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的夏同学》楼因

10、秘密

　　张露今早刚一起来，就感觉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不是个好预兆。

　　担心被爸妈发现早恋的事，她拒绝了樊英杰送她上学的请求，决定还是拉上隔壁小区的宋晴晴和曲梓涵一起。

　　吃完家里保姆阿姨做的烤面包和爱心煎蛋后，张露让她妈开着奥迪a6，接上宋晴晴她们两个，在早高峰的拥堵中一路鸣笛抵达了七中。

　　刚进校门，三人还在叽叽喳喳聊着天，就远远看到自行车棚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们小团体这学期八卦话题的常客，插班生南书梦。

　　“我记得她上周骑的是辆黑色的破车，怎么这么快换新车了？”

　　宋晴晴眼尖，记性也好，一眼就认出此刻南书梦扶着车把的粉色女士车，不是之前那辆破旧28大杠。

　　“龙哥送的吧？”曲梓涵双手抱在胸前，口里“啧”了一声，俨然一副“懂姐”的样子，“看来这个南书梦，牺牲挺大的呀。”

　　“牺牲？”宋晴晴马上get到她的意思，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就为了辆自行车，她虚荣到这份上了？咱们七中怎么也有这种人啊，说出去都丢脸。”

　　“你们三个不进教室，在这里嚼舌根，无聊不无聊？”

　　夏奇光出现在她们身后。她斜背着书包，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的不屑与鄙夷。

　　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面海水般的蓝色若隐若现，像一只扇动着翅膀的塞浦路斯闪蝶。

　　“现在又不是体育课，你管得可真多。”

　　张露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地看着夏奇光。上次体育课，夏奇光用排球砸了她对象，一向记仇的她至今耿耿于怀。

　　“有能耐你们到正主面前说，背后说算什么本事。”

　　经历了昨天晚上小夏对自己的“锁喉”，夏奇光完全不担心南书梦的战斗能力，她巴不得她们当面挑衅，好收获她这同桌的一顿暴揍。

　　“夏奇光，我爱上哪儿说上哪儿说，你管不着！”

　　张露气势汹汹地上前，被曲梓涵一把拉住：“露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成绩那么差，要不是家里有钱能进七中？我看她高考连个二本都考不上……”

　　夏奇光撇了撇嘴，她干脆戴上了耳机，对她们的嘲讽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了教学楼。

　　张露被夏奇光漫不在乎的反应气到了。

　　讽刺成绩，她们这一招，或许对其他有上进心的同学有效果。但对夏奇光，就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激不起对方一点反击的兴趣。

　　她右眼跳得更厉害，心里憋了一股火，无处发泄。

　　靠，今天真他妈倒霉。

　　张露定位到让她倒霉的来源，就是刚刚停完车，从另一边进入了教学楼的南书梦。

　　比起家里有钱又不在乎成绩的夏奇光来，这位县城里转过来的新同学显然好欺负多了。

　　你不是买了新车吗？那我就对你的新车下手，让你哭都找不到谁干的。

　　“你俩谁有美工刀？剪刀也行，借我用用。”

　　“我这儿有。还有手工课剩下的水彩，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于是，张露带着宋晴晴和曲梓涵，走向了自行车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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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里的气氛和往常一样，上课平静下课吵闹，没什么大风大浪的新鲜事。

　　整个班级，只有南书梦一个人是紧张的。

　　她感觉平时做得再顺手的题，也比之前难了好几倍。阅读理解看不进去，化学方程式也怎么都配不平。

　　窗外的落叶声变成了扰人的噪音，在她心里划来划去。她的情绪和理智，在此刻变成了矛盾的悖论。

　　心静如水，但总是泛起涟漪。

　　“同桌，这道题你到底会不会啊？”

　　这是夏奇光第一次主动问南书梦问题。

　　“啊？”

　　南书梦没反应过来，她还在盯着就要被她咬秃了的2B铅笔尾部。

　　“我看你研究这道题一节课了，要不我教教你？”

　　夏奇光当然不会这道几何大题，她只是想和南书梦说说话，如果对方真有需要，她可以翻练习册后面的答案。

　　“哟，我今天出息了啊，还会讲题了。你让我讲，我想听听。”

　　怕打扰南书梦学习，一向在自习课上沉默不语的小夏，可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那你讲吧。”

　　南书梦刚好需要转移注意力。

　　“喏，我看看。这是一个四棱锥，这条线垂直平面，这条线垂直这条线……”

