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客》少年不管

1、第一章 奉旨成親

　　空荡的朝堂之上，窗格外是寒风朔雪。李胤高坐于龙椅上问道：“跟兰家公子的婚事你怎么想？”

　　李胤语气缓慢又威严，不像是话家常，更像是审问。与之相反的是，温清策笑了笑反问道：“难道我能选择？”

　　李胤盯着他许久，没有回答。

　　答案已尽在不言中。

　　**

　　祥瑞元年，先帝逝去，新帝上位。

　　依靠先帝的世家大族，顿时间人人自危。然而朝堂间的动盪，并未影响至百姓，日子仍旧照样过。

　　正是在这人心惶惶，世代交替之时，兰家公子和段国公大婚也如期而至。

　　今日市集格外宣扰，桃李春晖绵延三十里，京城内张灯结綵、软红十丈。

　　大街上车马如龙，行人络绎不绝，各方来朝的商人和四方吆喝声，恍若过年一般繁闹，这景象不禁让外来的旅人感慨道：“城里城外竟然如此不同。”

　　“这你就不知道了，今天可是大日子，乃兰公子和小段国公大婚之日！”站在一旁的商贩热情开口道。

　　探头望去，来自王府的聘礼将阳府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惹得民众在一旁眼红。

　　小段国公这次可真是大手笔，除了数不清的银子外，还有各种奇珍异玩和价值连城的瓷器字划。

　　小段国公是皇上战友遗留下来的血脉，为备受宠爱的养子；而兰公子是保护苍生的驭鬼师，受百姓爱戴。

　　两人身份尊贵，可说是门当户对。人们欢天喜地的庆贺，如同自己婚嫁一般的大肆操办。

　　却不知兰若延此时一袭红袍喝着茶，满脸阴郁。

　　“哎呀哎呀～兰公子要成亲啦。”魑魅尾音一勾，遮着嘴嗤笑道：“可真是件喜事呢，咱们得好好庆祝。”

　　闻言，端坐着的红衣男手中茶杯碎裂。

　　魍魉眼尖一瞧，发现状况不对立刻劝道：“妳别再惹公子不快了，走走走——这里阳气太重，我带妳出去转转。”

　　魑魅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知道今日哪里阳气不重，到处都是活人。”说是说，语罢还是跟魍魉离开了。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立于兰若延身侧。

　　面对毫不间断的打扰，兰若延一边搓揉太阳穴问道：“查得如何？”

　　叶赦开口道：“温清策目前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兰若延有些不耐烦。

　　叶赦如实道：“只是属下在靠近时，感受到一丝很淡的鬼气。”

　　兰若延面色一凝，动作一滞，再次确认道：“鬼气？”

　　叶赦道：“是的。”

　　兰若延若有所思，人身上沾染鬼气，可不是什么好事，鬼本极阴之物，人属□□，两者相遇，如同水遇火，后果仅剩熄灭一途。能染上鬼气的地方并不多，一个金枝玉贵的纨绔公子究竟做了什么，沾上了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想到未来要与他成亲，兰若延额角便一阵抽痛。

　　叶赦正想出言关心，门就被‘咣’的一声推开。

　　“兰公子，魔族打进来了！”方苞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气：“在东门，少说百只，正朝京城前进，速度其快无比！”

　　兰若延眼中寒茫闪动，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上马，驱往东门，若上百只魔族湧入，那结果不堪设想。

　　马蹄声急促迅猛，衣袂遇风而扬。

　　民众听闻魔族入侵，街上乱成一过粥，纷纷慌忙的往屋内躲去。

　　只见兰若延抽出符纸，声音清冷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万鬼听令，应我召唤。”

　　符纸化作齑粉，城内温度骤降。

　　顷刻间，大街上空，纸伞敝日。行人抬头，眼中仅见无数形色不一的伞浮空朝东门涌去，将天空遮的密密实实。

　　当兰若延马不停蹄的赶到东门时，魔族距离京城已不到十里。他点燃符纸，捏了个诀。

　　须臾间，墨一般浓稠的黑雾风捲云残的将蓝天吞噬，几百只魔人瞬间被黑暗笼罩于圈内。

　　从京城内汇集而来的鬼，在玄阵下一一显形，原来略带透明的黑影，轮廓逐渐清明，有了实体。

　　魑魅和魍魉在最前方，身为千年鬼怪，他们的速度并非普通鬼兵可比拟。爪子伸进去一勾一挑，地上便多了具空心的尸体，很快的，魔人已少了一大半。

　　场面实在壮观，阴风裹杂血腥气味，尸块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没一块干净的地。

　　魔族本就是一盘散沙，阵形被打乱后，便自乱了阵脚，连连败退，后来不知谁开的头，一股脑的往后撤退，朝昏晓峰上跑去。

　　见敌军已退，兰若延也不恋战，喊了句：“收！”

