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67章 ...
-
67
沈诀在给自己运功疗伤之际把蛊毒也排了个干净,那些意识不清之时的事全部都想起来了。
只是,他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耳根红的很彻底,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着脸。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沈诀实在无法接受,原来是梦境里那些碎片居然是真的,“这绝对不是我。”
谢之樾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发泄情绪的时候会光着脚往他身上踩,会摆着脸色说自己饿了。
沈诀从前只把这些当成内心不稳所臆想的荒唐梦。
原来这些早就发生过。
摇曳烛火下他把谢之樾抱在怀里轻咬,原来脖子上的那些痕迹是这样来的,沈诀还以为…
还以为谢之樾这些时间都在和他人你来我往。
沈诀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之樾,在他怀里一声声喊着师尊,纤细的脖颈上是清晰可见的咬痕,会指着受伤的地方娇嗔。
可这一声一声的师尊,喊的是到底哪个师尊?
沈诀不可否认,他从前讨厌谢之樾轻浮幼稚的性格,可是他想起另一个记忆里可以随意撒娇捣蛋的谢之樾,再和平时他所知道成熟稳重不少的谢之樾比较。
谢之樾害怕他,但不害怕中了情蛊后的他。
不知怎的,沈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魔族的蛊,果然非同小可。”沈诀懊恼的打了拳墙壁,他不知道这份陌生的感情叫做嫉妒,修真界第一剑尊不知嫉妒为何物,只好把心里的不适归咎到情蛊上。
脑海里全是和谢之樾之间的“回忆”,沈诀告诫自己要忘记,不过是被情蛊一时迷惑了心智,他对谢之樾绝无任何非分之想。
那个人根本不是他,沈诀哪怕再不清醒也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谢之樾是他的徒弟,于他而言是重要之人,这世间都不会有任何可以超越他们之间师徒情谊的存在。
师徒之间居然做出这档事,简直叫他枉为人师。
归根结底都是情蛊的不对,沈诀这样想,心里总算轻松不少。
咯咯。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师尊,裴公子醒了。”门外的孟桉踌躇一会,他嗅到了来自屋内浓郁的血腥味,“师尊?”
沈诀撕开缠在胸口的纱布,不适的皱着眉,“知道了。”
孟桉把盛了谢之樾今早做的莲子羹放在了门口。
“这是师兄让我端来的,我放在门口。”
沈诀知道孟桉一向很识相,不像某的人只知道凭性子乱来。
他知道师尊现在不想见人,放到门口就准备走了,屋内一道冷彻的声音叫住他:“谢之樾人在哪?”
为什么不自己来送?
刚刚跑的那么急躁就是为了去煮羹?谢之樾跑的那么匆忙,跟见到鬼似的。
孟桉回道:“大师兄在裴公子的寝居,听说裴公子醒了,大师兄便一大早端着羹去探望了。”
说完,孟桉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应该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屋内的沈诀沉默了许久。
“把地上的东西端走,我不喝。”
孟桉面露难色:“师尊,大师兄这也是为了——”
“端走。”沈诀冷冷打断道。
孟桉只好难堪的又把莲子羹端好,摇着头叹了口气。
他刚走到门外,就碰见了站在门口看上去等了有一些时辰的谢之樾。
孟桉急忙把羹藏在身后,躲闪道:“师兄你回来了,裴公子的伤势如何了?师尊下手没有分寸,真是对不住他。”
谢之樾一眼就看出他在岔开话题。
“他内力不差,运功疗伤后服了丹药好多了,多谢你给的丹药,很有效。”谢之樾瞄了一眼他的身后。
“怎么样,那羹,师尊喝了吗?”
孟桉支支吾吾半天的挡着身后,谢之樾一看他这个反应也多半猜到了。
早已习惯似的苦笑一下,“别把羹倒了,那太浪费,若是不嫌弃凉了你便喝罢。”
沈诀一向如此,前世每次在外面负伤回来,谢之樾都会在厨房一个人偷偷的忙。
只是每次他端到华清殿还没进去就被人赶了出来,之后每次都是托孟师弟去,才有幸入师尊的眼。
这次重生后他醒悟多了,变得自觉不再去自讨没趣,
孟桉摇摇头,“这是师兄的一片心意我怎么会倒掉,师尊他只是累了,过会就会喝了。”
谢之樾哈哈笑了两声,嘱咐他多盯着
谢之樾愣愣的看着被端回去的莲子羹,只觉得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垂下眼帘,沉默的走到沈诀屋外的门边,犹豫了许久开口道:“明晚云中城有灯会,你来吗?”
谢之樾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想再创造一些属于自己的回忆,他太怕往后的数年太孤寂。
屋内,沈诀刚刚回忆起全部,他自然是不情愿见谢之樾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之樾,该对谢之樾说什么呢?
我已想起往日种种,权当因情蛊神志不清,你我就此忘了作罢?
