失踪,不被所有人知道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事情,循环无止的时间与梦境,那个沙坑曾经是我的整个世界,现在只是回忆里的一粒沙子,现在是解决一切的时候了。

      “唉。”许若主动拉起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凉很软,手指握着我的手指,他拉着我走,又好像是我引领着他,走的时候他跟我闲聊,带着埋怨:“你怎么还想不起来啊?”

      “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呢?”我反问他。

      “只有你自己想起来,才有意义。”他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像祂借着许若的嘴说出来一句指引,我现在不明白,以后也不会明白,就算人是会改变的,但是我知道我和以前有多么相似,在我的眼睛里,在镜子里,我的身形佝偻萎缩,变成有着成人面孔的孩童身形。

      我们都没接着这句话往下说,因为再说下去只会陷入无休无止的循环,我不记得,他继续问,我不记得。

      就算我在这里呆了十八年,远比许若对这座城市熟悉的多,还是由许若领着我走过以前最熟悉的一段路,从幼儿园出门,路过一片小卖部和文具店,如今已经变成无特色的特产店,路过一家三层楼的熟食店,我们曾经和那家的女儿打过交道,现在已经变成三层的危楼,从裸露的水泥缝隙里,我看到一个塑料蓝色玩具车。

      它是那么的蓝,崭新、饱和度高,刷的不均匀的漆,里面固定在座位的小人,恍惚中我看到它朝我挥手。如果出现现实不会存在的东西,那就是侵入了时间夹缝,在这里幻想会成真,被人遗忘的东西会失而复得,这里、最适合保守一个秘密。

      那么眼前的景色就变得失真又生动,空气中闻不到废弃的工地材料的味道,取而代之我闻到小时候的味道,路边种着的红樱桃树,肆无忌惮长高的杂草,刚修建的散发着沥青味的水泥地,中间明艳的黄色虚线,我不由自主拉起了许若的手,想抬头看他的时候,我只看到湛蓝的、无尽的天空,我知道那种蓝色叫做回忆,只有在回忆中才能看到这样的天。

      许若不在这里,他本来很高,会挡住我目之所及的一切,但是我抬头只看到了天空。手心的触感却是真实的,柔软的、冰凉的手心……微微汗涔着,他好像也很紧张,我把视线向下移,毛躁的、翘起的碎发,下面一张小孩子的脸,他正拉着我义无反顾地向前走,我吓了一跳,把他甩开。

      “啊?姜维贞,你不是要去找鹿翘楚算账吗?”他气势汹汹地问我,拽着我的手:“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他是许若,我睡前想过无数次他的脸,所以看到他我立刻认出他来,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他,都不要他从我印象中淡出,但是我从没做过他的梦。

      本来,我该问鹿翘楚是谁的,我不认识鹿翘楚,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只有在及其古早的记忆中,我才记得小镇曾经有一个姓鹿的会计,很早就投湖死了。

      这里果然有鬼,让我出现这样真实的幻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顺着许若说,这段我做梦都想回去的日子,从头来过的时候反而有些无措。

      他停下,很冷静地看着我。

      “你,不是姜维贞。你是谁?”

      我是姜维珍,改过名字之后,我还是我吗?我叹口气说:“我是20岁的姜维珍。”

      但是许若,他竟然没思考就相信我了,早就知道他是直觉系的天才,或者说他只是相信我?我不明白。他竟然说:“知道了!姜维珍,二十岁的。”

      “你为什么立刻就相信我了?”

      “我什么都知道。”他白了我一眼,觉得我奇怪:“我是天才。”

      天才不是这么用的,我刚想跟他争论,他却不容置疑地拽着我往前走,我们走过幼儿园门口潺潺流动的小河,只能没过我们的脚丫,这是人造河,幼儿园拆了之后,它就干了。我们走过那几栋很老的、只有三层的楼房,我们家就住在隔壁,每次玩完之后走过黑漆漆的、高大的门洞,我们都会恐惧。家对面的崭新的儿童乐园,用小孩子的眼睛看还是那样庞大,就像鲜艳的彩色怪物,滑梯底端的画成怪物大嘴的洞,我知道的。

      但是他没停留,而是径直走到小河,幼儿园的门口,我看到两个男孩。一个胖胖的,光头;一个是莫如衷,在我的梦里,他又存在了。

      看到我和许若,他们两个转过身来,莫如衷是胖小孩的跟班,躲在后面,存在感很低,胖小孩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叉着腰,活像一块大面包。

      胖小孩,就是鹿翘楚,他气势汹汹地面对许若,直接把我忽略了,“你来干嘛?”他说。

      “姜维贞的事就是我的事。”

      “放屁!”他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脏话,看看许若,又看向我:“小偷,你就是小偷!”

      我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我偷了他什么东西?但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很小,有点泥土味。我小时候虽然过的穷,但也没偷东西。

      “我不是。我偷你什么了?”我冷静地问。

      “汽车!”他说:“我的汽车为什么在你那?”

      我看向许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若说:“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告诉老师。”

      鹿翘楚很听许若的话,他闭上嘴,用威胁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带着莫如衷气鼓鼓地离开了,我问许若:“什么情况?”

      “鹿翘楚,你不认识他了?”许若问我:“烧烤店老板的儿子,烧烤店你还记得吧,在熟食店第一层,他爸给他买的小汽车不见了,他说在你那里。”

      “那我怎么说?”

      “你说,你连小汽车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但是我信誓旦旦地对许若保证。我不会当小偷。

      许若终于笑了,他说:“我信你姜维贞。”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没搞懂情况,迷迷糊糊地跟许若玩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跟许若回家,我们就住对门,只有大门长得一样,开门之后,他家传来炒菜的香味,他妈妈还会弹吉他,我家会摔东西,小时候我朝他家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他家装修的跟电视剧里一样不现实,就像是展示给别人看的商品房,但是那是许若每天生活的家。我觉得不可思议。今天离开的时候,许若跟我说:“我们分开了吗?”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但是许若早就关门离开了,留下一阵灰尘,呛得我打喷嚏。

      我把那句话拆开再合上,我、们、分、开、了、吗?他问的是20岁的我吗,他怎么知道,只不过是他自己要离开的,不是我要离开他,是他要离开我。但是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在贫瘠的童年和青春期,漫长的未来中,他往往都是以闭上眼睛后模糊的脸的形象出现在我思想中的,现实的我们跨越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也没回到过去,我们确实分开了,让我讶异的是,小时候的许若认为我们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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