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房》喃绵

7、承诺

　　看到林惭越惊慌又气恼，白道文又说道：“这样吧，虽然我这次来是为了劝你不要跟我争这些照片的，但是作为补偿，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白道文一边手敲着桌面，一边悠哉地说道：“我打算把这些照片卖给一些小众的……艺术家，就像十年前我规划的那样，你可以理解为一般人看不到。我承诺这些照片仅会变成一个少数人的收藏，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你要把他们卖出去？”

　　“这些东西之所以会出现，本来就是因为他们可以盈利。”

　　林惭越眼中光色一暗，俨然如同一潭死水。他猛地站起身来，把电脑旁边的U盘一扯，把白道文身旁的热水往他的电脑上一推，然后转身就走。

　　白道文眼疾手快地扶起了杯子，没让水洒太多出来。他看着还没有走远的林惭越说：“你觉得我家里的电脑没有备份吗？”

　　林惭越脚下步子一僵，握着U盘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

　　“算了，你回去吧，然后……好好上学，好好高考。我答应你，不会再让这些照片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当然，前提是你是个乖孩子，不回闹事。”白道文把剩下半截挂件递到林惭越手中，这样U盘又可以变回了一个漂亮的挂件了。

　　还是跟当年一样，自己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林惭越放弃了：“记住你答应我的，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些东西。”

　　后来，一整个寒假，他都过得浑浑噩噩。他每次看到未完成的作业就想到那一句“好好读书，好好高考”，根本无心下笔。最后，都接近寒假尾声，他还没写到一半，索性直接放弃了。

　　很快，他又要搬到公寓那边了。在他收拾好东西的那一天，他收到了一个加好友的请求，是乔安逸发过来的。他本来想退出不管，可一个不小心就点到了同意，然后还没来得及设置消息免打扰，就收到了乔安逸发来的信息。

　　乔安逸：在吗？你什么时候搬去公寓？

　　林惭越：今天。

　　乔安逸：我也是今天，一起啊！

　　林惭越：不顺路。

　　乔安逸：没关系，到了一起收拾。我下午四点到，一起吧。

　　林惭越有些无语。他既没有再回他信息，也忘记了对这个于他而言可有可无的占位置的好友设置消息免打扰。那天，他午觉睡到自然醒就走了，根本没有关注出发的时间，可他居然还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准时到了。果然，林惭越一出楼梯口就看到乔安逸站在门口找钥匙开门。

　　乔安逸看见了他，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好准时啊，林少。”

　　看着乔安逸的闹哄哄的热情又热闹的模样，林惭越突然觉得其实他人也挺好，一句在心里卡了半天的“我们不太熟”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谁会不喜欢热情的人呢？他点头，给乔安逸打了个招呼就去了进了自家的门。

　　林惭越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正当他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时，门铃突然响了。他戴上放桌上的口罩，起身开门，结果就看到乔安逸一脸微笑地站在他门口。

　　“有什么事吗？”

　　乔安逸尴尬地笑了，说：“我能找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林惭越好像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我房间的那个床太宽了，所以我这学期新买了一套被单，我洗好了，但是那个被套里面好复杂，我不太会套。”

　　“你想让我帮你？”林惭越见乔安逸的表情实在有些为难，无奈道，“走吧。”

　　乔安逸没想到林惭越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愣了半拍，然后才高高兴兴地请他过去。

　　林惭越一边帮乔安逸收拾被子，一边问他：“你下午给我发信息也是为了这个？”

　　“不是，我那时就是想找你。诶？你整理得这么熟练吗？”乔安逸看着他娴熟的手法，简直大为震撼。

　　“以前经常整理。”

　　乔安逸一边站在林惭越对面跟他一起抖被子，一边称赞道：“好厉害。”

　　“谢谢。”

　　林惭越手脚麻利得很，很快就帮他收完了。乔安逸看着整洁的床铺，感谢他：“谢谢啊！你也回去收拾吧。”

　　林惭越心想：“我早收完了。”

　　他还没走出门口，乔安逸又喊回了他，还给了他一盒东西，说：“这是我叫的外卖，里面是炸鸡，给你一盒。”

　　林惭越很少吃外卖，因为他吃外面的东西很容易吃坏肚子。但是，或许是乔安逸过于热情，所以只要是他主动向你递东西，你都会不由自主地接受。林惭越回到房间后，把这盒炸鸡当晚饭吃了。炸鸡有点油，但他没觉得腻。

　　晚上，林惭越坐在飘窗上看书，那本书是一本外国的诗歌，意境优雅。就当林惭越要通过书籍忘记生活中的不幸时，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乔安逸坐在飘窗上打游戏。