　　夏奇光开始含含糊糊地读题，同时她也注意到，南书梦的心思根本没在自己身上。

　　她的眼神时不时瞟向教室门口，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大家把手里东西收一下，我说个事。”

　　于萍带着风快步走进来，脸色铁青，看起来又有人遭殃了。

　　夏奇光赶紧放下数学练习册，反正她也只会读题，剩下的，除了一个“解”什么也不会。

　　“咱们班，今天谁去过自行车棚？”

　　教室里一片哗然，开始面面相觑。七中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早上都是骑车来的。班里今天去过车棚的，估计有十几号人。

　　而夏奇光今天没骑车。

　　她本来是想骑南书梦的那辆过来的，放到学校车棚里，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她。但昨天晚上检查时发现链子松了，她就送去了楼下的修理铺，顺便让师傅给除个锈打个气。

　　所以按理说，南书梦也应该没骑车。

　　但她的表情却看起来异常紧张。

　　“谁在自行车棚把我的车划了，上面还写了污言秽语，赶紧主动站出来！”于萍把手里拿着的教案，“啪”的一声甩到讲台上。

　　她花五百块买的粉色自行车，今天第一天刚骑来学校，就不知道被哪个手欠的学生刮花了。上面“婊子”、“贱人”之类的词不堪入目，简直气得她想报警。

　　“我靠你的车都有人敢划，胆也太肥了！”

　　夏奇光小声接话。

　　班级里一片寂静，显然没有人主动愿意承认这个事。

　　“行，没人承认是吧。车棚旁边有监控，我去调监控。放学谁都不许走，在屋里自习。等我查出来再放学！”

　　于萍扔下一句话，又怒气冲冲跑出去查监控了。

　　她刚一出门，班里就炸开了锅。

　　划坏老师自行车这事可不多见，是能在一班的“八卦排行榜”蝉联两周的程度，传到学年乃至整个学校，也算是一等一的大新闻。

　　“都别说话了，看自己的书！还想不想放学了？”

　　班长魏清妍赶紧站起来维持秩序。

　　她这一嗓子下去效果极好，教室里由人声鼎沸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如此安静了大半节课。

　　审判终于在下课铃响后的十分钟到达。

　　“宋晴晴，张露，还有曲梓涵。你们三个出来一下，其他人放学。”

　　于萍干脆没出面，教室门口的是年级主任刘玉成。除了抓早恋，他很少出面管学生的事。

　　看来，这仨人摊上大事了。

　　“bingo！”

　　同样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小夏，终于松了一口气：“梦梦，我觉得学习好还是有用，你看我就想不到。”

　　南书梦低下头开始收拾书包，她不动声色，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得偿所愿的微笑。

　　今天早上，她特意掐着张露到校的时间点，跑到车棚里扶于萍的自行车，就是故意让对方看见的。

　　就算这次不能成功引张露上钩，她还有其他类似的方法。这种看着别人落入陷阱的感觉，对南书梦来说，简直比做对了一百道数学题还爽。

　　夏奇光不明就里，趁班上人几乎都走光了，小声问南书梦：“她们三个早上在校门口还说你坏话来着，我帮你怼回去了。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可能是做坏事，遭报应了吧。”

　　就算是面对夏奇光，南书梦还是回答得很谨慎。

　　“那就是她们活该。”夏奇光义愤填膺地点评了一句，随即又问，“这事和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

　　她只是好心帮忙，扶了一下班任要倒的自行车而已，这事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回答完，南书梦又停顿了一下，问：“如果这件事是我做的，我把于萍自行车划了，又诬陷到她们身上，你会觉得我是坏人吗？”

　　“坏人怎么了？”

　　夏奇光下意识脱口而出。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电视剧里常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男人爱不爱不知道，而作为女人的夏奇光，确确实实对南书梦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从外表上看，自己这个同桌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乖乖女。只爱学习不爱打扮，成绩和有趣程度成反比，大人口中当之无愧的“别人家孩子”。

　　可夏奇光又觉得，南书梦有的时候和自己很像。第一次见面就递过来的纸条，课堂上主动帮自己去讲台上做题……

　　还有，闯入自己的秘密基地。

　　她做的这些事，甚至比自己还要大胆。

　　夏奇光想了想，补了一句：

　　“如果你是坏人，那我就帮你保密。”