　　众鬼立即停手，于他们而言，兰若延的话如圣旨一般不可违抗。

　　“来人传讯给三大家，剩下的收十收十。”他拂一拂袖道：“回城。”

　　玄阵需耗费大量灵力去维持，而这次与往日不同，时长更久，魔族数量更多，损耗更大。

　　一路上兰若延频频按压太阳穴，脸色苍白。他快马加鞭赶上了婚礼，浑浑噩噩地完成了拜堂，步入皇帝御赐的白榆府。他才刚进婚房，便往桌边一倒，虚弱之馀，只能勉强扶住桌面撑起身体。

　　另一位身穿囍服的红衣男子坐在椅上，垂眸注视着他。

　　那位显然就是皇帝钦点的对象段国公温清策，仔细回想，除了小时候一同在宗门修习的日子，两人彼此没有任何联络，可说是十分陌生。

　　兰若延也坐下，与温清策对视，这时他才有心力打量。只见他肤白若雪、面如冠玉，嘴角还似有似无的擒着一抹笑，活脱脱一个温文尔雅的风流公子。

　　温清策道：“既然这个婚咱们都不想结，不如先约法三章？”

　　“正和我意。”兰若延将繁缛的外衣脱下，慢条斯理的捻着衣角对齐折好，问道：“你想怎么约？”

　　温清策将桌上用来交杯的酒，自顾自倒了一小盏，酒香清冽甘甜，嚐了一口后，他暗叹了一声好酒，然后回道：“第一，我不奢求我们能互助互惠，但至少别互相下拌子；第二，禁止未经允许触碰我；第三，禁止让你手下的那些小鬼魂进入白榆府。”

　　兰若延不解道：“最后一条又是何意？”

　　温清策双唇翕动，过了半晌才挤出道：“我怕鬼。”后又补充道：“特别怕。”

　　兰若延顿时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同情道：“真是难为你了。”

　　怕鬼还和驭鬼师成亲，实在可怜。

　　奇怪的是，一个怕鬼的人，为何身上会沾染鬼气？兰若延心生疑窦，怀疑他是否还隐藏了些什么。

　　“行，我同意了。”

　　见天色已晚，温清策道：“快睡吧，我困了。”

　　他翻身上榻前，却忽然停下动作，对着兰若延笑容可掬道：“你先睡吧，我来熄烛火。”

　　兰若延不明所以，却也不太在意，道了个谢后睡入床的内侧。他双手平放在腹前，不太自在，身体僵直的如同尸体。

　　在过去，他没有与人同榻过。

　　不对——

　　曾经有过。

　　小时候在宗门修炼的时候，好像也是和温清策，不过才短短几载，处境却已截然不同。

　　短短一天历经太多事，兰若延基本沾床就睡，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翌日一早，兰若延感觉自己像是米袋一样被人扛了起来，特别粗鲁的那种。剧烈的失重感，让他在朦胧之中睁开眼睛。

　　“做什么？”兰若延神色不悦，起床气在心底作祟。

　　他现在想一掌拍死他。

　　温清策将他放到桌子上，扯开他的衣领，在他修白的颈上撮了一口，留下了一抹艳红的痕迹。

　　兰若延一手勒住他脖颈，一手捏住他麻筋，冷声道：“解释。你已经违反了条约第二条。”

　　“大人饶命。”温清策举起仅剩的一只手，笑瞇瞇的望着他道：“我改变心意了，想气一气那家夥，在外人面前能劳烦你与我装一下琴瑟和鸣吗？”

　　兰若延撇头道：“无聊——”

　　他停顿了下，转念一想，能气一气兰望也挺有意思，思忖了半天，道：“但可行。”

　　温清策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接续前面道：“还有，条约第二条是针对你，并不包括我。”

　　那时，他说的是：“第二条，禁止未经允许触碰我。”

　　这点他确实是疏忽了，兰若延有些懊恼。

　　经过温清策的允许后，婢女们垂着头拿着洗漱的用品和衣物进来，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们夫夫不和找她们出气。

　　而其中一位资历尚浅的素梅，出于好奇，偷偷瞧了一眼。

　　此时兰若延披头散发的坐在桌面上，衣领敞开，白皙的肌肤上留着清晰的印子，两人略显暧昧的姿势。她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红着脸猛地将头低，心中无法抑制的惊诧。

　　以往老是让人觉得鬼气森森的外表，竟然颇有些盛世佳人的风采。

　　听闻兰公子性子乖张孤僻，温清策性子温润如玉，本以为这两人会装个样子，相敬如宾，没想到这才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