揭开沾满了血的纱布,被太乾的神兵所伤比普通的伤更加难以愈合。
按照太乾的性子,沈诀知道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新的纱布瞬间被染的鲜红,沈诀皱着眉,压低了声音:“你若想去,叫上孟桉萧默便是。”
谢之樾听见他的答复,落寞的垂下脑袋,虽然师尊给了他许多不大美好的回忆,但归根结底,谢之樾最好和最痛都是沈诀给的。
谢之樾知道这条路一走就无法回头了,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就最后一面了,沈诀也不愿见他。
“好。”谢之樾落寞的垂下了头,屋内没动静之后,他转身走了。
-
天色渐晚,云中城挂上暮色。
隐隐的叫卖声和勾栏上传出动听的琵芭和弦。
晚上的灯会尤其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占满了整条灯街,写满了祝福和贴花的灯闪着摇曳的烛火高挂在人们头顶上方。
孟桉兴奋的走在最前面,和他站在一起的是背着剑的萧墨。
“师兄快看!这盏灯上面画了朵好漂亮的荷花!”孟桉笑得明朗,兴高采烈的举起一盏荷花水墨画的花灯,他很喜欢这种人多又热闹的地方,以前体弱多病,师尊不让他下山接触过多的烟火。
孟桉雀跃的游梭在灯会,身旁的萧墨默默帮他挡住来往的人流。
谢之樾不禁感叹萧默都已经长这么高大了,从前师尊闭关,他下山,萧默受了伤无人能依,只有孟桉牵着他的小手,替他擦药,为他热粥。
难怪就算孟桉什么也不做,主角都对师弟不能自拔,孟桉生的好,心地善良,待人真诚,这些都是自己没有的。
“人太多,你们别走远了啊。”谢之樾则是摇头无奈的笑笑,跟在二人身后路过一家灯铺。
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盏空白的花灯,他下意识买了三盏,却忘记师尊已经说过不来了,他后知后觉要退掉一盏灯。
这盏灯刚要退掉,一只手突然搭在了灯上。
谢之樾抬起头,斑斓的灯光映在二人身上,一白一红的衣裳在街角格外明显。
他对上沈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三盏我买下了,要多一盏。”沈诀对着灯铺的小贩道,要了一盏鲜艳的红纸灯。
多的那一盏红纸灯是买给谢之樾的。
“买给我的?”谢之樾略带惊喜道,“这个颜色我很喜欢!”
沈诀自从知道谢之樾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咬痕是来源于自己之后,他便无法直视谢之樾。
“灯贩随手拿的,买三盏送一盏。”
他把所有人的灯都买了,唯独没有给自己买。
谢之樾手上这盏确实是最小的,得知后撅起嘴哦了一声,“送的我也喜欢。”
萧墨的笔迹豪迈有力,他虽没读过书,也大字不识几个,学识都是拜师后才懂得的,字却意外的很好看。“你别凑过来看,自己写自己的。”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躲开想要偷看的谢之樾。
“真小气。”谢之樾咂舌道。
萧墨握了握笔,在灯上写了一行小字,愿卿年年如岁岁,朝朝如平安。
谢之樾又去看了孟桉那边,孟桉画的很快,他先是画了一朵好看的荷花,笔墨落在灯上栩栩如生,孟桉的字如同他本人一样清秀端庄。
孟桉踌躇了好一会,在画边写下道一切遂愿,故人不散。
谢之樾又去看了师尊的,不成想沈诀早就写好了,沈诀的笔迹规正得体,像是从书里印出来的
谢之樾抿着嘴握笔好半天,他写的字不好看,看他从前抄的书歪七扭八的就知道
沈诀不经意问他:“你想写什么?速度放快,要放灯了。”谢之樾闷声道“不要催我。”
谢之樾鼓捣了好一会,在红纸灯上画了一只圆滚滚的狐狸,他本来是想把自己画得英俊点的,然后是一只温倦的白兔,呲着牙的小黑狼,一动不动的雪人
完工之后,谢之樾哼哧一声,大笔一挥写下:吃好喝好,开心最好!
身后默默注视他已久的沈诀评价道:“没正经。”
谢之樾没头脑似的笑了两声,转头和孟桉他们放灯去了,沈诀提着他的灯笼,看着红纸灯上,孤零零的狐狸在一边,雪人兔子小狼在另一边
他看着孤零零的狐狸心里有些不适,拿起笔添了几笔,在狐狸的旁边又画了一个撑伞的雪人。
雪人撑起的伞盖住了孤零零的狐狸。
谢之樾的字一大一小,这个倒下那个趴下,如果不是沈诀看他的罚抄看多了,一般人是认不出来谢之樾写的什么。
到了放灯的地方,这些的路况也是异常火热,桥头站满了来放灯的人,谢之樾跟着孟桉和萧默没一会就走散了。
谢之樾东张西望,一盏纸灯忽然摆到他面前。
“丢三落四,走的太急灯也忘了拿。”沈诀道。
谢之樾接过灯,张着嘴笑道:“这不是看师尊还在后面嘛。”
二人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放灯的位置。
谢之樾看着沈诀好奇道:“师尊在灯上写了什么?”
