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夏同学》楼因

6、暗恋

　　对17岁的夏奇光而言，上学的主要任务就是聊天和玩，可是从这学期开始，她又多了一个支线任务——寻找暗恋自己的对象。

　　老七中的器材室，被她称为“秘密基地”。不算大的空间和各式各样的体育器材，给了她隐蔽的安全感和冒险般的快乐。

　　夏奇光经常在周末的午后，一个人跑到这里。有时候是趁没人去操场上投两个球，有时候是窝在室内看漫画或者玩psp。她有器材室钥匙这事，甚至连尹心溪和乔语都没告诉过。

　　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神秘，却被另外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打破。

　　这学期开学的前几天，她照例来秘密基地“视察”时，发现自己的铁皮盒子换了位置，很显然是被人动过。

　　盒子里，其他东西都没有碰过，除了那本诗集。有自己字迹的扉页，被人仔细观察过，上面还留有淡淡薰衣草的香气。

　　她当然不知道，那是南书梦刚洗完澡，身上留下的沐浴露味道。上次瓶子里就剩下一点，被她带去大众浴池用光了。

　　虽然也发现诗集里的钱少了，但零花钱根本花不完的夏奇光并不在意。反而她从自己的零钱里，又挑了几张最平整的放进去。

　　因为，她在盒子里，看到了对方送给她的礼物。

　　一根银色的爱心手链。

　　她在校门口的精品店里见过这条手链。那时候还不流行手帐和盲盒之类的玩意，尹心溪和乔语经常去那里买本子和毛绒挂饰，她也跟着去了好几次。

　　第一次收到不具名的礼物，夏奇光单纯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人也是七中的，而且还暗恋她。

　　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夏奇光，急切想要一探究竟。但正值青春期的她，舍不得浪费自己浪漫过度的脑细胞，于是在扉页的下方留言：“你也喜欢狄金森吗？”

　　这样的桥段，夏奇光在老式的爱情电影中，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但现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忍不住从心里往外冒粉红泡泡。

　　她开始在脑海里描摹那个人的模样。

　　这个人身上这么香，应该是个女生。刚好，她也不喜欢男的。她也和自己喜欢一样的诗，品味不错。送这么一条漂亮的手链给自己，上面又有爱心……

　　那不就代表，永结同心？

　　对自己脑补出的想法，夏奇光觉得既合情又合理。从这一天开始，她觉得身边的每一个同学，都有可能是那个人。

　　她有了一个，和全世界共享着的秘密。

　　所以，在这张纸条传出去的时候，夏奇光万分期待南书梦的回应。

　　第一天见面就暗示自己和她做同桌，还主动问起手链的来源，以及今天上课两次帮自己解围。虽然在她身上没闻到过薰衣草的香气，但夏奇光有百分之六十的肯定，南书梦就是那个暗恋自己的人。

　　是你吗？

　　“这是什么意思啊……要不你给她回，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小夏也不知道17岁的自己，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

　　南书梦更没办法猜到她这样清奇的脑回路，她直接言简意赅，回复了一个“？”回去。

　　“算了。”

　　看到回复，夏奇光失望地嘟囔着，又把纸条揉成了一团。

　　不是南书梦。

　　那又会是谁呢？那个人到底在哪儿呢？

　　两个人在相互猜测的沉默中捱到了放学。

　　放学后，小夏难得没有去提议去吃串串。纸条的事，让她对四年前的自己产生前所未有的好奇心，今天务必要去秘密基地一趟。

　　在家里吃了一碗热乎乎的砂锅后，小夏编了一个给同学还练习册的理由，悠闲地蹬着南正明的老款大杠28自行车，带着南书梦直奔老七中。

　　秋天一到，夜晚的学府西街格外安静。车轮碾过地上的落叶，和车身一起吱嘎吱嘎作响。

　　“小夏，我有件事没搞明白。”

　　“什么事？”

　　“我们既然是同班同学，那你来自四年之后，怎么不认识我？”

　　“嗯，我想想……”

　　小夏回忆着。她记得班里高二的时候是来了一个转校生，但具体长相和名字没太大印象了。毕竟她高二下学期就天天跑去滑雪基地训练，没来过几次学校。

　　“有没有可能，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了帮我才出现的？”

　　她还真自恋。

　　“有没有可能只是你记性不好？”

　　和小夏相处这么久，南书梦也学会了回怼。

　　“怎么可能！我过目不忘的好不好……”

　　“那今天英语课讲了什么？”

　　“……”

