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白洲丶

100、卢家大郎

　　晚间推了东苑留膳的邀请，言昭带着人马坐上马车回了公主府，京城占地不小，从东苑出去还只是暮色，等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公主府，下马的时候，已然可见星斗。
　　言昭难得来了兴致，搁外头看了会星斗，那时候的银河与星子都闪亮耀眼，远没有言昭所处现代之时的黯淡无光。但人们的百姓的生活与星子比起来又是一粒尘埃。
　　她难得有些伤怀，竟忍不住在夜色里哀叹如今世道下的黎民艰难。说到底这些年变革下来，不是没有惠及百姓，但是生产力的困顿使得那些百姓的改良在现代人的眼光下都微不足道。还是太苦了，无论是老农还是徭役。
　　一些在现代早已被淘汰的活计，在今天依旧在使用着人力。生产力的积累和发展不是一朝一夕的，现代的工业也是人类几千年才攒下的家底，言昭清楚自己急不得。
　　然而夜晚总是会引发人的多思和多愁，言昭甚至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个人的滑坡。倘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倘若这世间有神，有神一般的能力，或许会好一点吧？但这个世道有神吗？就算是有神吧，人会关注蝼蚁的生活吗？神也如此。
　　“主子。”管安在府内听了门房的通禀，便急急忙忙跑来找言昭。
　　“殿下回府了？”言昭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他。
　　她今日穿了一件月华滚云纹的袍子，在月光星光之下颇可看见那布料上细密的纹路。
　　管安先是见了礼，之后才道“听春兮姑娘说，今日在宫里耽搁了，此时应是才出了宫门。”
　　言昭微微蹙眉，缘何昨日不耽搁，明日不耽搁，偏偏是今日？她本就是多思的人，又接着想到今日卢府偷听的事，便连道不好，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
　　“你去城防营提人，我带府里的亲兵去看看。”
　　“主子，夜围宫城，只怕不好。”管安为难道。
　　言昭蹙眉“我又何尝不知？可我围了城，总好过别人围了我，速去吧，莫要拖延。”
　　“是。”
　　此事似乎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言昭一边骑着马一边带着人，心里又忍不住想到。可是反派总是死于轻敌的，虽然说自己并非反派，但对于生活的戏剧言昭时刻保持着警醒。
　　等到了仓康坊可远远见到公主的仪仗，这时候才忍不住放下那原本高悬的心脏。言昭手腕一翻，一鞭下去，嘴中低喝一声“驾！”那骏马便扬起蹄子，加快速度把背上的人驮到她渴望的目的地。
　　“大胆！何人敢扰长公主銮驾！”
　　“吁——”
　　她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臣武安侯言昭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福安。”
　　“驸马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华贵的马车内传来，接着便有识趣的宫人上前掀开轿帘。
　　沈沁就坐在里头，她依旧是满头的珠翠，一身的绫罗，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折子颇多，此时正一只手臂搁置在小桌上，撑着额头，看起来是格外疲惫的。
　　“臣有要事，殿下容禀。”
　　“过来吧。”
　　言昭将马交给副将，自己快步走过去，上了马车，关上轿帘之前还不忘吩咐“尽快赶往公主府。”
　　“何事？让你来得这般急？”沈沁收回扶额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块绢帕，仔细凑过去擦了擦言昭额上的汗。
　　“今日我去卢府宣旨，却不想···”言昭凑到她耳旁小声说着今日的事情“那卢文正狼子野心，今日你又赶巧许久未归，我担心你有事，特意带了人马。”
　　“城防营也惊动了？”
　　言昭一阵脸红，挠挠头道：“我这不是想万无一失嘛。”沈沁嗔她一眼，但到底没说什么苛责的话，反而夸了一句，说她比原先要谨慎，倒让言昭这么大的人了平白心里就生起了一点儿小骄傲。
　　沈沁笑了笑，方才掀开车帘道：“知则，去城防营吩咐今日不必出了，若是路上遇见也让他们回去罢，只教他们今日警醒，明日有赏。”
