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仰望到并肩》夕琉

3、我待天使如初恋

　　“做软件的女生很少啊，上gitpub的女生更少了……”这个叫程风的年轻人继续喋喋不休。
　　少吗？A大计算机学院光她这届就有七十多个女生，顶人家一个小系的一届学生了，也不算少吧，毕竟现在计算机是热门。至于上gitpub的，她从没留意过性别。

　　“你在这做什么，是在等人吗？”程风朝B12会议室方向努努嘴。
　　简遥诚实地点头。她发现和这种特别善谈且自来熟的人相处，她唯一的交谈技能就是点头。
　　“我也在等人。”程风压低语调，神秘地说：“我在等凌昊。”
　　简遥张张嘴：“你认识凌昊？”
　　程风：“当然认识，他是我的初恋。”

　　初恋！简遥被吓傻了，怎么也没法把凌昊那副高大上的精英形象和眼前男子的基佬联系在一起。
　　程风哈哈大笑起来：“你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天使虐我千百遍，我待天使如初恋。凌昊是著名天使投资人，他就是我的天使，我的初恋啊！”
　　原来如此，简遥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程风滔滔不绝：“里面参加投资座谈会的，都是风投界的大佬。其中凌昊名气最大，他被称为风投界的伯乐，凡是被他看中的项目，成功率和回报率都很高。不过他自己只投天使轮，A轮以后的项目，他都是以公司的名义投。对了，你的项目进入第几轮了？”
　　听不懂，什么第几轮？简遥下意识地摇头。

　　程风却会意地一笑，“还是种子期啊。继续努力吧，创业这条路非常艰辛，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只有不畏艰难险阻，才能攀登到顶峰，领略最美的风景，对吧？”他说到后面，神色颇为感慨。
　　说的挺有道理的，虽然感觉有些怪。简遥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我的名片。”程风递给简遥一张薄薄的名片，上面画着红色的logo，写着胜旭科技，CEO，程风。
　　原来人家是CEO，简遥肃然起敬。

　　“你叫什么名字？有名片吗？”程风问。
　　简遥正想回答，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大门开了，一群西装革履、气宇轩扬的人走了出来。程风正冲她友善微笑的神情突然中断，他转过身，迅速向会议室门口跑去。
　　不仅是他，原本在休息区的几个年轻人也飞快地收了电脑手机，拿着一叠叠传单，向会议室奔去。

　　“我们是N维空间，做VR的，麻烦您看看我们的资料。”
　　“我们是做图像识别的，已通过天使轮，请你看看我们公司的介绍。”
　　“我们是微蓝科技，做在线医疗……”

　　看着这些人前仆后继、激动蜂拥的样子，简遥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是创业公司拉投资的。其中有个家伙的嗓门最大，中气十足，压倒全场：“凌先生，我们胜旭科技做在线教育，我们的应用已有十万次下载……”
　　简遥仔细望去，呵，那不就是刚和她搭过话的程风吗？

　　凌昊的助理一把拦住程风，礼貌而坚决地说：“抱歉，凌总现在没时间。”
　　“求求你，这份资料一定要交给凌先生。”程风哀求道。
　　“好的。”助理收下资料，他的胳膊下面已经夹了好几份。

　　越过簇拥的人群，简遥找到了凌昊。他非常具有识别性，首先他的个子很高，比他身边那个金发碧眼的欧美人还高半个头，犹如一颗挺拔的青松，长在一片杨树林中；其次他的步伐最快，其余人都是追着他走；最后他身边人最多，众星捧月，除了助理，还有好几个人在帮他挡人。

　　简遥收拾书包，迎了上去，心中琢磨，怎样才能接近凌昊，就这么上去，一定会被拦下的。
　　凌昊却在此时瞥见了她，他猛然停住脚步，引得周围人一阵纷乱的急刹车。简遥心下狂喜，快步走上前去，隔着人群，叫了声：“凌老师。”

　　她的声音极其清脆，闹哄哄的环境莫名地安静下来，各色目光投射过来，打量着她的人，估量着她的身份。
　　她一身大学女生的常见装束，蓝色牛仔裤，白色T恤，手上戴着智能表。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绑着简朴的黑色发圈，皮肤白皙，眉眼细细，五官精致恬淡，谈不上大美女，却属于很耐看的那种类型。