　　南书梦不打算用自己理性的思维，来解释小夏突然出现这件事。她不得不承认，小夏的到来，给她原本只有黑白的生活添了很多色彩。

　　在同学眼中，自己不再是那个只会闷头学习的无趣学霸，就连迟钝的南正明和只看成绩的谢华，也觉得自己女儿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在家有小夏陪着，在学校有夏奇光陪着，如果没有考学的压力，她真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到了。”

　　小夏把车停在栅栏旁边。南正明这辆破车卖废铁都不值钱，理所当然不用上锁。

　　已经来过好几次，她轻车熟路地撬锁开门，在昏黑的光线下摸出那只铁皮盒子。

　　“只有10块，还是上次剩下的。难道我最近没钱了？”

　　按小夏自创的规矩，钱是不能一次全拿完的，至少得留下一张，这叫做“次次有余”。

　　难道这次要颗粒无收了？

　　小夏不死心地继续翻着盒子，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相信自己今天拿不到一毛钱。上次她答应了南书梦，周末要带她去电玩城抓娃娃。没有钱，岂不是一点儿面子也没了？

　　没想到她不仅仅没找到钱，还等来了体育老师付俊义的声音。

　　“你们两个，把器材搬到车上就行，其他的别乱动。”

　　“老师，放心吧，我俩保证完成任务。”

　　一听声音，小夏就知道是高三的龙哥和他那个痘痘小弟。这两人学习不积极，帮着出体力搬东西倒是挺勤快。

　　“你先躲一下，别被他俩和体育老师看见。”

　　上次在校门口串串摊的事，让南书梦不想和这两人有什么瓜葛。而作为一个好学生，被老师发现她翻墙撬锁，保不齐要被请家长，这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好吧好吧。

　　本想着趁他们不注意直接跑出去的小夏，考虑到自己身体的使用权随时可能被剥夺，还是选择听南书梦的话。

　　她乖乖蹲下来，躲到了架子后面的角落里。只能等他们搬完东西再回家了，希望不要时间太久，她还想骑车在附近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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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夏奇光这学期开学以来，过得最不开心的一天。

　　今天是周五，可她既没骑车回家玩电脑，也没和尹心溪乔语去小吃街买奶茶吃炸鸡。

　　她垂头丧气，在街上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老七中的位置。

　　夏奇光瞄准马路中央的可乐空罐，轻轻一踢，铝罐精准地划出弧线，坠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往常，就算是她自己一个人，也会大声喝彩叫好。可今天，她只觉得没意思。

　　做什么都没意思。

　　后面几节课，她结合上次南书梦提供的“M”字母线索，把班上和年级里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个遍，完全想不到可能的人。

　　难不成，根本就没这个人？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手链也是尹心溪或者乔语的，只是不小心被自己缠到了衣服上，然后带进了盒子里？

　　既然都到了老七中，没有不到秘密基地看一眼的道理。

　　夏奇光今天不想从狗洞那里翻墙，她趁保安不注意，从正门的后方悄悄溜了进去。

　　可没想到，往日漆黑一片的器材室，今天居然开了灯。

　　习惯里在夜里行事的夏奇光，马上意识到形势不对，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也没注意保安在没在后面追她，就连忙跑了过去。

　　器材室的门是敞开的，有人来过了。

　　她那个铁皮盒子放在架子最外面，被翻得面目全非，里面的零碎掉了一地。最喜欢的蓝色发卡断成了两半，好不容易买到的银魂徽章也被蹭花了。

　　最重要的是，诗集被拿走了。

　　谁干的？

　　夏奇光只瞥了一眼，就愤怒地跑出了器材室。

　　她急需找到这个罪魁祸首。

　　夏奇光沿着学校的大院绕了半圈，终于在狗洞附近找到了线索。

　　一辆破破烂烂的永久牌28车，停在她往常翻墙进来的位置上。

　　夏奇光靠近，越看越觉得熟悉，这辆自行车，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像……她那个莫名其妙的新同桌，今天就是骑这辆车来上学的。

　　难道因为自己上课时把她回复的纸条扔了，她就要这么报复自己吗？

　　早知道今天体育课就不教她练球了。

　　夏奇光正在气头上，上前对着车子就是两脚。这两脚明显有点用力过猛，自行车顺势向后倒，直直栽到了旁边的杂草堆里。

　　她才发现，这车居然没锁。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砸我的东西，我也拿你的车。

　　没多想，夏奇光就跨上了这辆老式自行车。发育得晚，个子没有南书梦高的她，明显骑起来有些费劲。

　　发硬的牛皮坐垫，生锈的复古大铃，踏板踩下去时有刚啷刚啷的声音。

　　但夏奇光浑然不觉。

　　秋风猎猎掠过耳畔，她越骑越快。心里想着：

　　南书梦，你完蛋了。

　　小夏还在长身体，后面会长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