　　“殿下这是？”
　　“卢文正在朝多年，谨慎谈不上，但不是蠢货。能有如此计划，必然是有军中人帮衬，想来无非是城防营，京安营，龙禁卫这三大营的问题。”
　　城防营算是比较薄弱的一层力量，但是也最好管控，不像京安营、龙禁卫这些虽然人数少但是装备精良，且只听从皇室成员的吩咐。
　　京安营、龙禁卫向来都是在沈沁手里的，当年沈启年幼，这两支军队到不了皇帝手里，自然也就到了沈沁手里。
　　“京安营和龙禁卫也会出叛将吗？”
　　沈沁轻笑“只要是人，就能为了一定的筹码背叛任何人。”她伸手捏了捏言昭的脸。
　　“这些日子，大概不会太平，阿昭去看顾好城防营，我呢就负责京安营和龙禁卫，至于沈启，我会藏好的。”接着，她微微眯了眯双眼“或许那卢家大郎也未必没有可挖的地方，阿昭若是得闲，也可与其打打交道。”
　　二人谈话间便已经到了公主府，沈沁吩咐了春兮明日提卢大郎的信息来给言昭看之后，就带着言昭休息了，一夜无话。
　　等到言昭睡醒，沈沁早就起身进宫去了。
　　她有点恍惚地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忽而打了个哈欠才算清醒。洗漱用膳，接着坐在书房里看呈上来的关于卢大郎的资料。
　　卢文正有两个个儿子，长子卢从文是卢家现如今唯一一个举人，为卢文正发妻所出。而次子卢绪则是卢文正的通房所生，按理来说，通房生的儿子又没有功名，理应不得卢文正喜欢。
　　但卢文正为何偏偏是最宠爱小儿子卢绪，厌恶大儿子卢从文。这就要说到卢文正的发妻了，卢文正的发妻是他未发迹前求娶的一户地主之女，娶她也只是为了丰厚的资奁，那些东西一到手，卢文正就原形毕露，苛待妻子，偏宠丫鬟。故而妻子怨恨他到极致，等到丫鬟成为通房甚至产子后，竟然忧愤而死了。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父亲气死，自己又怎么可能亲近父亲？
　　自此之后，卢文正和卢从文势同水火，父子二人就像多年的仇敌一般，不过也因此才让卢文正把更多的关心倾注到了小儿子卢绪上。
　　言昭看完资料，脑子里其实有的也只是多年看古装宅斗剧的经验，这个卢从文，利用的好绝对会是卢家的掘墓人。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她大为欢喜，当即就想约见这卢从文，等出了府门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身份敏感，若是大张旗鼓地约见。必然是打草惊蛇。
　　只好灰溜溜回了寝殿，继续看卢从文的资料，想从中找到可以取巧见到卢从文的法子。这一看，还真让她······找不到。
　　这卢从文被父亲苛待，母亲又早亡，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游。就连科考读书都是能在族塾就不会出门，言昭一时间还真的很难找到接近卢从文的法子。可这事情又急迫，由不得言昭再多想想，只好把管安、怀瑾等人都叫来，一起出谋划策，好好商谈一下如何接近卢从文。
　　“依奴才看，这位卢大郎生性孤僻，不喜交游，若用寻常法子大抵也会引起卢府的主意。”
　　言昭看了管安一眼，眼里明晃晃两个字“废话。”
　　管安不好意思地笑笑，默默低下了头。
　　怀瑾则是在一旁沉思许久，方道：“除了父母，这位卢大郎就没有任何一个交好的人吗？”
　　言昭摸摸下巴，把资料递给怀瑾。
　　三个人商量了许久，发现约这卢大郎的法子太过艰难，反倒是约卢绪简单，那卢绪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最喜欢去花楼赌坊，再好约见不过，甚至一棍上去敲个闷，绑那卢绪几天大抵都不会有人发现。
　　“约不到他爱的，就约他恨的！”言昭一拍桌子，惊的站着的两个人同时抬头看着她。
　　“卢从文想来也十分厌恶卢绪，我们绑了卢绪，效果应该差不多？”
　　“那要怎么让卢从文知道卢绪被我们绑了呢？”
　　言昭方大叹一声，然后抱住头。是啊，这是个问题，绑卢绪简单，可是怎么让卢从文知道卢绪是被她们绑了，而不是喝花酒喝死了呢？
　　而且就算卢从文真的知道卢绪被人绑了，估计也只会以为这小子被人寻仇，应是要拍手叫好的，又怎么会来寻卢绪？

作者有话说

　　言昭：他就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或者人吗？
卢从文：心如死灰，勿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