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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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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生气?”谢之樾的膝盖被磨破了皮,此刻的他悠哉悠哉的被沈诀抱着,手里端着沈诀带来的姜汤。
谢之樾像是在兴师问罪。
谢之樾把解下来的捆仙绳绕在沈诀的肩膀上。
沈诀听到谢之樾提到裴别尘这个名字脸色都阴沉了好几分。
谢之樾啧啧,“偏偏被你讨厌,裴哥真倒霉。”
他往姜汤里吹了口气,姜汤看上去不像是刚熬的,沈诀在外面走了一圈,发现谢之樾早就不在原地,懊恼的捏着伞,把姜汤热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谢之樾不喜欢姜味,所以他往里面加了很多红糖。
谢之樾并无大碍,他身上有血晶护体,莫说在雨里跪一夜,就算披着雪入睡也不会觉得冷,这点皮外伤次日就愈合了。
“我又不是不能自己走,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沈诀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谢之樾拧着眉,原先的师尊还是一脸无邪对他言听计从的摸样,和之前的师尊简直判若两人,可是现在。
谢之樾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看着他,身影仿佛和原来的师尊重叠。
谢之樾猛地从他身上下来。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沈诀想伸手牵住他,却被谢之樾无情的拍开,“我真有事,再跟着我就别怪我不理你。”
沈诀垂下眼帘,看着谢之樾急匆匆的背影。
谢之樾走,那他就等。
沈诀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远处路过的人还以为对面什么时候多了颗树。直到浑浊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沈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伞,又看了看手里已经空了的汤碗。
“谢之樾?”
紧接着,一些画面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沈诀扶着眉间,他听到了谢之樾的声音,谢之樾应该是来过了,可是他现在人呢,自己又为什么站在这?
沈诀已经觉得,这些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渡劫后遗症可以解释了。
树梢上一声鸦叫唤回他的思绪,沈诀抬头,手上多了一支鸦羽。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师祖召你。
……
几个时辰后,华阙山巅。
喧嚣的风似是要吞噬一切,原本一眼无际的白茫茫中逐渐浮现出一座高大的宫殿。
沈诀在紧闭的山门前站了许久,山顶的风雪淹没了半边身,雪色的发丝被狂风凌乱的吹着,仿佛和风雪融为了一体。
紧闭的山门豁然打开,沈诀挂着雪的睫毛颤了颤。
“进来。”宫殿里传来沉沉的声音。
沈诀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刚到殿内,身上的寒雪还未散去。
沈诀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勃然大怒的神情,他预料到了,沉默不语。
只见面前的男子眉头紧锁,看沈诀的眼神无比厌恶,一声响亮的耳光在空荡的大殿内回响。
“你还有脸回来!”
沈诀重重的接下他的掌箍
“弟子知错。”沈诀半边脸已经红肿,嘴角也破了。
眼前横眉怒竖的中年男人正是太乾真人,是沈诀的师尊。
太乾真人刚抬起的手,他看着沈诀故意没有躲开,恨铁不成钢的改成指着沈诀,大骂:“我看你是成心要气死我!!”
世人或许想不到,一向严苛恪守的剑尊也有被自己的师尊指着鼻子训诫的时候。
太乾真人自从收他为徒那刻起便知道沈诀天生异于常人,对他也十分严格,沈诀也没有让他失望。
然而此刻他气的指尖颤抖,他怒气冲冲的转过身。
“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老眼昏花,上面的情劫是怎么回事,那情劫究竟是不是你的,还要我一个一个开口问吗!”