　　见这么多人都回头看她，简遥不由暗自侥幸，幸好来找凌昊前回家换了双鞋子，否则现在大家看到的就是一白一篮两只鞋子了。

　　凌昊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梢，声音清冷地回道：“有事吗？”
　　“有点事。”简遥说：“就是那个大赛……”
　　“吃过午饭了吗？”凌昊打断她的话。
　　简遥愣了愣：“没吃。”
　　“那就吃过再谈吧。”凌昊说完，继续前行，周围的人急忙跟上。

　　简遥傻傻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凌昊的助理跑了过来，温和对简遥说：“一起来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江维，凌昊的助理。”

　　于是简遥也加入了这浩浩荡荡众星捧月的一员，顺便收获了曾和她一起等在休息区的那帮年轻人嫉羡交加的目光。
　　程风神情微妙地转身，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伙伴们说：“那妹子我认识。”

　　午餐会在酒店顶楼餐厅举行，三面落地玻璃窗，城市风光就在脚下，一览无余。

　　简遥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在她两侧的是两位年纪比她大得多的社会人士，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挂着名片，聊着行业的话题。他们和颜悦色地旁敲侧击她和凌昊的关系，但得知她仅仅是凌昊的学生后，便对她失去了兴趣，转头找其他人继续交谈。

　　江维作为一号助手，一直在帮凌昊观察全场，统筹全局。他发现简遥这个小女生有点意思，在座的都是些风投界的风云人物，对一个即将走出校门的大四学生来说，能认识这种级别的人物，扩充人脉，绝对是可遇而不求的机会。而简遥，似乎在座这些高管、顾问、专家对她的吸引力，加起来还不及她眼前的那碗汤。
　　他笑了笑，觉得小女生见识浅，什么都不懂，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过一个小小的用餐细节，又令他觉得，他可能想错了。

　　午餐会是分餐制，菜式中西混合。每个餐位都摆放着雪白的餐布和亮晶晶的银色刀叉，考虑到中国人不习惯刀叉，还特别准备了筷子。
　　不过在座诸位，即使有不习惯刀叉的，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也都没去拿筷子，唯有简遥，一上菜，就拿着筷子吃。
　　注意到这一幕的人，纷纷投以一种充满优越感的宽容目光，小姑娘嘛，没怎么见过世面，不会用刀叉也很正常。

　　然后主菜端上来了，芝士蒜香烤鸡腿，焦黄香脆，看起来极其诱人。江维知道，鸡腿好吃，却极其考验刀工，想吃得干净漂亮不容易。
　　他下意识望了眼简遥，用筷子吃烤鸡腿，吃相会很难看。却见小姑娘毫不迟疑地放下筷子，拿起刀叉，左叉右刀，娴熟地切起鸡腿来。
　　他这才发现，小姑娘用刀叉的动作竟是无比优雅自如，将鸡肉沿着骨头切成小块，送入嘴中，然后再继续切，一只鸡腿被她切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架子。

　　餐桌礼仪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出身和家教。小姑娘西餐礼仪良好，若非经过专门训练，就是她本人或是父母有国外生活的经验；她明明刀叉用的很好，却一开始用筷子，说明她率性自然，毫不做作。
　　这个小小的细节，令江维对简遥的好感度一下子提升了一个层次。也许，她并非像他最初所认为的那样无知，仅仅是安于自己的一方世界。
　　他忽然有些羡慕她，她怕是餐桌上最享受食物的人，而对他，还有周围这些人来说，再精致美味的午餐也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午餐会结束后，凌昊花了一点喝咖啡的时间，和简遥交谈。两人坐在一楼大厅一角的沙发上，落地玻璃窗外阳光灿烂，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赏心悦目的绿色草坪，创业展会的横幅标语迎风招展。

　　“我对IT创新大赛一无所知，也没想过要参加，所以，请允许我退出，让谢华瑜继续当队长。”简遥说明来意，只想早点摆脱麻烦。上午那三人的态度令她很不舒服，天地可鉴，她绝没有参加比赛抢夺队长之位的想法。

　　凌昊悠闲地啜了口咖啡，微微眯起眼睛。他整个身子都深陷在沙发里，姿势闲散慵懒，犹如一只吃饱餍足的猎豹。

　　简遥发现，即使在这样闲散放松的休息时刻，凌昊微眯的眼中，透出的光芒依然摄人心魄。这个男人，有种帝王般的凌厉气势，仿佛在他对面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臣服，要么被消灭。

　　“你那个小程序，有多少下载量了？”凌昊问道。
　　这话题是不是岔远了？简遥有些莫名其妙，依然老实回道：“八个。”
　　“哦。”凌昊淡淡应了一声，轻飘飘地说：“我这边让人下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