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夏同学》楼因

13、魔法入口

　　站在“南记砂锅”第三层的天台上，视线远远望去，能看到桉城有名的地标——工人纪念塔。夜色里，那一片亮起的灯光繁华绚丽，更衬得她们所在的老城区格外凋敝。

　　“你这屋里还有露台，好方便。”

　　受各类动画片的影响，夏奇光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入住一间有阁楼的房子。所以当她来到南书梦的房间时，非但没有嫌弃房间又矮又小，反而像进入了魔法入口，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点倒和小夏不太一样，她不止一次抱怨过，床的尺寸太小了，不够她翻身。

　　“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妈，在我家住？”

　　南书梦紧盯着夏奇光在天台上乱晃的动作，看着她一会儿动动这一会儿碰碰那，生怕一不小心，把谢华那两盆心爱的绿植折腾下去。

　　“不是要交流学习方法吗？”夏奇光不知道是正话反说还是在故意装傻，“你要给我补课，我现在送上门来了，你还不愿意？”

　　“我是不愿意。”南书梦很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好像自己欠了她什么一样，“夏同学，我不会逼你学习的。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只会教心甘情愿学习的人。”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小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隐隐担心。

　　不爱学习是一大罪过，把南书梦惹生气更是罪上加罪。等南书梦彻底不理她，自己在脑袋里磕一百个响头也没用。

　　小夏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亟需想出办法稳住南书梦的情绪。最起码，要把话题从学习和补课转移到其他方面来。

　　“梦梦，叫你同学下来洗澡！”

　　楼下谢华的声音解救了她。

　　在家里洗澡和公共浴池不一样，天转凉后，他们一家三口都是按顺序进浴室的。南正明最先，然后是谢华和南书梦。这样浴室内能积攒一些热气，就不需要提前放水太久。

　　“你先去，我给你找件睡衣。”

　　南书梦没有那种成套的睡衣，平时睡觉都是穿旧的T恤。她翻箱倒柜，准备给夏奇光找一件看得过去的。

　　“不用，我披身上这件上来就行。我裸睡。”

　　裸睡？

　　南书梦看了看自己一米二的单人床。

　　是能睡下两个女生没错，但裸睡的话……难免有点尴尬。

　　还没等开口，夏奇光已经穿着她的塑料拖鞋，哒哒哒跑下了楼。看她这幅自来熟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应该也会和小夏一样，称呼“咱爸”、“咱妈”了。

　　看着这个家里难得出现的温馨画面，南书梦心里暖暖的，同时又有点想哭。

　　对现在的夏奇光来说，她没有上帝视角，自己那些为她好的建议，只是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炫耀。

　　她们不过是同学，她没有必要回应自己的别扭和无理取闹。

　　可是，她都回应了。

　　是自己还在斤斤计较。

　　小夏见她没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赶紧宽慰：

　　“梦梦，你别和我置气，我不想学就不学吧。”

　　“我想好了，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这回事，也不是靠你劝说几句就能改变的。”

　　“我命不好，认命就是了。”

　　作为成年人的她，就算是拥有身体，也未必能改变四年之后的结果，更何况是17岁的南书梦？

　　好在时间还长，她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只是小夏没想到，南书梦却把她这句自嘲的话当了真。她沉默了半晌，说：

　　“小夏，不能认命。”

　　“我说了帮你，就一定帮你。”

　　“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同意的。”

　　夏奇光刚吹干头发，准备上楼来叫南书梦。楼梯才爬到一半，就听到了她最后半句自言自语的话。

　　第一反应，南书梦在和人讲电话。

　　第二反应，南书梦恋爱了。

　　准确的说，还没有谈上，或者说，正处于追求阶段。

　　没想到自己这个同桌，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面对感情时，还是个主动冲锋的纯爱战士。

　　夏奇光假装不在意，窥探秘密的想法却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她踮着脚轻声上了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对南书梦说：

　　“我洗完了，到你。”

　　“好。”

　　看着南书梦下了楼梯，夏奇光没第一时间钻进被窝，而是环视这间不大的阁楼，从地上堆着的习题集、床边放的杂志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瓦尔登湖》、《百年孤独》，都是位列在“高中生必看课外书单”里的名字，夏奇光并不感到稀奇。她的重点在书里有没有夹着的东西，比如……情书。

　　像南书梦这种性格的人，才不会选择发短信或是q.q的方式表白，那样太土。

　　而且，虽然彼时已是网络时代，但夏奇光从来没在学校见南书梦用过手机，而刚才在她家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电脑的踪迹。