沈诀不可置否,垂暮的天边雷云旋涡暗藏汹涌,肉眼可见的蓝电在里面翻滚。
忽然之间,整片天都暗了。
一道闪电从空中疾驰而下划过天际,滋啦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地面瞬间劈出黑坑,周围的花草无一幸免,寸草不生。
这般威力,金丹期的仙尊来了都会落个修为尽散,道消身陨的下场。
见此情形,沈诀的神情一同既往般毫无波澜。
“情劫而已,不足为惧。”沈诀道。
太乾真人闻言,拧在一块的眉眼顿时瞪大,他拔剑的速度肉眼都捕捉不了,比方才的闪电还快,他一道剑风将沈诀扫到了璧上。
沈诀后退了几步,剩下一步勉强稳住身形。
太乾骂道:“孽徒!我在意的不是这个,你本修无情道,道行越高雷劫越凶的道理你早就知道,如今你背道而驰,自作孽不可活那是你应得!”
“我是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破了你的道!”太乾真人说完,一剑挥向沈诀。
铮——
沈诀握着濯雪挡下一剑,太乾真人挑了挑眉,觉得颇有意思:“我还以为你要缩到什么时候,看来那人你宝贝的要紧。”
那就让人更想知道了。
濯雪顺着剑身一并看向太乾,太乾真人已经飞升,沈诀哪怕再强在他眼里不过是凡人一等。
澎的一声。
濯雪从他手上不受控制的甩了出去,沈诀看着逼近的太乾,喊到:“厌星,开阵!”
他这一身本事都是太乾带出来的,太乾见他不惜对自己用了厌星此等杀阵,毫不留情的将沈诀一掌扫到桩上。
太乾疑惑,“看来那天雷已经劈了你许多次,不然你也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
沈诀的背直挺挺撞到桩上,他呕一口血水,雪白的衣服上沾了斑驳的血迹。
前几日被天雷劈伤的地方隐隐作痛,这感觉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活活拆开,剧烈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厌星,开阵!”沈诀的身躯不堪重负。
太乾觉得有时候他徒弟执着的可怕,他漠不关心,将一只手放到沈诀的胸前,噗嗤一声,一只手贯穿沈诀的胸膛。
沈诀剧烈的颤了一下,半跪下去。
太乾心想,这点小伤对沈诀来说不算什么。
顷刻间,太乾的神情更加狐疑,他眼睛一转,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体内怎么会有魔族的东西?”
太乾将手抽出,鲜红的掌心赫然出现一颗散发着微弱荧光小三角。
沈诀的胸前被破了个大洞,躺在地上止不住干咳着血水。
太乾说的没错,他先前就一个人被那般骇人的天雷劈了几次,只是强忍着不适,不在他人面前表露。
看着面前不属于修真界的东西。
“情人蛊。”太乾真人嘴角抽动,在沈诀面前亲手将情人蛊捏了个粉碎。
沈诀随之心头一颤。
太乾真人看着沈诀这幅狼狈的模样,叹息道:“我还想,我平日里清高严拘的好徒儿怎么会破无情道,原来是被一只狐狸精蒙骗了。”
沈诀瞪大了眼睛,一双手抓住他的衣角,零零碎碎的从嘴里拼出几个字:“不…许动他。”
太乾两眼一眯,想甩开沈诀的手,沈诀抓的很紧,他没有甩开。
“你杀了这畜牲证道,情劫自然就破了。”太乾道。
沈诀怒瞪他一眼,咬牙道:“不可能。”
太乾不禁觉得好笑,“蠢货,你以为你是真对他动了真情么?都是这情人蛊才害的你一时迷了心智!”
