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夏同学》楼因

11、成绩

　　一条新闻不管再火爆，也总会被新的新闻代替。

　　随着月考和运动会这两件大事的到来，大家的关注点也渐渐从于萍自行车那件事上转移，换到了新一轮的话题上。

　　而在家里以乖乖女形象示人的张露，因为这事被找了家长，心中自然不快。

　　她把气都撒在了认错自行车的宋晴晴身上，而宋晴晴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在班里大吵了一架。三个人的小团体就此分崩离析，也无人再有暇找南书梦的麻烦。

　　今天月考第一科数学放成绩，大课间，身为课代表的乔语站在讲台上，念着名字一张张发放试卷。

　　“李超，孟哲，孙云韵，马深宇……”

　　“夏奇光。”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奇光懒懒散散地起身，来到讲台前。她习惯性对着好友眨了一下眼，就要将乔语手里那张薄薄的卷子抽走。

　　“还有这张，梦梦的。”

　　乔语指了指另外一叠卷子的最上方。

　　“哦。”

　　夏奇光应着，随手拿过这一张，却无意间地瞥到了上面的数字。

　　150。

　　这同桌有两把刷子。

　　“你的。”

　　回到座位上，夏奇光将卷子递给旁边，正在专心拧着她魔方的南书梦。

　　当然，现在是小夏在玩。因为将一个三阶魔方还原6面，南书梦用不到1分钟。

　　她放下魔方，看了一眼南书梦的成绩，满意得不能再满意。随后眼神开始往同桌那边瞄，顺便关心一下四年前的自己。

　　“夏奇光，你就考了55？”

　　看到成绩后，小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奇光。

　　如果没记错，这数学满分是150吧？

　　她知道自己成绩差，但毕竟四年过去了，记忆有所偏差。自己对自己的滤镜又特别厚，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差到这种程度。

　　“55怎么了？我就这一次没考好。”

　　夏奇光倏地把卷子从桌面上抽走，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试卷一起，塞进了桌洞里。

　　以往别人问成绩，她都是大大方方毫不掩饰，直接摊开任君欣赏。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南书梦这个同桌，她总觉得有一点心虚。

　　就因为她考了满分，自己不想被她嘲笑？

　　可是南书梦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而且在学习这方面，自己也不存在上进心这回事。

　　“要不要帮忙，我给你讲一讲题？实在不行，放学后开开小灶，给你补习一下也行。”

　　小夏替南书梦好心好意发问。就算是100满分，她这55的成绩，连及格都没有，实在是有点寒碜。

　　“不用。”夏奇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魔方拿回来使劲扭着，“同桌，你听没听过，劝人学习，天打雷劈。”

　　“哎，你这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夏还在一个劲吐槽，没想到夏奇光像没听见一样。她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手里的笔来回转着，开始在班里到处晃悠，找人帮忙办她的“正事”：

　　“下周就运动会了，你报什么项目？”

　　夏奇光拉住过道上跳来跳去的霍城。

　　“我报啥？那肯定男子100米，我这七中第一飞人……”

　　“不行，男生跑步报满了，你长得高，去跳高吧。”

　　也不管霍城同不同意，她就把名字往本子上写。

　　“邹雨刚，你报铅球还是铁饼？”

　　“啊？我不会啊……”

　　“那铅球吧，能扔出去就行……”

　　夏奇光低头登记。

　　“冯丽丽，你今年还跑接力吧。第一棒就行。”

　　“林嘉，你跳远吧。别谦虚，我看你体育课上跳得挺好的……”

　　事实证明，夏奇光这人一提学习就萎靡不振，一提运动会就斗志昂扬。

　　正因为对自己太过了解，小夏只能哀怨地叹了口气。

　　开始上课。

　　于萍一上讲台，就开始总结这次月考的情况：“咱班这次月考成绩还不错，平均分位居普通班第一。尤其是南书梦同学，考了150分满分，大家平时要多向她学习。”

　　“哇”，“厉害”，班里发出小范围的惊叹声，有同学的视线回头看过来。夏奇光受到气氛感染，也不自觉对南书梦桌上的试卷多瞄了两眼。

　　她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别处。

　　南书梦，这三个字，写得真好看。

　　小时候的夏奇光，周末总是被母亲夏芷送去少年宫打发时间。明明对书法感兴趣，渴望写出一手好字的她，却被逼着学习了最讨厌的钢琴。

　　只因为家里的钢琴常年落灰，夏芷不想让东西闲着。而且每天练琴的时间两小时起步，她也不用抽出太多时间来陪伴小孩。

　　后来，夏芷和她爸傅尧离婚之后，夏奇光也开始往滑雪基地跑，就再没去过市政府旁边的少年宫。

　　有关“写一手好字”的幻想就此折戟，她现在的字，也就只能收获南书梦的那句“像左手写的”的评价。

　　“同桌，你这字，是小时候在少年宫学的吗？我记得那里的老师也是这么教的，这个顿笔的位置，还有字的比例……”