沈诀的灯上全是空白,连水墨都没有。
沈诀道:“我没有寄愿。”
谢之樾啧啧摇头,跟师尊这种人过日子简直一点盼头都没有,太无聊,太无聊了。
谢之樾放飞了手上的灯,望着一点点随着漫天灯光消失在暮色的星火,他的眸光不禁染上一抹落寞。
很快,这些就都与他无关了。
思绪被旁边的一边咳嗽一边叫卖的沙哑声拉回,二人只见路边灯火阑珊的一处角落挤满了人。
一位白发苍苍的女人站在贩前,身上戴着奇怪的银饰。
她闭着眼睛摸出一块木牌,让面前的人猜她手上的木牌有几条杠,连着猜对几次,便可在贩前拿走一样心仪的物品。
谢之樾一眼便注意到在人群里的萧默和孟桉。
等几人汇合之后,孟桉抿着唇,眼睛牢牢盯着妇人手上的木牌。
“三条!”
老妇人笑了两声,“错了哦。”
是一条。
孟桉捂着脑袋啊哈一声。
谢之樾站在贩前沉默了很久,他眼睛一直瞄着挂在最上面的腊梅折扇,扇骨做工精细,画上的腊梅栩栩如生。
谢之樾不怎么喜欢这些文风洋溢的东西,唯独这把折扇留住了他的目光。
他走到老妇人面前,兴致勃勃的抱着几块木牌。
然而抬头一看,排在他前面的人竟然是沈诀。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谢之樾心头。
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把折扇了,前世也是这样的灯会,他喜欢那腊梅折扇看了很久,却被师尊抢了先。
师尊当然对这里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沈诀是为了师弟才参与这种无聊的小游戏,可是孟桉刚刚好也相中了那把折扇。
谢之樾只好看着师弟把折扇收入囊中,往后过去了太多年,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谢之樾只觉天塌了,人啊,重来一次还是会对原本得不到的东西感兴趣。
如前世那般,沈诀一上阵便猜中了好几个,老妇人点头允诺他可以在墙上取走一件心悦之物。
沈诀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谢之樾站在他身后揪紧了怀里的木牌。
谢之樾心里默念道千万不要拿走那把折扇!
沈诀越过谢之樾,对他身侧的孟桉道:“想要什么?”
被他问道的孟桉一扫而空前面的失落,开口喊了声谢谢师尊,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墙上琳琅满目的小物件。
没人注意到谢之樾紧张的神情。
孟桉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师尊,我想要这个。”
沈诀看了一眼,便伸手在墙上取走了一把画着梅花枝的折扇。
“谢谢师尊!”孟桉高兴的接过折扇,扇骨轻轻碰了碰鼻尖,看上去非常喜欢。
谢之樾见这一幕,他明知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抱着木牌缩了缩。
沈诀注意到他把身上的木牌转手给了身后的别人,谢之樾虽然有些失落,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买了这么多木牌就是为了送给他人。”沈诀说道。
沈诀在说他二,谁知谢之樾根本懒得搭理他。
“嗯,今天玩的有点累了,看来师尊今日说的不想来只是不想和我来,和师弟他们玩的还是挺开心的,我还是有点自觉的,就不多叨唠了。”谢之樾难得今天特地穿了新衣服,想想就觉得憋屈。
谢之樾走的极快,两步并作一步。
他只是生气自己明明盯着看那把折扇这么久,就不见师尊来问他想不想要。
谁稀罕。
他回去就让裴哥给自己画一个更好看的。
身后突然有人扯了把他的衣裳,回头只见沈诀拉住了他的衣角,沈诀露出些许不解,带着疑惑:“你突然闹什么脾气。”
谢之樾勉强扯了扯嘴角。
“师弟见不到师尊该找了,还是说师尊今天也玩累了?”谢之樾道。
谢之樾不知道,沈诀今夜无不一刻在用内力隐藏身上的伤,他刚刚差一点就跟不上谢之樾。
沈诀不明白谢之樾为什么突然生气,恍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试探道:“你是想要那把折扇?”
谢之樾立马否认,“没有,我真的只是想提前回去休息。”
“俗物而已,你想要开口便是。”沈诀道。
谢之樾甩开他的手,“我说了没有,我要回去了。”
沈诀没忍住咳了两声,身体牵动着伤口。
天雷劈在他身上的伤隐隐作痛,沈诀看着谢之樾要离开的背影,伸出的手怎么也触碰不到。
谢之樾也在纳闷,听见沈诀冷不丁的一句:“我有话要问。”
谢之樾不耐烦:“都说了没有了。”
“情蛊,是你种的吗?”沈诀道。
闻言,谢之樾身形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