　　乔安逸没关窗，也没关声音，唯一值得夸奖的就是他打游戏不吐槽也不骂人。林惭越把书反扣在腿上，凝视着乔安逸的手机屏幕直到他打完这一局。应该是这局赢了，乔安逸开始跟条在海里畅游的鱼一样在飘窗上翻腾，直到尽了兴，才发现对面有个人正在凝视着他。

　　乔安逸坐在飘窗上，双手撑着窗，朝对面问：“找我吗？”

　　林惭越把自己的书拍在窗户上，又指了一下乔安逸的手机。

　　顿时，乔安逸感到了一丝尴尬，往后坐了一点，然后毫无征兆地从飘窗上滚下来，又伸出一只手“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真丢人啊。他从抽屉里翻出了耳机，发誓再也不敢在可能被别人看到的地方放飞自我了。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刚才的林惭越穿着一身浅色的睡衣，应该是洗完澡了，所以在这个放松的时刻，他没有戴口罩。

　　林惭越的整张脸上没有遮挡物，使得有着五点二视力的乔安逸隔着两扇窗看他的脸看得莫名的清晰。他得承认，之前体育课坐他身后的那两个女生没有看走眼。林惭越的脸确实好看，还是很特别的好看。

　　他的眼形很漂亮，鼻梁也高，皮肤也很好，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牙齿不太齐，这使得他本就线条不够线条柔和的唇更不精致了，不过，这顶多算特点，算不上缺点。总之就是，他好看却又不完美得独一无二。

　　只在慌乱之中看了几眼的乔安逸没有看那么仔细，但这脸这么漂亮，也足够让他这个脸盲一眼记住了。

　　另一边的林惭越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继续坐在窗边看书。他一个人在那间别墅里过了一整个寒假，除了那次十七岁的生日会，他再也没有体验过令人舒适的热闹。今天，他看到邻居大大咧咧和笨手笨脚的模样，心里竟然也会忍不住一暖。或许是他一个人焦虑太久了，所以才会仅看到这么寻常的场景都能感到一阵放松。

　　第二天，林惭越床洗漱完之后，一拉开窗帘就看到对面的邻居正一脸倦意的坐在飘窗上刷牙，眼睛都还没睁开。乔安逸睁开眼准备去漱口，发现林惭越正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刷牙，顿时被吓得漏了一裤子牙膏泡沫。意识到自己出丑了，他又迅速转身伸手擦掉，却没料到那块印子越来越脏，反而越擦越尴尬了。社死之下，他又“呼啦”一声拉上了窗帘。

　　林惭越忽然觉得这邻居着实有些有趣。

　　乔安逸是一个有数不完的好奇心的厚脸皮小伙子，虽然他今天晚上就要回学校报到，但他还是想先去看看态度好像稍有转变的林惭越。中午的时候，他又去敲林惭越那边的门了，那时候的林惭越才刚把保姆阿姨送来的饭盒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

　　乔安逸拎起手里的外卖盒，张口就问：“一起吃饭吗？”

　　“我有饭吃。”

　　“我知道，刚在窗口看见你下楼去拿了，”乔安逸感觉这句话似乎招供了自己偷看别人的不正当行为，又迅速补上一句，“我就是想跟个大活人坐在一起吃饭。我太无聊了，一起聊聊天也好啊。”

　　林惭越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乔安逸找他聊天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正当乔安逸要知难而退的时候，林惭越忽然又问他：“在谁那边吃？”

　　“还是在你这边吃吧。”乔安逸解释道，“我那边的空调滴水，然后我在桌上放了一个盆。但我联系的帮我看空调的人下午才到，所以我的桌子暂时挤不下两个人的饭盒。”

　　目的暴露了，原来是想借桌子。

　　“过来吧。”林惭越把门开到了最大，又在乔安逸进来后把门关好。

　　乔安逸一进门就发现林惭越的房间似乎比他那边空旷敞亮很多，嘴里忍不住感叹：“我怎么觉得你这间比我那间要大很多啊！”

　　“一样的，都是三十多平。”

　　对比起乔安逸的狗窝，林惭越的房间整洁不少。虽然他有钱，但屋内的东西并不多，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对桌椅和两个收到桌底的折叠板凳而已。

　　“你这张桌子可以放饭盒吗？”

　　“等一下，”林惭越从桌子的左边一格抽屉里取出了一张大纸，铺在了桌子上，“你放吧。”

　　两个人并排坐在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似乎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但是，乔安逸却觉得他应该讲点什么，好活跃一下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