　　夏奇光字写得丑，说起来倒头头是道。

　　“嗯……”南书梦愣了一下，回答，“是。”

　　她撒谎了。

　　南书梦小时候根本没去过少年宫，更没学过学习以外的任何特长。现在的字，是她对着谢华买的钢笔字帖，在小学闷热黏人的暑假里，伴随着挥之不去的嗡嗡蝉鸣声，一个字一个字练出来的。

　　“我妈当时非让我学钢琴，要是我也上书法班就好了，字写得这么好看，真羡慕。”

　　夏奇光不知道，南书梦同样也羡慕着她。

　　她盯着桌面上那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默默发着呆。

　　分数，是她唯一能和这个世界抗衡的东西。

　　就算考了一百次满分，她也不可能对别人羡慕的眼光没有期待。可夏奇光羡慕的重点，却只是落在自己编造出来的书法班上。

　　世界是残酷的。有些人不需要考满分，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夏奇光童年半小时就能走到的少年宫，自己需要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到达。

　　还好，她还有个成年人的伙伴小夏。

　　平时里在课堂上惯于安静的她，这次却意外在南书梦耳边喋喋不休。

　　“梦梦，你说如果我成绩好，能在国内考个大学，是不是就不会去国外滑雪了？”

　　从小学到现在，她一到假期就会去滑雪基地，已经学了几年了，但夏黎目前还没有让她放弃文化课的打算。

　　专攻滑雪，以及花钱去美国，是下学期她那离了婚的亲爸亲妈，吵架时候一拍脑袋才做的决定。

　　“你能不能劝劝我，让我学学习啊。就算考不上985 211，考个一本也行啊……”

　　一本。

　　南书梦失笑。她对自己未免太有自信了，55分的数学成绩，考个三本都费劲。

　　七中虽然是市重点高中，但和省里的重高没法比。每年高考也有不少吊车尾的学生，有钱的用钱解决出路，没钱的只能去职校学手艺了。

　　“梦梦，你就帮帮我吧……”

　　小夏虽然也知道学习痛苦，但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滋味更痛苦。

　　为了让自己这个“新人”笑，只能勉为其难让夏奇光这个“旧人”哭了。

　　“梦梦，我帮你洗内衣内裤，帮你收拾房间，还帮你找咱爸要零花钱，你不爱干的活都可以交给我……”

　　“梦梦，你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冰清玉洁、楚楚动人的我，四年后红颜薄命、香消玉殒吧？”

　　南书梦很想开口告诉她，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梦梦，梦梦……”

　　实在架不住她在耳边念经一样重复叫着自己名字，南书梦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

　　我试试吧，尽量。

　　“就知道梦梦你最好了，今天我们放学后吃串串，庆祝一下吧。”

　　万里长征没开始第一步，小夏就开始琢磨胜利后狂欢的事了。

　　南书梦当然没有这么头脑简单。

　　放学后，她叫住了提着包准备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夏奇光：

　　“夏同学，我听说下次考试，学年就要排红榜了。所有人的名字，在校门口的宣传栏都能看见。”

　　“啊？看见怎么了？”

　　夏奇光不明就里。

　　南书梦发现暗示在她这儿是多余的，直接明说：“如果你想提高一下成绩，我可以帮你。”

　　“同桌，你干嘛，想当家教赚钱？”

　　夏奇光一向不喜欢好为人师的人，哪怕是考了满分的南书梦，也别想往她脑袋里塞一点知识。

　　“我不收费，免费教你。”

　　南书梦表现出了她的最大诚意。之前在她的想法里，她考的每一分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从不会轻易分享给任何人。

　　“可以啊，你求我。”

　　就算再不介意成绩的事，今天被南书梦问了几次，夏奇光也有点不耐烦了。她赶着回家玩游戏，没时间和她在这里扯。

　　“夏奇光，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啊！我求了一下午，才给你找了这么好的老师！”

　　小夏在身体里咆哮，气得她嗓子都哑了。小说里都说穿越者不能改变历史，这一刻她算是体会得明明白白。

　　南书梦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你不学就算了，没人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