　　最后，在一堆过期的《萌芽》杂志中间，夏奇光看到了一本熟悉的书。

　　泛黄的封面上，印着狄金森的黑白头像。

　　是自己的那本诗集。

　　还没等翻开看，她就听到身后传来清泠泠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南书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上。

　　她的头发比夏奇光要长，在楼下吹到半干，扶着电吹风的手就酸了，只能换了条干毛巾继续慢慢擦着。

　　“没什么。”

　　夏奇光做贼心虚，在南书梦反应过来之前赶紧钻进了被里。

　　好奇心像放在盒子里的弹簧玩具，被按下去后又反复弹出来，来来回回。

　　诗集在她这里，难道说……

　　秘密基地虽然不是南书梦破坏的，但这本诗集被她偷偷拿走了，还放在她每天睡觉的床边上。而且，从今天上午开始，她就一直莫名其妙地缠着自己，还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

　　种种巧合，让夏奇光有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说，她不是想给自己补习，而是想追自己？

　　南书梦坐到床边的梳妆台前，拧亮台灯，开始做每天睡前的收尾工作。本来就是正青春的年纪，她皮肤又好，不需要涂什么太多的护肤品。

　　她身上的沐浴露香气是山茶花的味道，袅袅绕绕，钻进夏奇光鼻子里。虽然和自己身上的是同款，但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点点甜。

　　南书梦结束了脸上的拍拍打打，又拿出单词书背了一会儿，等她终于想起来还有睡觉这回事，身后的夏奇光已经盯了她半个小时了。

　　盯得眼睛发酸，哈欠连天。

　　南书梦掀开床另一侧的被子，和身边人保持安全距离躺下。夏奇光凑过来，叫她：

　　“同桌……”

　　现在是“同床”了。

　　南书梦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警惕地问：

　　“你是裸睡的吗？”

　　“是。”

　　“那你离我远点。”

　　虽然两个人盖得不是同一条被子，但架不住夏奇光总往她这边挪。一米二的床本就不宽，南书梦很快被她挤得无处容身。

　　“你很冷吗？”

　　“不冷。”

　　“那你干嘛总往我这边挤？”

　　“挤一挤暖和。”

　　自相矛盾。

　　南书梦不再说话。

　　明天还要上学，她无心在夜聊上花太多时间。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闯入她的私人领地，自然需要时间适应。

　　同样，夏奇光也是第一次在同学家里借宿。本来她只是被南书梦的反应气到，心里不爽，才跟过来看看，没想到一看居然就进到了家里，还睡到了床上。

　　甚至还发现了，不知道能不能算秘密的秘密。

　　如果南书梦喜欢她，那她现在让自己离她远一点，就是反话。

　　电视里说，第一次恋爱的人没有经验，藏在心底的爱意，无法恰如其分表达出来，会变成青涩的无措和别扭。

　　没关系，她可以原谅。

　　阁楼外，树影随着秋风晃动，鼓噪在颤动的玻璃上。

　　心事吵得夏奇光睡不着。

　　面对着阖着眼睛、渐渐进入酣眠的南书梦，夏奇光开始一只接着一只地数羊。

　　羊群跑过郁郁葱葱的森林，像枕边人柔软而茂密的长发，蓬勃生长，肆意蔓延。轻颤的睫毛仿佛被风吹动，在均匀的呼吸声里，波浪般降临在她心脏跳动的曲线上。

　　那一颗鼻尖上的小痣，像是女娲造人时不经意滴下的点墨，又像是上帝秘而不宣的盒子里，遗落在人世间里的糖。

　　胡思，乱想。

　　这样不行啊，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平时习惯了熬夜，从不把上课放心上的夏奇光，今天却意外期盼当一个守规矩的乖学生。

　　她翻了个身，后背对着南书梦，闭上双眼，开始酝酿睡意。隐约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分神去理会。

　　当夏奇光正夹在梦境和现实之间，迷迷糊糊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什么贴上了自己的手臂，温温热热的。

　　是南书梦的手臂，从她腰间伸了过来。

　　她没有睁开眼，但力气不减，像徜徉在童年梦境里，突然抓到了一个陪伴的玩具。

　　夏奇光不知道应该推开她还是就这么忍着，她转过头，准备等对方自己清醒过来。

　　可当她转过头来，看到眼前的画面，顿时睡意全无。

　　一只桀骜不驯的绵羊从潜意识里跑出来，疯狂踢了一脚她的脑子。

　　南书梦居然也是裸睡的。

　　她没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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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 不想上班~~距离过年还有28天（痛苦）（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