从刚刚太乾把手抽出之时沈诀尤为震惊,为什么他的体内会有魔族独有的情人蛊。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难道真的是谢之樾给他种下的。
太乾知道沈诀已经醒悟了,便接着开口道:“呵,我看你那小畜生也不是真心待你,他故意用情人蛊破了你的道,要的就是你死在雷阵中啊,我的傻徒儿。”
沈诀抿唇,双眼露出前所未有凶狠,眼眶已经猩红。
“胡说八道。”
谢之樾不会的,谢之樾没有理由这样做,沈诀在心里强调。
不周山上,谢之樾为了救他筋脉寸断,生刨内丹,把他一步一步背回宗门。
他对他那么严苛,那么薄情,谢之樾依旧闭口不谈。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他?沈诀不信。
太乾见他执迷不悟,冷哼一声。
“情人蛊我已破,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回去便知。”太乾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沈诀从血泊中爬起,捂着胸口的空洞,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曾经和谢之樾相处的画面。
“不会的。”他小声道,似乎这样就可以安慰自己。
太乾背对沈诀,背影看上去很孤寂,他停下了脚步,临走时头也不回。
“诀儿,你太令为师失望了。”
沈诀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剑法心法一教就会,从来没向他索求过什么,命令只要下达那便去做。
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如今却在为一只狐妖开脱。
等沈诀回头时,太乾已经不在原地了。
沈诀步履蹒跚,望了眼空中的滚滚天雷,又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情人蛊碎片。
……
谢之樾趁着天色还没亮,偷偷摸摸把匣子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眼见四下无人,打开了匣子:“这里没人,出来吧。”
匣子里先登场的是一小戳羽冠,紧接着冒出一小颗脑袋。
小凤凰抖了抖羽毛,围着谢之樾啾啾叫。
“我让你做的那具肉身还记得吗?”谢之樾问道。
小凤凰亲昵的蹭着谢之樾的手心,“放心吧恩公,再过数日便可大功告成!”
谢之樾眼神一滞,“数日吗…”
好短啊。
突然,谢之樾听到身后传来的异响,他猛的抓起小凤凰就把匣子塞回了怀里,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
身后的人淡淡的看着他了他良久。
“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听到声音,谢之樾虚惊一场,他还当是谁,原来是师尊。
一回头,眼前的场景让谢之樾吓一跳。
沈诀身上全都是血,素白的衣裳被染红了一大片。
他瞠目结舌道:“师尊,发生什么事了?”
沈诀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狼狈,但他已经很努力了,在来之前胸口破了个洞,本来想直接回去洗漱的,没想到偏偏碰到了谢之樾。
“我去了一趟华阙山。”沈诀刻意避开谢之樾的眼神。
谢之樾沉默了一会,华阙山?那不是师祖原先的门派吗?太乾真人飞升后,华阙山便开始落寞了,现在不过是一座空山,不过他知道师尊偶尔会回去。
“你去找师祖那怎么满身血回来!”谢之樾焦急道。
谢之樾一情急,抓住了沈诀的手臂,看着满身血的沈诀皱起了眉,“你的伤势太严重了,我去叫师弟过来。”
沈诀沉默不语,想起太乾那番话,他心里五味杂陈。
张开的嘴合上,欲言又止,他想问谢之樾有关于情蛊的事情是否知情,为何不说,那情蛊真是他种的吗?沈诀不是责怪,是疑虑,太乾的那番话在他耳边响起。
你以为你是真的动情吗?沈诀从前就认为自己没有红尘内的感情,为什么一遇到谢之樾就乱套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情人蛊。
“不用,我无碍。”
看着被谢之樾牵动的手,他茫然了。
谢之樾斥责他一声,这句话从满身是血的人嘴里说出来一点信服力都没有,“怎么会没事,快让师弟看看,再晚——”
啪。
天色微微亮起,谢之樾露出错愕的神情。
沈诀把他的手拍开了。
“我说了,不用管我。”沈诀道,脸色冷到极点。
毫无温度的话语让谢之樾僵住了身形。
谢之樾张着的唇合上,他差点忘了,这才是他的师尊,没有被情蛊左右,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师尊。
谢之樾:“是弟子逾矩了。”
“那弟子就先告辞了。”谢之樾怔怔的动了动,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傻瓜,没了情蛊,他在这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怎么还不明白呢?谢之樾先是浑浑噩噩走了几步,随后迈开腿跑了起来,一想到沈诀,他就感觉胸口喘不过气。
沈诀只得在他渐行渐远的身后捏紧了拳头。
绝对不能让谢之樾发觉自己身上的雷劫,沈诀能感觉这几天他的修为再一点点散去,华阙山上他已经用尽了师徒情分,太乾没有去追究谢之樾。
可是如若再发生这种事,凭现在的沈诀,根本护不住谢之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